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域南小村
灰尘在并不宽阔的小道上扬起，两侧的田野不断在后退，一行人马在泥夯小道上行走着。
此时已经是九月初旬，封佑陵一行人在离开青丘城后继续一路南下，虽然走得并不快，但现在也已经快接近骜域与龙域的交界了。
此时已经快到黄昏时分，众人看着不远处的小村庄，也没有了继续赶路的打算，都赞同了奚兴浦在这村子借宿一夜的提议。
前方的村子前的田野间，一个老妪正赶着鸡群往村里去，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老妪抬头看去，只见一行人打马而来。
接近村子后，那行人明显放缓了马速，见到老妪后，他们本想继续上前，但看到老妪身前有些受惊的鸡群，在最前方的年轻人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人停下，率先从马上翻了下来，才牵着马向老妪走去。
“老人家……”迎着老妪看过来的目光，封佑陵上前礼貌地喊道，并说明了一下自己等人想要借宿的来意。
“我家没有那么多住处，我去让跟邻里说说腾出些屋子给你们休息，不过呐……”老妪看着这群有些风尘仆仆的后生，听明白他们的来意后，点了点头，说道。
“不过什么呀婆婆？”跟在后面的高阳晓筱蹦蹦跳跳着走了上来，微偏着脑袋笑着向老妪问道。
“不过嘛……”老妪看着眼前两个后生，有些狡黠地笑了起来，道：“今晚的晚饭都在我这吃，家里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哩！”
从后面跟上来的杨薫茉等人都不禁莞尔，封佑陵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了高阳晓筱，便想帮老人赶鸡群回去，谁知鸡群见他一走来，就马上四散奔逃，跑到了老妪身后。
“小后生这不是你干的活，牵马在后面跟着吧。”老妪响咯咯笑道，说着便便敲着手中的木盆子走在前面，鸡群听到声音聚作一团跟在了老人身后。
封佑陵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转头朝一脸取笑地看着自己的高阳晓筱做了个鬼脸，然后接回了自己的缰绳，牵着马跟在老人身后走着。
“看你们的样子是赶了很久的路的咯，也没吃好住好吧……”老妪在前面走着，边向后面的人说道，“你们来得正巧，我大郎和儿媳正在菜谷子那边理着地，我待会过去让他们多摘点月蕨兰回来，再抓几条麦里鱼回来，让你们吃顿好的。”
“老婆婆，现在不是月蕨兰已经过季了吗？”杨薫茉有些疑惑地问道。
“俊丫头还懂得真多哩，”老妇慈祥地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月蕨兰是已经过季了，但菜谷子那边的气候不同外边，还能比其它地方多长些日子。这时候啊，这方圆十多里也就我们村子还有月蕨兰吃哩。”
月蕨兰是昆仑北方很普通的一种蔬菜，因为花开后通体金黄而得名，但此时已是九月，按理说已经谢了花了才对，所以杨薫茉方才才会有疑惑。
说着，一行人已经走到了老人的家门前。
老人的家在村子不算小，屋前是一个颇大的庭院，说话间众人才知道，老人的小儿子是县里的县吏，但老人不习惯在县城里过日子，所以在村里与大儿子同住，过着养鸡侍地的生活。
老妪冲进而喊了声老头子有客到了，便率先走进了院子里，让从屋子里迎出来的老翁带众人去将马匹拴到牛棚边上，自个又将吃饱的鸡赶回了笼子里，才轻拍了拍手，让老翁安顿封佑陵他们，自己准备出门去找儿子儿媳。
封佑陵刚寻着个木墩坐下，已经走到了院门口的老妪突然停住，转过头来对众人说道：“对了，你们要不要跟着过去看看啊？几十亩的月蕨兰，好看着哩！”
封佑陵愣了一下后，站了起来笑着应下要去，然后转头看了下其他人。
“我就不去了，”杨薫茉微笑着道，“我留在这收拾一下。”
其他人赶了一天的路也有些疲乏，都摇了摇头，只有高阳晓筱兴致勃勃地点着头。
“不过路有点远呐。”老妇看着想跟着去的两人，想了一下，补充道。
“没事，我们有马呐。”封佑陵笑着道，“我看过茫茫的草原，还没看过几十亩那么一大片的月蕨兰呢。”
说着，封佑陵把刚拴好的马解下，牵着马跟在老人身后走出了院子，高阳晓筱也不甘落后解马跟了出去。
老妪在跟邻居打过招呼说好借宿的事后，与封佑陵两人一同往村外走去。
出到村外的小道后，封佑陵停了下来，转身就要扶老妪上马。老妇不肯，封佑陵坚持，微笑着道：“婆婆，我还年轻着呢走几步不碍事。”
