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回府（二）
北方按星宿属玄武。玄武主刀兵，所以出兵打仗，一般从北门出城。
京城北城墙上有两道门，分别是德胜门和安定门。遇到战事时，军队自德胜门出兵，由安定门班师，取“旗开得胜”和“太平安定”之意。
两门是京师通往塞北的重要门户，素有“军门之称”，步军统领衙门的总部亦设立于此。
说到“步军统领衙门”，许多人或许会觉得陌生。作为一个治安机构，它的名气远没有明朝时的“两厂一卫”响亮，权力也不及远矣。但只要提及它的最高长官——九门提督，相信大家一定不会陌生，这个词在清装剧中出现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九门提督为在京武官，品秩从一品，与将军同级，总揽京城防务，可谓位高权重，《方世玉》中的鄂尔多便是其间的代表人物。
作为京师地区特设的卫戍、警备及治安保卫机构，步军统领衙门除了负责京城九座城门内外的守卫和门禁，还综理缉捕盗匪、审断狱案、编查保甲、执行禁令、发放信炮及巡夜救火等多项事物，职能亦军亦警。
责任重大，其掌握的权力自然也不小。衙门初设为正二品，后又升为从一品，高于顺天府，也就是现在的北京市市政府。
……
政老爹和贾琏赶到步军统领衙门时为辰时三刻，贾环和史湘云正在内堂津津有味地吃着早饭，两人的衣服也已换了新的。
贾环虽然犯了事，但因为还是个娃娃，再兼张善嘴巴损归损，这为人还是周正的，主动承认了是自己挑事在先，故这衙门主事并没有为难他，问明情况后不但没有怪罪，还主动知会了贾府一声，唤他们前来领人。
但是这父子相见，气氛却并不热烈，还有些冷场。
政老爹对自己这个庶子不甚上心，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照顾赵姨娘的感受，再兼尽一点父亲的责任，所以对于寻回贾环，他只觉安心，却并不会感到高兴。
而贾环也从未承认过贾政这个便宜老爹，对于这次重逢更是连丁点的情绪波动都欠奉。
只是没感情归没感情，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这是原则问题。贾环停下筷子，恭敬地朝贾政行了个礼，道：“孩儿见过父亲。”
政老爹板着脸“嗯”了一声，不咸不淡道：“无事便好，你娘很担心你，你回去多陪陪她。”
贾环顺从地点了点头，便无话可说了，倒是一旁的史湘云巧笑着招呼贾政道：“侄女见过表叔，表叔一路辛苦了。”
政老爹见了史湘云，脸色倒是和蔼了许多，柔声道：“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见外。老太太今早还在念叨你，你待会儿先去见见她，再回史家。”
提及贾母，史湘云神色一黯然，歉疚道：“是侄女的不是，害老太太和表叔替侄女担心了。”
“错不在你，你不必自责。”政老爹先是摆了摆手，安慰了一声史湘云，然后问道：“我方才听这里的主事说你和环哥儿是被歹人掳走的，你们对那群歹人的身份可有眉目？”
史湘云闻言摇了摇头，回答道：“侄女这几日均是呆在一单独的小屋里，与他们接触不多。只是听其口音，侄女觉得不像是京城人士。”
政老爹点点头，又看向贾环。
贾环回答道：“孩儿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记得他们老巢的位置。孩儿已将此事禀告这里的主事大人了，相信会有线索的。”
“你做得不错。”政老爹难得的称赞了贾环一句，让贾环有些受宠若惊。
政老爹没注意到贾环怪异的神色，又嘱道：“你们的事我已在顺天府报了案，晚些时候你们还需同我去那边走一遭。”
“是。”
“一切听凭表叔吩咐。”
贾环、史湘云均是答应道。随后，二人又向政老爹询问了一番各自家中的近况，政老爹也一一作了回答。
到了辰时五刻，贾琏健步走了进来。琏二爷先是用衣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渍，然后向贾政禀报道：“二叔，这里我已经上下打点好了，咱们随时可以回去了。”
贾政闻言点了点头，开口道：“那就回去吧，家里都还在等着。”
“诶！”贾琏应了一声，又朝贾环和史湘云爽朗一笑，道：“哟，环哥儿，史家妹子，看你们平安无事哥哥我就放心了。”
“谢琏二哥关心。”史湘云礼貌地回道。
贾环不认识贾琏，听过史湘云的话后才知道眼前这位浓眉大眼帅气的公子哥是谁，旋即招呼道：“劳烦琏二哥了……”
几人一边寒暄着一边走出了步军统领衙门，随后坐上一抬大轿，直奔荣国府而去。
