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小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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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温水煮蛙

    西门朔并未继续败家。

    两箱子钱,一百二三十贯,分给九个公人,已足够多。

    若是还要再给,怕是老爷子承受不住,惹起心脏病,那就不好了。

    而另一边,吴月娘尴尬了。

    直到回了自己房里,脸上兀自阵阵发烫。

    丢死个人了!

    原以为打发个娃子,给一贯钱已不少了,谁知人家娃子随便打赏,就是百多贯钱出去!

    偏偏自己这个管钱的正宫,还啥都不能说。

    看来这“儿子”不好收买啊。

    她也看出来了,公人送来给老爷子的那数千贯钱,其实便是西门朔的。

    他哪儿来的那许多钱?

    心头挂着一个巨大的问号,吴月娘难过极了。

    西门朔却很清闲。

    阿庆爹在孟氏那里留宿,想来是躬耕于床笫,极是辛苦,也无暇顾家了。

    因孟氏有钱。

    如此一来,西门朔更无人管了,每天就遛狗和小安子。

    吃过午饭,挨到申时,便如约去到周菊门那赌馆,张大富果然等候多时,热情相邀之下,西门朔便跟他赌。

    赌局有输有赢,但到结束时,西门朔总会输个数十到数百贯出去。

    如此五日。

    许多街坊便都知晓了,西门家有个纨绔子,每天都准时开赌、大把输钱,还动辄打赏,赌馆比往日人气提升了数倍。

    张大富连战连捷,已有千多贯钱入账,兴趣更浓,就连那些要来与西门朔对赌的泼皮,也被他安排家丁赶了开去。

    然而这几日,周秀却是极忐忑。

    西门朔输的是筹码,但从他那儿拿的,却是现钱。

    本是商量好的,但西门朔这么输下去,周秀还是有点慌神。

    “周忠,你看那娃子如何?可信否?”

    周秀向一个老者问道。

    周忠隔着猫眼看了一会,道:

    “俺瞅着,不像个娃子,倒像个老猫。”

    老猫,那便是稳当了,周秀略安心了些。

    乔管事却从旁说道:

    “便是老猫,却不知是家猫还是野猫!”

    周秀的心便又悬了起来。

    这时,李安上前一步,抱拳道:

    “都监,俺看那西门家子可信,若是寻常人,断没有那等魄力!”

    周秀沉吟着,拿不定主意了。

    周忠、乔管事、李安,这便是周秀最亲信者,也是仅有的几个知情人。

    周忠是周秀老管家。

    乔管事亦然,不过只管外务。

    李安则是周秀麾下的军汉,领着教习的差事。

    “哈!赢了!”

    周忠突然轻拍了一下掌,笑道:

    “那娃子真好赌技,才一手,便回了五百贯,姓张的要急了。”

    周秀起身,周忠连忙让开,从猫眼瞧着,也是笑了。

    温水煮蛙,也不是一味的温,须得偶尔小小刺激他一下,以消耗其力量,化解其戒心。

    按着计划,西门朔今日是决计要扳回一城的。

    眼见快到张大富的点儿,西门朔才绝地反击,连续几把,便赢了近千贯钱,陪赌的两个早溜边儿了,张大富也快见底。

    “走了走了!”

    西门朔见好就收。

    张大富正在兴头上,且又输急了,自是不让。

    两个家将想要去拦,楼上周秀突然现身,重重咳了一声,张大富脸色微变,不得不喝止了手下。

    “张大胖,可别逼我翻脸呐!好好的,明日再来,若不然,便一拍两散!”

    西门朔摆足了恶少的脾气,将筹码一兜,放柜台记账存了,只拿了二十贯钱走,还吆喝着:

    “本少是读书人,家去温书了,你们这帮烂赌棍,便接着烂下去吧……”

    言罢,将钱打赏一半出去,另一半装个包袱,往肩上一搭,便扬长而去。

    张大富气极,却无可奈何,随后恨恨离开赌馆。

    到了外边儿,转了两个弯,去到街角一家混沌铺子。

    小安子正打瞌睡,反倒是安贝机警,唰的一声冲上来卖乖。

    “小官人,这是去哪儿?”

    小安子终于醒了,连忙问道。

    这些天,西门朔去赌,也不带他,他也不敢多问,只当个提线木偶便好。

    “寻武大去,头前带路。”西门朔吩咐道。

    到了伍氏铁匠铺,武大正与婆娘丫头一起喝着面糊,见西门朔去了,连忙放了碗,从里面屋里拿出东西来。

    西门朔一瞧,打得竟是不错,甚至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夸赞了武大几句,武大嘿嘿直笑。

    尔后,便让武大用土包了整个三棱刺,只露出三面刃来,先用炉火烧红,取现打的井水淬了火。

    这便是后世的局部淬火法,刃锋锐,其余部位仍保持足够的韧性。

    “二郎还未回?”

    让小安子支付了余款,又另赏了一贯钱,西门朔随口问道。

    武大笑得满脸皱纹:

    “俺……俺兄弟……闲不住,想必……是……是寻朋……友,耍子去了……”

    西门朔暗叹,看来武二郎本就是个古惑仔,当哥哥的在家打铁挣钱,他却拿了钱出去滥交狐朋狗友,上梁山当土匪,也不能全怪社会。

    “二郎倒是洒脱……那我便先去了,留步,留步……”

    说着便往回走,走着,又回头道:

    “对了,回头我让小安子送些东西过来,你这里……也太寒碜了一些,别苦着孩子。”

    言罢大步离去。

    武大郎却哽咽了,红着眼睛,对西门朔背影躬身良久。

    普通百姓就是这么简单。

    你对他一分好,他便觉得十分恩。

    “小官人,你可是真善人,俺都替那武大感动。”

    小安子笑着拍马。

    西门朔斜眼瞅着他:“那……谁是假善人?”

    小安子讪笑,不敢言。

    西门朔给了他一爆栗:“多看少说,知道么?”

    小安子点着头,跟在屁股后走着。

    走着走着,头便昂起来了,得意地踌躇四顾,俨然大公鸡。

    他如今身家也是不菲了,算上从大官人房里搬来的,从西门老爷那里刨过来的,加上这些天儿小官人赢回去的,总共能有两百多贯钱呢!

    虽然只是代管,但一想到那么多钱,小安子就觉得人生很美好。

    “这两天,爹爹还未着家?”快到家门,西门朔问道。

    小安子摇了摇头,意思是“然也”。

    “兀那逆子!还不快快进来讨打!”

    然而,刚进大门,就听到一声高亢的咆哮。

    西门朔抬头,阿庆爹拿着一根棒子,正恶狠狠看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