冥心不动石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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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重眀鸟

    wed may 20 20:36:26 cst 2015

    正午十二点,那是入殡的时候。子午的时线像似一把刀,分割着多少界限。如今又要把人从皇天,埋入后土。

    葬礼主持,每逢路口、桥头就会指引亲属跪下磕头,这是对死者的尊敬。

    吴子龙和参加入殡仪式的人们一起在乡间的路上走着,跪着。

    但是他所能感受的,却不是这寻常的仪式。

    那是一个,彩色葬礼!

    “哗……啦啦!”

    巨大的声音仿佛是滔天的洪流。

    不计亿万炫目又神秘的飞鸟从南荒岭的山顶俯冲过来,参加这遮天蔽日的,最悲壮的程序。

    不尽,听得清的与听不清的嘶哑哀鸣;无数,看得见的与看不见的老翅拍云,在这一刻,迎接一位老人的入殡。

    它们是一直被爷爷照看着的重眀鸟。从第一对受伤的重眀鸟落入南荒岭开始,爷爷就一直关心着他们,每逢阴天下雨,他都会走进深山搭起雨棚,再点上一堆篝火,一边安抚它们,一边跟它们说着其实它们根本听不懂的老旧故事。

    如今这些美丽鸟类的唯一人类朋友已经逝去,甚至,来不及与它们匆匆告别。

    吴子龙仰望着它们,来自异界的风云似乎都要卷动他的头发,炫彩的羽毛平铺至天际,伴着动人的哀鸣震荡烟云,遮蔽整个天空。

    在他的记忆中,关于爷爷葬礼上最壮丽的场景就是,在那圆坟的一刻间,无数的重眀鸟飞向九霄云间在宽广无垠的苍冥之下悲泣哀鸣,飞舞排列,组成了爷爷的名字。接着,在短暂的停留后,那些美丽的鸟儿自由盘旋着组成了一团五彩缤纷的旋风,扶摇直上,冲出凌霄,离开了这个世界。

    太阳失去了光芒。

    大地背负着沉重的哀伤,然后,将一个老人埋葬。

    夜渐渐浓稠,月偶尔朦胧。

    老家的大钟刚刚敲完了十一下。

    忙了一天的葬礼,众人都睡了,连悲恸伤心的父亲也因为连日的劳累而沉沉睡去,吴子龙却摸着黑爬起来。

    睡觉需要安心,但是他的心安静不下来。因为安心需要心中尚能有一片地方能够存放宁静,但是在他胸口,却是漫山遍野的火焰在噼啪作响。

    走进天井,夏夜的乡野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香气,浓淡随风而变,这种天然的恬淡多少降低了他心中的烦躁。

    没有一个人能告诉他爷爷死亡的真相,吴子龙越想越烦,来回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弄得老家院内的那只大白鹅躁动不安。

    他又在屋前屋后转悠了好几圈,企图从老家的院落里面找出点蛛丝马迹,但是毫无所获。

    干脆去冥心洞里面找找线索!

    吴子龙吐出嘴里面的狗尾巴草,把心一横,带上一个水壶,雄赳赳气昂昂的翻出了院墙。

    望向夜空下的远山,你就会发现,今夜的南荒岭峥嵘如恶鬼,在冷月清辉照耀不进的深处,仿佛可以听见一些异响,就像恶魔彼此欢庆的声音。

    冥心洞在南荒岭的北侧,要想走最近的路,则必须经过中午去过的那片坟地。

    黑漆漆的夜里,吴子龙在既定的路线上,甩着水壶赶着路。

    出了村子后,如果没有从小就开始练习眼力,想在这种几乎没有光线的林间小路上行走,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偶尔的小坑小洼那都是平常,白天经过的呆牛傻羊们下的“地雷”也仅算小菜,最可气的是一进了林子就会有讨厌的蚊子扑过来教你什么叫痒痒,还有乱七八糟的树根也会在你最不经意的地方伸出一条“腿”来给你下个绊子。

    “这蚊子真他妈的烦人!”

    一句牢骚穿过夏夜的清风。南荒岭的坟场上,只能看见萤火虫的光芒明灭不定。

    吴子龙一下没反应过来,还在心里纳闷:“诶?那谁啊,和我这么有共鸣!”

    “你个傻缺,这句话都说了不下十几遍了,能换个词不?”一个粗了吧唧的声音在幽幽坟场上响起,毫无协调感。

    “我草,我想说就说,你管着了?”这个人的声音比较细,估计也比较年轻。

    一道把铲子插进地里的声音闷闷一响,那粗犷的嗓音又加重了点分量,继续说:“我去,你逼逼个没完,我说你一句咋地了!”

    “去你妈的!”那个年轻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音调,“你管我啊?逼话说给逼人听,你是逼人啊?”

    吴子龙藏在一片灌木后面,完全摸不着事情的脉络。

    就在这时,一个打开车门的声音响起,车里面传来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我发誓,你俩再说一个字,我就先挖个坑把你们埋了!”

    “埋了太可惜!留给我做人体实验用吧。”另外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车中发出,半真半假的说。

    一片微风扫过,之前的那两个人好像憋着闷气,再也没有说话,空旷的坟地上只有用铁锨铲土的声音。

    吴子龙突然感觉对面的这群人,像似小说里面写到的那种靠挖坟掘墓赚钱的盗墓贼。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子龙打算在灌木后面躲一阵,等他们走了就继续赶路。

    “搞到了!”这时,年轻的声音再度想起。

    比较冷酷无情的那个人没有遵守所说的承诺把他们两个埋了,而是步履匆匆的走过去,大力掀开了一个木头盖子,又折腾了一小会,然后嘿嘿的笑了起来。

    “发财了!”那个冷的不能再冷的人,连激动时的说话声也是冰冰的感觉。

    同时,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一阵高兴,敲了敲方向盘,道:“那就赶紧走吧。”

    原先的那两个人也上了车,坟地里面响起了一阵发动机的轰鸣,然后是粗大的轮胎碾压枯枝的声音。

    吴子龙在灌木后面被蚊子咬的够呛,现在可算能站直身体走出来了。

    月光下,写着“齐g **251”的车牌号驶入黑夜。

    他望着渐去的红色尾灯,心想:要不是今晚有重要的任务,否则非抓了你们几个不可。

    不远处,一个暗暗的深坑,即便在这样的夜色中也黑的像一枚哀伤的符号。

    他拧开水壶,一边走一边喝了几大口水。

    但是,待他走近时,这几口水便被后面的怒火蒸发了!

    中午才给爷爷下葬的墓,被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