……
到了荣国府，贾琏领着贾环和史湘云去荣庆堂问安。政老爹则独自去了梦坡斋，他不喜欢后院那种气氛。
一路上，史湘云和贾琏算不上熟稔，加之年岁相差较大，自不会互相搭话。贾环则因为是初次见面，一时亦是拘谨。
行至抄手游画廊，一路无话的贾琏突然回头对贾环说道：“环哥儿，本来你遭逢大难才着家哥哥不该叨扰你的，但有件事哥哥实在是没法子，只能求你帮帮忙。”
贾环忙道：“琏二哥哪里话，大家都是一家人，能帮衬的自然要互相帮衬一把。只是小弟我人微言轻，也不知道能帮上二哥甚子忙？”
倒不是他热心肠，只是彼此都是亲戚，又无利益冲突，没必要将关系搞僵。
史湘云这时也看着贾琏，心头奇怪道：贾环一个年幼的二房庶孙，能帮上你这长房长孙什么忙？
“环哥切莫妄自菲薄，有道是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环哥儿你有仙人传授的医术，断不是微轻之人。”贾琏先是抬举了一句，接着坦言道：“想必环哥儿你也知道，哥哥我帮忙打理着族里的一些产业。外人只道哥哥是捞了个美差，油水不缺，但这其间的辛苦他们又哪里知道呢？每天起早贪黑，忙得脚不沾地，遇到特殊日子，还得……”
贾环听着贾琏的抱怨，微微点了点头。荣国府的外务本是由贾政和贾赦打理，但政老爹不惯外务，赦老爷又是一个只知道和小老婆喝酒的荒唐之人，这担子便落在了贾琏这位长房长孙头上。只是贾琏虽然管着事，但手中却并无多少实权，许多事还得禀明长辈做定夺。义务和权力不对等，做事束手束脚，贾琏心中有不满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自己有什么可以帮他的呢？
琏二爷抱怨了好一会儿，才觉自己偏了题，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脑袋，这才言归正传道：“事情是这样的。西市有家酒楼名叫醉霄楼，地段很是不错，生意也很红火。
本来这样的酒楼明白人是轻易不会卖的，但醉宵楼老板的独子得了怪病，寻遍了京城名医也没给治好，还欠下了一屁股债，不得已只能将酒楼抵押出去。
这样一只会下金蛋的鸡，自然有无数人盯着，竞价者也不少。但那醉宵楼的老板却有个条件，他不要价高的，谁能看好他儿子的病，他就把酒楼抵给谁。
我寻思着环哥儿你不是认了个神医师父么，兴许他有法子将那醉宵楼老板儿子的病给治好，这才来求你帮帮忙。若是治好了，咱们就可以将醉霄楼给盘下来，也好给府里多个进项不是？”
贾环听了贾琏的一袭话，顿时来了精神。他正值缺钱之际，这样的天赐良机岂能错过？若自己将那板的儿子给治好，便能将醉霄楼给盘下来，自己亦能实现经济独立，从而迈出脱离贾府的第一步。
只是盘下酒楼还需要本金，别人不可能将酒楼白送给你，看来还得找一位合伙人。贾琏在《红楼梦》中还算是个厚道之人，要不要找他呢？
贾环一边思考着发家之计，一边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荣庆堂门口。
“琏二哥，我……”
正当他打算答应贾琏所求，并商量商量这利益分配一事时，一道尖锐的女声却突然响起，打断贾环的话语。
“环哥儿，你这个疽了心的孽障，可算是回来了！你这几天跑哪里撒疯去了？家也不回，是想急死老娘么？呜呜呜……没良心的东西……”
贾环自然听出是赵姨娘在叫自己，如此清新脱俗的用语，全府上下独她一家。但还没等贾环做出反应，他就先被人狠狠地抱在了怀里，只是这尺寸却与赵姨娘对不上，显得过于娇小。
贾环抬眼望去，便看到了探春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
贾环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姐姐，我回来了……”
京城北城墙上有两道门，分别是德胜门和安定门。遇到战事时，军队自德胜门出兵，由安定门班师，取“旗开得胜”和“太平安定”之意。
两门是京师通往塞北的重要门户，素有“军门之称”，步军统领衙门的总部亦设立于此。
说到“步军统领衙门”，许多人或许会觉得陌生。作为一个治安机构，它的名气远没有明朝时的“两厂一卫”响亮，权力也不及远矣。但只要提及它的最高长官——九门提督，相信大家一定不会陌生，这个词在清装剧中出现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九门提督为在京武官，品秩从一品，与将军同级，总揽京城防务，可谓位高权重，《方世玉》中的鄂尔多便是其间的代表人物。
