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家的烦恼
星期六下午,明湖路公寓。
手机在床头柜上固执地震动着,苗清许迷迷糊糊摸过手机放到耳边,眼睛都没睁开声音懒懒的:“喂……”
“仔仔,今天回家吃晚饭。不准借故推脱,天塌下来也不行。”谢臻的清亮的嗓音从手机里传来。
“妈,离吃晚饭还早着呢。您下回打电话,能不能看下时间啊,现在是午休时间好不好。”苗清许不满地对着电话嘀咕。
谢臻立即压低声音,仿佛这样就没有打扰儿子的甜梦:“好,我不吵你睡觉了。记得六点准时回家,别想着开溜,你爸爸回来了。”
他的父亲苗廷俊去年调到与本省毗邻的g省任省委书记,苗廷俊赴任时,谢臻距退休还有三四年的时间。于是,他也懒得转调动夫人的念头,只等谢臻退休后随他去g省长住。
苗清许在心里哀嚎一声,周六的晚上就这么没了,天知道老妈会拿着什么‘惊喜’等着他。可日理万机的父亲大人回家了,纵然有雄心豹子胆,他也不敢不回府请安。
他的母亲谢臻是a市药监局的工会主席,工作相对清闲,自然有时间四处搜罗家世相当的优秀未婚女青年供自家儿子挑选。每次他回家,谢臻总是拿着一沓照片,让他挑选相亲对象。次数多了,苗清许只觉得那是一场令人发指的噩梦。每一次,他都说:“妈,我又不老,能不能让我自由发展啊。”
前两年,谢臻还只是说道一番。可苗清许今年三十岁,谢臻那气势汹涌的攻势,他根本招架不住,只恨不能让自己凭空消失了才好。还记得半个月前的那次回家,谢臻听了他那亘古不变的回答,再没了往日的耐性:“嗯,你是不老,可妈老了。你今年都破三了,请问你还要自由发展到哪一天?难道你打算让妈等到牙齿掉光、头发白完,你才肯找对象结婚生子吗?”
随后,谢臻免费附送了一堂精辟的冗长的婚恋思想政治课。拜良好的职业素养所赐,她有着绝佳的口才。谈起话来,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直说得苗清许头晕眼花脑震荡,连脑仁都是疼的。闹过这么一出,近段,他回家的次数自然与日俱减。皮乐笑他最近得了回家恐惧症,他嘴上不承认,可私心里却觉得皮乐说的真是没错。
谢臻自然也觉察到了自家儿子近
期的消极抵抗情绪,只能变着花样哄苗清许回家,可他只说工作太忙根本没空。谢臻想,老苗回家了,总得让他管管他家的宝贝儿子了。
餐桌上,苗廷俊破天荒地关心起儿子的终身大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正经找个对象结婚生子了。你妈身体不好血压又高,别老是让她为了你的事操心。”
苗清许一脸意外地看他父亲大人一眼,随即点头说,“知道了,爸。”
“哼!我操心有用吗?忙得家都不回了,安排相亲也不肯去……”谢臻一边给苗廷俊乘汤,一边皱着眉数落。
苗清许连忙赔笑,“妈,我哪能让您操心啊。”
“你要是能领个媳妇回家,我自然不操心,而且百病全消。”
“我保证找个让二老满意的媳妇,行不行?”苗清许想起廉惜情不自禁地的微笑。她应该能讨他父母欢心的吧?
谢臻看到儿子一闪而过的笑意,眉目间温柔含情,莫非自家儿子有意中人了?顿时,她的精神为之一振,“仔仔,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苗清许心下赧然,居然被老妈看出端倪。他想起廉惜含情带笑的目光,含糊道:“……算是吧。”
“你这孩子,什么叫算是?”谢臻不明白这么模棱两可的说法,紧跟着追问:“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她是c大的老师。”苗清许深知老妈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沉吟的片刻还是补充道,“e大毕业的研究生。”
“唔,听起来还不错,本地人吗?父母是做什么的?”
就知道他的回答远不能让老妈满意:“父母是d市的中学老师。”
谢臻皱眉:“……妈妈觉得婉姈那孩子就很不错,出息又漂亮……”
苗清许头疼:“妈……”
谢臻肃着脸老调重弹:“想做我苗家的媳妇,样样都得拔尖儿。”
谢臻急着为儿子找媳妇,儿子自个看上的她又挑三拣四,可见她骨子里的优越感还真不是一点两点。苗廷俊微微不快,淡淡地开口,截住谢臻往下说的话头,直接对儿子下令:“时机成熟的话,把那姑娘带回来,给我和你妈见一见。”
谢臻一看苗廷俊面色不善隐约有了怒意,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苗清许一面埋头喝汤,一面含混不清的嘀咕:“……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苗廷俊皱眉冷哼,一脸的不悦,“怎么?又是不负责任的感情游戏?”自家儿子的荒唐他也是略有耳闻的。
“当然不是。”
苗清许的优秀在整个政府大院都是拔尖的,只是私生活就太不严谨了。听说他身边的女孩子走马观花似地轮换,全不是宜家宜室类型的,这点最让他这个当爹的头痛。“古人云:娶妻当娶贤。不要只看外表,品性最重要。那些乱七八糟的女孩子不要去招惹,何况你是政府公务员,更应该注意自身的言行。”
苗清许觉得自己很冤,他哪有主动招惹过那些女孩?那些女孩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娶回家做老婆的,所以连领回家给父母看的念头都没动过。根本就是那些女孩硬要往他身上贴,他不过是挑些个看着顺眼又识趣的女孩子打发寂寞罢了,权当是工作之外的休闲放松。他没家没口的,你情我愿地又不违反纪律,至于要上纲上线的批判么?可父亲大人向来说一不二,他哪敢再说让父亲扫兴的话,恭恭敬敬地点头受教:“爸,您放心,我一定注意个人影响。”
那晚,廉惜在路上接了一通她妈妈打来的电话。她和妈妈讲话时,说一口软糯糯的江浙话,每一句末尾都带着微微上扬的尾音,煞是好听。隐隐听懂她提到什么刚毕业寒假再说之类的话,估计家里面也在催她解决个人问题。想到这里,苗清许心里有了小小的涟漪。到了景江花园,廉惜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急冲冲丢下一句‘再见’便一溜烟的进了大楼的门厅,连请他上楼喝茶的客套话都欠奉,让他郁闷了一整夜。
两父子接着又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情,苗清许讲到a市新一轮提拔年轻干部的举措。苗俊庭早就收到那些老部下放给他的内部消息了,可他并不打算动用关系为儿子铺路。他毫不怀疑自己儿子的能力,但他毕竟还太年轻,实践能力经验不足。于是他鼓励儿子趁着年轻到基层挂职锻炼,多了解基层群众的需要多办实事,提高执行能力和决策能力,扎扎实实干好工作,积累经验和阅历,才能在仕途上走得更稳更远。
苗清许在这一点上是倒是与他父亲的意见不谋而合,他申请挂职的报告已经上交了,只等市委开会研究决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