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小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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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梗阻在此

    “哈哈哈,我道是谁来?原来是周都监周大人?”

    过了三个庭院,便是第四进,房屋比前后三进还要格外高一些。

    一个故作爽朗,但却有点像公鸭的嘎鲁声的笑声响起。

    便见一个身着青衫,头戴方巾的文士摇着折扇从那堂屋走了出来,边走边笑道:

    “周大人近来可好?”

    周秀脸色有点难看,但还是拱了拱手,强笑道:

    “尚可,李知县何以在此?”

    西门朔恍然,原来是知县大人,难怪张府上下有恃无恐。

    那人长得奇形怪状,不仅奇瘦,而且脸还扭曲着,有几处天然凹陷,像是先天有缺,兼之贼眉鼠眼,身为堂堂知县,朝廷命官,却是未免太猥琐了些。

    看周秀的表现,明显是对那李知县比较厌恶,但却不得不曲意逢迎,而且还有些戒惧。

    西门朔不明白,你丫周都监乃是州官,怕个县官干甚?

    让个市领导跟县领导赔笑,这不开玩笑么?

    确然,清河县是恩州属县,原本周秀应比李知县更威风些的。

    但西门朔却是不知,北宋的官制实在是历史上最复杂、最混乱、最让人难以琢磨的一套官制系统。

    官员除了职务,还有品级,有些类似后世种花家的军官制度,职务和军衔齐步走。

    于是,难免出现高职低配的现象。

    州官,未必就比县官大。

    一个知县,可能是七品、八品,也可能是四品、五品,甚至是二三品!

    而这个李知县,便是五品的品级。

    周秀和李知县的关系,就像中校团长见了副厅级的镇长、县长,不得不小心些。

    再有一条,重文轻武、以文制武,乃是老赵家的祖宗之法,如周秀这类武人,社会地位比起文官,那是远远不如的。

    关键是,周秀这个武官也仅仅算个预备役,上不了台面。

    “呵,倒没甚大事,只是昨儿听闻,张员外偶染奇症,这便过来瞧瞧。”

    李知县漫不经心地说着,眼光扫过西门达等人,像是突然发现这班人似的,诧异道:

    “呀!这不是西门大官人么?本县眼拙,竟一时没有瞧见,恕罪恕罪……”

    “大人安好?”

    西门庆心说,原来是你个龟孙在这儿梗阻,装什么穴?

    但大官人此时还没发达,还是陪着笑。

    他与县里一众官员都是熟识,且有许多勾当,李县令更是拿好处的大头。

    但谁知,此番那县令却像是早就忘了之前种种,摆出知县的派头,挺了挺胸,摇了摇扇,轻飘飘道:

    “免礼。”

    免你大父!

    西门庆看他那嘴脸,愈发觉得生厌,很想一拳将他逼脸砸平一些给他整整容,忍着气笑道:

    “好教大人得知,这张大富昨日在赌桌上输了局,俺们这是应约前来兑现呢……张大富病了么?却不知病情如何?俺们皆是相邻,既然来了,若不探视,倒显得无情了。”

    李知县冷哼道:

    “什么赌局?张员外卧病在床,神志不清,何来什么赌局?大官人莫不是欺他张府无人?”

    西门庆愕然道:

    “大人何出此言?白纸黑字在此,张大富还亲手签字画押,按了手印,莫非俺还会诓骗大人?”

    李知县哼了一声:“张员外神志不清,怎会参赌?”

    西门庆:“你……”

    这时,那管家上前笑道:

    “大官人,不是见外,实是家主病得奇怪,不能见光,不能见风,亦不能见生人,劳您挂心呐。”

    西门达对其中猫腻门儿清,闻言怒道:

    “好个无赖子,输了钱,却忒多借口!若是装病装死,老头子俺也会呢!”

    李知县便又不乐了,眯着鼠眼冷笑道:

    “这位老先生,怎的如此不讲情面?莫非要将人逼死,你才干休?”

    西门达极是厌恶这狗官,亦是冷笑道:

    “哼,他张小胖便是真个死了,也休想赖账!”

    “你……简直是恶霸行径!”

    感觉受到挑衅,或是无视,李知县气得山羊胡都翘了起来,尖叫道:

    “本县在此,却是容不得你等胡来!”

    “呵,大人好威风!”

    西门庆也终于拉下了脸。

    直娘贼,你知县是厉害,但最多待个三五几年便要卸任,或是另去他处就职,俺平时将你供着也就罢了,这关键时候还来胡搅蛮缠,那便一拍两散罢!

    得罪了又怎的?

    那可是数十万贯钱呐!

    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这笔进项入账,别说你区区知县,便是知州,便是三省六部那些大员,也是可以勾兑的,知县算个鸟毛?

    大官人一拉下脸,那气场就完全不同了。

    “李知县,若是你以为,凭着官威在此阻扰,就能让他张威逃了债务,却是想差了!”

    “啪”的一声张开了折扇,却是比李知县那把扇子大了一倍,西门庆用力摇了几下,哈哈笑道:

    “你若知情识趣,就此旁观,俺或许还会让你分润些许好处。若不然……呵呵,呵呵……”

    西门庆虽然在笑,却是凶相毕露。

    李知县当面承受那股杀气,顿时吓了一大跳,后退两步,震惊道:

    “西门庆,你要怎的?莫非你敢对本县行凶?”

    西门庆居高临下,斜目睥睨,狂笑道:

    “俺岂敢对大人不敬?不过,大人有所不知,这清河县看似升平,其实歹人也不少!万一哪天有不要命伤了大人,却是教人伤心呐!”

    强!

    这可是红果果的威胁啊!

    西门朔在旁看着,心头暗道,这才是阿庆爹应有的作风嘛,不狠一点、凶一点,算什么西门庆?

    反观那知县,虽是命官,但在大官人威势面前,却愈发显得猥琐矮小了些,竟尔战战不敢言了。

    “俺的娘呐!这是非要赶尽杀绝,不让俺们活命了啊!”

    就在这时,一阵惨绝人寰的哭声从内室传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向西门庆冲了过来。

    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丫头片子,一个约莫四五岁,一个约莫十来岁,也是哭啼着。

    “你这汉子,好不要脸,白白上门欺负我们孤儿寡女,老娘活不下去,就与你拼了这条命罢!”

    那女子长得膀大腰圆,传说中的一比一比一的比例,目测比张大胖还要宽厚些,跑起来地动山摇,兼之披头散发,很是骇人。

    这一开撕,就更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