最后老人还是熬不过封佑陵的坚持，于是在这乡间小道上，一个墨衣少年在前面牵着马，顺着老妇指的路向前走去。
这样一来让高阳晓筱也不好意思骑着马走，牵着马跟在旁边走着。坐在马上的老人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着向封佑陵打趣道：“小后生，这小女娃好呐，懂得同甘共苦哩。”
“老婆婆你——”红衣少女被老人这一阵打趣，小脸都红了起来，转过头看向封佑陵，希望他能澄清一下。
封佑陵面不改色地看了满脸通红的她一眼，然后转头跟坐在马上的老妪一对视，一老一少同时大笑了起来，笑得高阳晓筱愈发羞恼，一脚向“助纣为虐”的封佑陵踢了过去。
封佑陵闪身躲过，绕着马躲避着高阳晓筱的追杀……夕阳逐渐西斜，给少年少女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美而惬意。
……
大约走了两刻钟后，三人终于来到了老妪所说的菜谷子前。
甫一走进谷口，两人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愣住了。
这是一个较为封闭的谷地，四周群山恰好围成了一个圈，故而气候异于外边。谷地内侧全被开辟成菜地，由谷底到谷坡，入目是满满一片金黄色的月蕨兰，这时节已经没有了蝴蝶在花丛间飞舞，但在这月蕨兰间仍有无数的蜜蜂嗡嗡嗡地穿梭个不停。
“怎么样，我说好看着哩，无诓人的！”老妪看着有些缓不过神来的两个后生，有些自豪地乐呵着道，说着，老人在封佑陵搀扶下下了马，然后笑着道：“你们自个待着，我去让他们去抓几尾肥鱼来。”
封佑陵点了点头，举目望去，只见谷底处有几片田野里明显还蓄着水，应该是村民们在秋收后往田里下了鱼苗，现在已经长成。
高阳晓筱与封佑陵找了块草甸坐下，斜阳下，满谷金黄色月蕨兰，微风吹过，金黄色的花海起伏如浪，好不惬意。
封佑陵仰躺在草甸上，挥手扇走了一只飞过来的蜜蜂，忽然问道：“小羊羔，你是第一次出来走江湖？”
“说了不准叫本姑娘小羊羔的！”高阳晓筱恼怒地道，见封佑陵一脸无赖的不打算应自己，更加气结，气呼呼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出来的啊？”
“你那么笨……哦不对，是单纯善良。”看着突然出现在她指间的数枚银针，封佑陵连忙改口道。
“封佑陵你有没发现你真的很欠揍。”高阳晓筱看着他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泄了口气，斜着眼睛用死鱼般的眼神看着他，用一副无奈的语气说道。
封佑陵哈哈大笑了起来，起身把刚叼到嘴里的草茎扔了出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道：“那希望你以后能一直保持着对这世间的善良，不被改变。”
“可有时候对人对事，也不要太单纯了。”想了一想，他又补充道。
“说得自己跟个老头子似的，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好嘛。”高阳晓筱拍开了封佑陵的手，撇了撇嘴，嘀咕道。
封佑陵哈哈笑着，没再说话，过了一会，老妪带着儿子儿媳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孙子小孙女，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封佑陵两人，当然，更多的是将目光投向他们的马儿。
回去的路上，封佑陵依旧让老妪骑着自己的马，而老人一对孙儿也想骑着马玩，高阳晓筱笑着让他们轮流骑着玩，一路上两兄妹为了算谁骑的时间长而拌着嘴，比来时更添了些欢快气息。
……
“嗬嗬嗬……杀嗬嗬……杀——”
一行人正沿着小道走着，再过了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坡，就能看见村子了，就在此时，忽然一个有些模糊不清的叫喊声传来，只能隐约听到个杀字。
封佑陵与高阳晓筱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头发蓬松的老头坐在田梗上，手里挥着一把稻草，在那对着空旷的田野喊着。
“唉，可怜人呐……”正在封佑陵二人疑惑间，方才还坐在马背上逗着孙子孙女玩的老妪忍不住叹息道。
“老婆婆，他是怎么了？”高阳晓筱小声地问道。
老妪让儿子儿媳带着孙子孙女先走着，才回头看着那老翁，摇头道：“疯疯癫癫的，好几年了。”
