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起神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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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河口镇的故事

    陇州运城郡因依傍长城运河而得名。长城东端是肠海东港关,西端是月湾西港关,长达近五百里。长城一侧是宽达十多仗的运河,连接肠海和月湾。肠海深入陆地达两千余里,狭长而蜿蜒,和运河,以及连通西洋的月湾一起将须弥大陆东端分为南北两块,南部这块次大陆也称为神州大陆。

    大陈开平元年冬,天早早就黑了下来。归属运城郡的河口镇只有数个亮着灯火的院落民居,其中一家灯火通明。大院内外十几个满身血污,甲衣破损的持械兵士肃立警卫,数名村妇忙碌的提着桶盆之物进进出出,屋内不时传出女子惨呼尖叫和产婆的吆喝。门口一个身着银甲的青年则焦急的搓着手来回走动。

    院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军士下马冲入院内,朝青年拜礼后说道:“禀将军,属下探明,大帅七日前就已夺取西港关,但久等将军不至,留下数百守军后已于前天出长城向西北而去。”

    青年将领点了下头,低声自语道:”是了,本与叔父约于七日之前会师,一同入北境出西域,哪知被陈军石哼部咬住,死伤惨重,只十余骑逃至此处,又恰遇玲儿临盆…”

    军士接着忧虑的说道:”现来自长城东段的陈军已经重新夺取西港关,与此地近在咫尺…”

    青年将领打断他的话说道:“立刻派几个人在南边运河口月湾沿岸区域寻找出海船只,只要找到一条小船,我等就能逃出生天。”

    此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响彻夜空,产婆如卸重负的喊到“生了,生了,是个小子…”。青年将领一个箭步冲入屋内,小心翼翼的抱起孩子,怜惜的注视了好一会,然后递到夫人面前,柔声说道:“玲儿,辛苦你了..”。两人嘴角都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突然,河口镇的狗一条接一条吠叫起来。不多的灯火像受到惊吓一样几乎同时灭了,镇子里却刹那间亮如白昼。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甲胄摩擦声,痛哼惨叫声,大批举着火把的陈朝兵士快速涌入河口镇。院外的几个警卫兵士已被对方乱箭放倒。院子已是水泄不通,数十名陈军军士进入院内,青年将军的亲兵对外举着刀枪,围成一圈将房门守住。几个村妇产婆吓的双膝跪倒,大气也不敢出。

    同一时刻,河口镇西南方不远,运河西入海口和月湾的交汇处,一艘渔船悄无声息的停靠到岸边。甲板上一矗立的黑袍老者眺望到此景后,恨声跺脚说道:“来晚了一步,就差一步。”

    一个身穿白袍,文士样的年轻人在数人的簇拥下踱入院中,其中两人身着绣有飞鹰图案的紧身锦袍,这是陈朝新立情报机构鹰卫特有的官服。白袍文士即鹰卫首任都督王璐至。

    屋内,青年将领轻叹口气,将孩子放在他母亲旁边,走出门口。

    “项良兄,别来无恙”,王璐至抱拳对青年将领说道。

    项良面无表情,淡然的说道:“我跟你们走,能否放过这几个兄弟和吾妻儿?”

    “这些个军士没问题,我们不会杀降。你也不用跟我们走..”,王璐至说着招招手,旁边一小校从囊袋中取出一盘,一壶,两杯。

    “您和夫人饮下这壶圣上御赐之酒就可,至于您的孩儿,只能由圣上定夺。”

    “能否放过我的孩儿?”项良情绪不再淡定,红着眼又大声问了一句,右手已经按到剑柄之上。

    旁边一小校不耐烦的插话道:“项良,少啰嗦,圣上念项家往年诛灭前夏中的功劳和旧情,下旨须留尔等全尸不见血,这已是天大皇恩,你还…”。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他的话语,脸上已赫然出现一个五指掌印。王璐至拢袖收回手掌,森森的说道:”有你说话的份吗?”。小校捂着脸,已不敢言语。

    此时,房内兀然走出一黑袍老者,怀中抱的正是初来人世的男婴。项良愕然,此人何时,如何进得房内?自己这个武道六段高手竟然丝毫没有查觉。他以为对方是王璐至的人,转念间喝到“你是何人?”,右手已经欲拔剑暴起。

    黑袍老者淡然的在项良耳边轻声低语一句,然后大声说道:“将军放心,某必保公子周全。”

    话毕,老者竟视满院的陈军兵士不存在一样大步流星往院外走去。尽管这一切都是弹指之间发生的,鹰卫都督王璐至却已是反应过来。他冷笑一声,心中念到,如此狂妄,必是高人,但就算是武道至尊,意图正面穿过军阵的枪林箭雨,也只能有一个下场,死!

