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小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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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家子狼

    清晨,西门庆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

    事实上,那哭声已经断断续续持续了大半夜,只不过庆哥醉得厉害,睡得太沉,没有听见罢了。

    “哪个丧门星,大清早的哭丧?!”

    西门庆无名火起,披着衣、赤着脚,开门便见李娇儿跪在外面。

    李娇儿身旁,元宵儿和夏花儿俩婢女陪跪着,三人早就僵了。

    “怎的是你?”

    见着李娇儿的惨状,西门庆亦是惊了一下:“你想作甚?”

    直娘贼!莫非这婆娘昨日挨了打,还想自残来要挟本大官人?哼!那可就想错了!

    他也没细看,转身便待进屋去。

    李娇儿心中之凄凉,之悲愤,之哀怨,刹那间决堤了。

    “官人,奴家冤,奴家苦啊——”

    李娇儿悲鸣一声,歪到地上,晕了过去。

    西门庆只得停了步,看向俩婢女。

    夏花儿连忙将事情前后说了,其中情节,自是维护自家主子的多,对西门朔之恶,则是大讲特讲。

    其实本就不用她添油加醋,只要照实讲,就足够惊人了,但夏花儿那么一说,西门朔就变成了嗜血的恶魔,吃人的猛兽。

    “咦?俺家大郎……竟有这胆儿?”

    西门庆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怒还是喜,总之,很怪异。

    “禀大官人,那西门朔,实在是可怕,与匪类无异啊,请大官人主持公道,要不然……”夏花儿跪伏在地,高声喊冤。

    “哈!要不然怎的?小贱人,莫非你想造反?”

    西门庆瞪起眼睛,两步踏过去,一脚将夏花儿踹翻过去。

    开口喊人大名,这在当时是极不敬的。

    何况,夏花儿是仆,西门朔是主!

    阿庆爹是真怒了。

    可怜夏花儿头晚刚挨了一脚重的,跪了半晚,现在又被踹,新伤加旧伤,也晕了。

    真晕。

    “官人啊——”

    恰在这时,李娇儿竟突然醒了。

    再不醒,一切都完了。

    “夏花儿说的句句是实,官人若不信,可将大姐叫来,一问便知啊——”

    西门庆怒哼一声:“俺就知道,你这婆娘装死来着!呔!小玉,你大娘呢?”

    东房传来一个声音:“大娘一早带着玉萧她们几个,到市上采买去了。”

    西门庆暗骂一声:“贼婆娘!”

    昨晚醉了,吴月娘居然没来扶自己过去就寝,原来是专门躲着呢!

    这时,李娇儿的心已经凉了,凉透了。

    这西门府,根本就是一家子狼!

    自己当初过门,将皮肉换来的积蓄全都做了嫁妆,却是喂了狗了。

    指望西门庆给自己公道,呵……

    “俺就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

    她忽然止住了哭声,看了西门庆一阵,惨笑道:

    “看来官人是要护那小畜生了?呵……只怕官人便是想护,也护不了的!”

    “贱人,你是找死?”

    西门庆双手叉腰,半弯着身,凑到李娇儿跟前,狞声道。

    “官人若不还奴家一个公道,奴家便告到县里,县里不管,便告到州里,大不了奴家便上京师,在御前讨个说法去!”

    李娇儿哈哈笑了三声,往地上呸了一口,冷冷看着西门庆:

    “左右不过是一条命!官人若怕,便趁早杀了奴家罢!”

    闻言,西门庆眼皮一跳,后退了两步。

    这婆娘摆明了是要不死不休啊!

    真要杀了李娇儿,他倒没什么舍不得的,也的确做得出来,但无端杀人,同样乃是大罪,西门庆担不起。

    “哈,此事重大,娇儿你先起去回房,俺寻那逆子问去!”

    西门庆变脸亦是极快,忽然间堆起笑容,将李娇儿扶起,瞪着元宵儿道:

    “还不过来帮手?”

    元宵儿过来扶,却被李娇儿甩开了。

    “奴家跟官人同去,没个结果,奴家是不甘的!”

    西门庆暗恼,便再不理她,就那么赤着脚大步走了,李娇儿重伤未愈,小跑跟着,却也不落半步。

    元宵儿眼珠转了转,竟没跟去,扶着夏花儿走了。

    …………

    西门府很大,五进的院落,数十间房。

    但院子再大,李娇儿那震天响的哭声,满院子人也能听见。

    西门朔住在二进的东厢房,正练功,听到动静,便出门去到游廊,隔老远观看着。

    安贝不知从哪儿溜了出来,口里叼着一根筒子骨,看样子是前夜剩下的,趴在西门朔脚跟前认真地啃着。

    “唉……还是心太软……”

    西门朔轻叹。

    他没想到,女人闹起来这么麻烦。

    小安子早就在外面伺候着,跟过来听见,顿时满头汗。

    小官人他……确实只有九岁?

    “大郎,发生何事了?”这时,大姐儿在门口露头。

    西门朔连忙过去扶着,小安子也跑了过去。

    “小娘子你是不知,小官人昨夜发了威风……”

    小安子为西门朔表功,也是献媚。

    却不曾想,西门朔一巴掌扇了过来,打得他一个趔趄。

    “小的该死,不该妄言。”连忙赔罪。

    西门朔正待再打,却停了手。

    他倒不是因为“妄言”之故,而是小安子的称呼,现在反应过来,小安子倒不是轻薄亵渎,而是人们都习惯如此。

    “小安子,可认得木工匠人?”西门朔问道。

    小安子连忙点头:“认得,西街就有。”

    西门朔:“走,进房去,我画张图纸,你拿着找木匠,给我做件东西。”

    大姐儿、小安子不明所以,跟着去了。

    …………

    “老爷,昨晚出事了。”

    西门达正擦脸,张安从旁说道。

    “何事?”

    “李氏残了……大郎做的。”

    “啊?”

    “李氏闹起来了,说要告官。”

    西门达将毛巾扔水里,沉默下来。

    他自是知道其中轻重,告官……当然是不行的。

    不论因为什么,西门朔致残长辈,大不孝的罪名便会落实。

    “老爷,要不……”张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西门达踱了两步:“先不急,且看四泉如何说。”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西门庆大步走了进来。

    后面李娇儿正要跟着进门,面前忽然多了一道人影。

    “你这妇人,竟敢擅入老爷住处?莫非要行凶?”张安耷拉着眼皮漠然道。

    李娇儿无奈,只能退后一步。

    张安暗叹,这妇人倒机灵,若是真敢闯,将她一剑杀了,至少也有个说法。

    嘎吱一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