一阵风吹过，将一些干枯杂草卷到了老翁身上，可那老翁似是丝毫未觉，继续挥着手中的稻草，冲着空无一人的田野喊着。
高阳晓筱转头看向那田梗上的身影，问道：“那他家人呢？”
老妪一时没有回答，让封佑陵把自己扶下马，在路边看向田野里看了一会，才长叹了一声，道：“死了，都死在了战乱里了。”
高阳呆了一会，小声问道：“战乱……他们是去从军了吗？”
“哪里是从军，都是前些年被乱军给杀死的。”说着，老人看着那疯癫老翁的背影，怔怔出神，“白头人送黑头人，苦啊……”
“乱军？什么乱军呀？”高阳晓筱脚步不由自主顿住，小声地问道。
“就是些打了败仗溃散奔逃的兵卒，聚起来了一定数量后恶胆横生由兵为匪，便到乡村农家里烧杀抢掠。”封佑陵声音有些沉重，缓缓说道：“这种人已经在战争中失去了人性，做事，也不会再有底线。”
老妪看了封佑陵一眼，点了点头，“那年他儿孙和儿媳在地里干活，碰到了从战场上溃退下来乱军，那些乱军想强暴他儿媳，他儿子孙子奋起抵抗杀了他们两个人，结果……结果他和老伴赶到时，只能看到连脸都认不清的……唉，后来他老婆子伤心过度也走了，留下这老哥孤零零一人，变得疯疯癫癫的……”
老妪没再说下去，但高阳晓筱的眼睛已经变得红红的，话都已经有点说不清：“这世间怎么还有……怎么还有……做军人的不保家卫国，还要残害百姓！”
封佑陵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在淇域一个小国边境的小村庄，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些乱军肆虐的景象，那时何止一家一户家破人亡，整个村庄，整整死了三分之二的人。
那也是他第一次杀人，虽然从前他在武威里经常闯祸干架，可直到那天他才是第一次出手杀人，在火光与哭声当中，向着那些屠杀平民的乱军出手。
那天，是封佑陵第一次看到从自己手中射出的箭，插入人的喉咙。
正在三人沉默间，忽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顺着吹过土坡的风传来，封佑陵霍然转头看去，只见那对蹦蹦跳跳走在最前面，已经走上了土坡上的小姐弟，指着村子的方向惊恐地喊了起来。
“护好老婆婆他们！”
封佑陵冲高阳晓筱喊了一句，自己瞬时已经翻身上马，猛一夹马腹，向村庄疾驰而去！
此时已经是九月初旬，封佑陵一行人在离开青丘城后继续一路南下，虽然走得并不快，但现在也已经快接近骜域与龙域的交界了。
此时已经快到黄昏时分，众人看着不远处的小村庄，也没有了继续赶路的打算，都赞同了奚兴浦在这村子借宿一夜的提议。
前方的村子前的田野间，一个老妪正赶着鸡群往村里去，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老妪抬头看去，只见一行人打马而来。
接近村子后，那行人明显放缓了马速，见到老妪后，他们本想继续上前，但看到老妪身前有些受惊的鸡群，在最前方的年轻人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人停下，率先从马上翻了下来，才牵着马向老妪走去。
“老人家……”迎着老妪看过来的目光，封佑陵上前礼貌地喊道，并说明了一下自己等人想要借宿的来意。
“我家没有那么多住处，我去让跟邻里说说腾出些屋子给你们休息，不过呐……”老妪看着这群有些风尘仆仆的后生，听明白他们的来意后，点了点头，说道。
“不过什么呀婆婆？”跟在后面的高阳晓筱蹦蹦跳跳着走了上来，微偏着脑袋笑着向老妪问道。
“不过嘛……”老妪看着眼前两个后生，有些狡黠地笑了起来，道：“今晚的晚饭都在我这吃，家里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哩！”
从后面跟上来的杨薫茉等人都不禁莞尔，封佑陵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了高阳晓筱，便想帮老人赶鸡群回去，谁知鸡群见他一走来，就马上四散奔逃，跑到了老妪身后。
“小后生这不是你干的活，牵马在后面跟着吧。”老妪响咯咯笑道，说着便便敲着手中的木盆子走在前面，鸡群听到声音聚作一团跟在了老人身后。
封佑陵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转头朝一脸取笑地看着自己的高阳晓筱做了个鬼脸，然后接回了自己的缰绳，牵着马跟在老人身后走着。