    王璐至已拔剑在手,喝了一声“杀”。他喝令之前,院内陈军的枪阵早就齐齐刺出。

    几杆长枪枪尖已经触到老者飘荡的黑袍,但老者未闪,未蹲,未跳,未挡,而是…凭空消失了。院内几乎所有人都惊呼了一声。王璐至也顿了一下,马上醒悟过来,高声说:“傀人秘术闪移,距离不会远,人应该就在附近,追!”。话声未落,左右两名鹰卫已经飞身掠出院外。

    围在宅院西南方的陈朝军士发现了黑袍老者身影,已离宅院甚远,抱着啼哭的婴儿向运河口奔逃。

    离河口还有十几仗,五个陈军骑兵已经快追了上来,闪移已经使用两次,剩余术力已经不够再用一次闪移秘术。老者背上一摸,右手中已经多了一柄泛着蓝幽幽寒光的宝剑。在最近的战骑距他还有一仗不到之时,顿足,转身,飞跃,呼出一声:”弦月斩!”

    一道方圆两仗有余的残月形剑光闪过后,三颗人头,半颗马头从半空摔落到地上。三个无头尸身在马鞍上晃了一晃才栽倒下来,一个尸身的脚还挂在马镫上,被马匹拖着往来路的方向上奔跑。坐骑被斩首的那个军士免于一死,仅是一头栽在地上撞晕过去。

    唯一一个在剑光范围之外,幸免于祸的陈军骑兵是个校尉。身为武人的他知道,只有武道剑系八段才能使出剑气如此之广,精度如此之高,力度如此之强的弦月斩。校尉心中早已肝胆俱裂,不敢独自上前,拨转马头,盘算着回头和后面的弓步兵会合后再说。三十仗外,急于立功,跑的气喘吁吁的步卒看到挂着无头尸身的马匹迎面跑来,肝胆顿时一寒,脚步也就慢了下来。

    老者利用这个档口,跑过十几仗距离,来到运河口的岸边,跳上那里已等候着一条小渔船。船夫将船撑离岸边,扬起风帆。

    此时,追上来的一些弓箭手已经弯弓搭箭,瞄准射击。陇州的冬天北风阵阵,船走的快,箭也射的远,只是准头不好,即使如此,不少箭矢还是射在船的甲板和船篷上。船篷已经预先盖了厚厚的茅草,箭矢无法穿透。片刻,船已离岸逾二十仗远,但追兵也不少已至岸边,一校尉气急败坏的高声呵斥到“笨蛋,用火箭!用火箭!”。

    黑袍老者将啼哭的男婴安置好后,走出船舱,从怀里掏出一个类似弩却没有弩臂的物件,双手持住,另一边指向岸边,平举到齐眉的高度,高声喝道“玩火者死!”。

    岸边,一个弓箭手的箭头已经被旁边兵士点燃,砰的一声又脆又闷的巨响后,弓箭手的脑袋赫然出现一个前后贯穿的大洞,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接着又一响,另一个准备射出火箭的弓箭手胸口亦被穿了个大洞。一声又一声令人恐怖的脆闷之声响着,不断有残缺破损的尸体倒下,亦有未死受伤哀嚎的,大部分都是准备射出或正在射出火箭的弓箭手。那个先前叫嚷提醒放火箭的校官也被爆掉了半个脑袋。此时没人再敢射出火箭,不少兵士甚至恐惧的把手中火把也丢到地上,众人不知所措的迈动着双腿让自己尽量远离岸边。很长一段安静之后,一个校尉才鼓足勇气摸到岸边观望,渔船已经驶入月湾,远离海岸。

    “这是什么妖术!似乎是墨门之术!…”,一名赶来不久目睹这一幕的鹰卫自言自语道。

    鹰卫回到宅院内向王璐至禀报到“禀都督大人,凶徒武道高超,又有妖邪之术,伤我兵士十余人,驾舟海遁,未能捕获。”

    王璐至惊疑的呆了一下,心中念道:“傀人习不了武道,会傀人秘术怎么还会有高超的武道?”,但片刻就恢复了平常脸色,露出一丝苦笑,摇摇头,亲自端过那壶酒向项良走来。项良对仍旧守护他的十几个亲兵说道“把武器放下吧,大丈夫不枉死,要好好活着”,众亲兵齐齐分列两旁,放下刀枪,让开道路,然后向他们的将军单腿跪下行拜礼。

    “项良兄,现在你们夫妇应该能够安心上路了吧。”走到跟前的王璐至边说边把酒盘递给项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