“看你们的样子是赶了很久的路的咯，也没吃好住好吧……”老妪在前面走着，边向后面的人说道，“你们来得正巧，我大郎和儿媳正在菜谷子那边理着地，我待会过去让他们多摘点月蕨兰回来，再抓几条麦里鱼回来，让你们吃顿好的。”
“老婆婆，现在不是月蕨兰已经过季了吗？”杨薫茉有些疑惑地问道。
“俊丫头还懂得真多哩，”老妇慈祥地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月蕨兰是已经过季了，但菜谷子那边的气候不同外边，还能比其它地方多长些日子。这时候啊，这方圆十多里也就我们村子还有月蕨兰吃哩。”
月蕨兰是昆仑北方很普通的一种蔬菜，因为花开后通体金黄而得名，但此时已是九月，按理说已经谢了花了才对，所以杨薫茉方才才会有疑惑。
说着，一行人已经走到了老人的家门前。
老人的家在村子不算小，屋前是一个颇大的庭院，说话间众人才知道，老人的小儿子是县里的县吏，但老人不习惯在县城里过日子，所以在村里与大儿子同住，过着养鸡侍地的生活。
老妪冲进而喊了声老头子有客到了，便率先走进了院子里，让从屋子里迎出来的老翁带众人去将马匹拴到牛棚边上，自个又将吃饱的鸡赶回了笼子里，才轻拍了拍手，让老翁安顿封佑陵他们，自己准备出门去找儿子儿媳。
封佑陵刚寻着个木墩坐下，已经走到了院门口的老妪突然停住，转过头来对众人说道：“对了，你们要不要跟着过去看看啊？几十亩的月蕨兰，好看着哩！”
封佑陵愣了一下后，站了起来笑着应下要去，然后转头看了下其他人。
“我就不去了，”杨薫茉微笑着道，“我留在这收拾一下。”
其他人赶了一天的路也有些疲乏，都摇了摇头，只有高阳晓筱兴致勃勃地点着头。
“不过路有点远呐。”老妇看着想跟着去的两人，想了一下，补充道。
“没事，我们有马呐。”封佑陵笑着道，“我看过茫茫的草原，还没看过几十亩那么一大片的月蕨兰呢。”
说着，封佑陵把刚拴好的马解下，牵着马跟在老人身后走出了院子，高阳晓筱也不甘落后解马跟了出去。
老妪在跟邻居打过招呼说好借宿的事后，与封佑陵两人一同往村外走去。
出到村外的小道后，封佑陵停了下来，转身就要扶老妪上马。老妇不肯，封佑陵坚持，微笑着道：“婆婆，我还年轻着呢走几步不碍事。”
最后老人还是熬不过封佑陵的坚持，于是在这乡间小道上，一个墨衣少年在前面牵着马，顺着老妇指的路向前走去。
这样一来让高阳晓筱也不好意思骑着马走，牵着马跟在旁边走着。坐在马上的老人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着向封佑陵打趣道：“小后生，这小女娃好呐，懂得同甘共苦哩。”
“老婆婆你——”红衣少女被老人这一阵打趣，小脸都红了起来，转过头看向封佑陵，希望他能澄清一下。
封佑陵面不改色地看了满脸通红的她一眼，然后转头跟坐在马上的老妪一对视，一老一少同时大笑了起来，笑得高阳晓筱愈发羞恼，一脚向“助纣为虐”的封佑陵踢了过去。
封佑陵闪身躲过，绕着马躲避着高阳晓筱的追杀……夕阳逐渐西斜，给少年少女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美而惬意。
……
大约走了两刻钟后，三人终于来到了老妪所说的菜谷子前。
甫一走进谷口，两人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愣住了。
这是一个较为封闭的谷地，四周群山恰好围成了一个圈，故而气候异于外边。谷地内侧全被开辟成菜地，由谷底到谷坡，入目是满满一片金黄色的月蕨兰，这时节已经没有了蝴蝶在花丛间飞舞，但在这月蕨兰间仍有无数的蜜蜂嗡嗡嗡地穿梭个不停。
“怎么样，我说好看着哩，无诓人的！”老妪看着有些缓不过神来的两个后生，有些自豪地乐呵着道，说着，老人在封佑陵搀扶下下了马，然后笑着道：“你们自个待着，我去让他们去抓几尾肥鱼来。”
封佑陵点了点头，举目望去，只见谷底处有几片田野里明显还蓄着水，应该是村民们在秋收后往田里下了鱼苗，现在已经长成。
高阳晓筱与封佑陵找了块草甸坐下，斜阳下，满谷金黄色月蕨兰，微风吹过，金黄色的花海起伏如浪，好不惬意。
封佑陵仰躺在草甸上，挥手扇走了一只飞过来的蜜蜂，忽然问道：“小羊羔，你是第一次出来走江湖？”
“说了不准叫本姑娘小羊羔的！”高阳晓筱恼怒地道，见封佑陵一脸无赖的不打算应自己，更加气结，气呼呼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出来的啊？”
“你那么笨……哦不对，是单纯善良。”看着突然出现在她指间的数枚银针，封佑陵连忙改口道。
“封佑陵你有没发现你真的很欠揍。”高阳晓筱看着他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泄了口气，斜着眼睛用死鱼般的眼神看着他，用一副无奈的语气说道。
封佑陵哈哈大笑了起来，起身把刚叼到嘴里的草茎扔了出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道：“那希望你以后能一直保持着对这世间的善良，不被改变。”
“可有时候对人对事，也不要太单纯了。”想了一想，他又补充道。
“说得自己跟个老头子似的，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好嘛。”高阳晓筱拍开了封佑陵的手，撇了撇嘴，嘀咕道。
封佑陵哈哈笑着，没再说话，过了一会，老妪带着儿子儿媳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孙子小孙女，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封佑陵两人，当然，更多的是将目光投向他们的马儿。
回去的路上，封佑陵依旧让老妪骑着自己的马，而老人一对孙儿也想骑着马玩，高阳晓筱笑着让他们轮流骑着玩，一路上两兄妹为了算谁骑的时间长而拌着嘴，比来时更添了些欢快气息。
……
“嗬嗬嗬……杀嗬嗬……杀——”
一行人正沿着小道走着，再过了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坡，就能看见村子了，就在此时，忽然一个有些模糊不清的叫喊声传来，只能隐约听到个杀字。
封佑陵与高阳晓筱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头发蓬松的老头坐在田梗上，手里挥着一把稻草，在那对着空旷的田野喊着。
“唉，可怜人呐……”正在封佑陵二人疑惑间，方才还坐在马背上逗着孙子孙女玩的老妪忍不住叹息道。
“老婆婆，他是怎么了？”高阳晓筱小声地问道。
老妪让儿子儿媳带着孙子孙女先走着，才回头看着那老翁，摇头道：“疯疯癫癫的，好几年了。”
一阵风吹过，将一些干枯杂草卷到了老翁身上，可那老翁似是丝毫未觉，继续挥着手中的稻草，冲着空无一人的田野喊着。
高阳晓筱转头看向那田梗上的身影，问道：“那他家人呢？”
老妪一时没有回答，让封佑陵把自己扶下马，在路边看向田野里看了一会，才长叹了一声，道：“死了，都死在了战乱里了。”
高阳呆了一会，小声问道：“战乱……他们是去从军了吗？”
“哪里是从军，都是前些年被乱军给杀死的。”说着，老人看着那疯癫老翁的背影，怔怔出神，“白头人送黑头人，苦啊……”
“乱军？什么乱军呀？”高阳晓筱脚步不由自主顿住，小声地问道。
“就是些打了败仗溃散奔逃的兵卒，聚起来了一定数量后恶胆横生由兵为匪，便到乡村农家里烧杀抢掠。”封佑陵声音有些沉重，缓缓说道：“这种人已经在战争中失去了人性，做事，也不会再有底线。”
老妪看了封佑陵一眼，点了点头，“那年他儿孙和儿媳在地里干活，碰到了从战场上溃退下来乱军，那些乱军想强暴他儿媳，他儿子孙子奋起抵抗杀了他们两个人，结果……结果他和老伴赶到时，只能看到连脸都认不清的……唉，后来他老婆子伤心过度也走了，留下这老哥孤零零一人，变得疯疯癫癫的……”
老妪没再说下去，但高阳晓筱的眼睛已经变得红红的，话都已经有点说不清：“这世间怎么还有……怎么还有……做军人的不保家卫国，还要残害百姓！”
封佑陵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在淇域一个小国边境的小村庄，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些乱军肆虐的景象，那时何止一家一户家破人亡，整个村庄，整整死了三分之二的人。
那也是他第一次杀人，虽然从前他在武威里经常闯祸干架，可直到那天他才是第一次出手杀人，在火光与哭声当中，向着那些屠杀平民的乱军出手。
那天，是封佑陵第一次看到从自己手中射出的箭，插入人的喉咙。
正在三人沉默间，忽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顺着吹过土坡的风传来，封佑陵霍然转头看去，只见那对蹦蹦跳跳走在最前面，已经走上了土坡上的小姐弟，指着村子的方向惊恐地喊了起来。
“护好老婆婆他们！”
封佑陵冲高阳晓筱喊了一句，自己瞬时已经翻身上马，猛一夹马腹，向村庄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