作为京师地区特设的卫戍、警备及治安保卫机构，步军统领衙门除了负责京城九座城门内外的守卫和门禁，还综理缉捕盗匪、审断狱案、编查保甲、执行禁令、发放信炮及巡夜救火等多项事物，职能亦军亦警。
责任重大，其掌握的权力自然也不小。衙门初设为正二品，后又升为从一品，高于顺天府，也就是现在的北京市市政府。
……
政老爹和贾琏赶到步军统领衙门时为辰时三刻，贾环和史湘云正在内堂津津有味地吃着早饭，两人的衣服也已换了新的。
贾环虽然犯了事，但因为还是个娃娃，再兼张善嘴巴损归损，这为人还是周正的，主动承认了是自己挑事在先，故这衙门主事并没有为难他，问明情况后不但没有怪罪，还主动知会了贾府一声，唤他们前来领人。
但是这父子相见，气氛却并不热烈，还有些冷场。
政老爹对自己这个庶子不甚上心，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照顾赵姨娘的感受，再兼尽一点父亲的责任，所以对于寻回贾环，他只觉安心，却并不会感到高兴。
而贾环也从未承认过贾政这个便宜老爹，对于这次重逢更是连丁点的情绪波动都欠奉。
只是没感情归没感情，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这是原则问题。贾环停下筷子，恭敬地朝贾政行了个礼，道：“孩儿见过父亲。”
政老爹板着脸“嗯”了一声，不咸不淡道：“无事便好，你娘很担心你，你回去多陪陪她。”
贾环顺从地点了点头，便无话可说了，倒是一旁的史湘云巧笑着招呼贾政道：“侄女见过表叔，表叔一路辛苦了。”
政老爹见了史湘云，脸色倒是和蔼了许多，柔声道：“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见外。老太太今早还在念叨你，你待会儿先去见见她，再回史家。”
提及贾母，史湘云神色一黯然，歉疚道：“是侄女的不是，害老太太和表叔替侄女担心了。”
“错不在你，你不必自责。”政老爹先是摆了摆手，安慰了一声史湘云，然后问道：“我方才听这里的主事说你和环哥儿是被歹人掳走的，你们对那群歹人的身份可有眉目？”
史湘云闻言摇了摇头，回答道：“侄女这几日均是呆在一单独的小屋里，与他们接触不多。只是听其口音，侄女觉得不像是京城人士。”
政老爹点点头，又看向贾环。
贾环回答道：“孩儿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记得他们老巢的位置。孩儿已将此事禀告这里的主事大人了，相信会有线索的。”
“你做得不错。”政老爹难得的称赞了贾环一句，让贾环有些受宠若惊。
政老爹没注意到贾环怪异的神色，又嘱道：“你们的事我已在顺天府报了案，晚些时候你们还需同我去那边走一遭。”
“是。”
“一切听凭表叔吩咐。”
贾环、史湘云均是答应道。随后，二人又向政老爹询问了一番各自家中的近况，政老爹也一一作了回答。
到了辰时五刻，贾琏健步走了进来。琏二爷先是用衣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渍，然后向贾政禀报道：“二叔，这里我已经上下打点好了，咱们随时可以回去了。”
贾政闻言点了点头，开口道：“那就回去吧，家里都还在等着。”
“诶！”贾琏应了一声，又朝贾环和史湘云爽朗一笑，道：“哟，环哥儿，史家妹子，看你们平安无事哥哥我就放心了。”
“谢琏二哥关心。”史湘云礼貌地回道。
贾环不认识贾琏，听过史湘云的话后才知道眼前这位浓眉大眼帅气的公子哥是谁，旋即招呼道：“劳烦琏二哥了……”
几人一边寒暄着一边走出了步军统领衙门，随后坐上一抬大轿，直奔荣国府而去。
……
到了荣国府，贾琏领着贾环和史湘云去荣庆堂问安。政老爹则独自去了梦坡斋，他不喜欢后院那种气氛。
一路上，史湘云和贾琏算不上熟稔，加之年岁相差较大，自不会互相搭话。贾环则因为是初次见面，一时亦是拘谨。
行至抄手游画廊，一路无话的贾琏突然回头对贾环说道：“环哥儿，本来你遭逢大难才着家哥哥不该叨扰你的，但有件事哥哥实在是没法子，只能求你帮帮忙。”
贾环忙道：“琏二哥哪里话，大家都是一家人，能帮衬的自然要互相帮衬一把。只是小弟我人微言轻，也不知道能帮上二哥甚子忙？”
倒不是他热心肠，只是彼此都是亲戚，又无利益冲突，没必要将关系搞僵。
史湘云这时也看着贾琏，心头奇怪道：贾环一个年幼的二房庶孙，能帮上你这长房长孙什么忙？
“环哥切莫妄自菲薄，有道是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环哥儿你有仙人传授的医术，断不是微轻之人。”贾琏先是抬举了一句，接着坦言道：“想必环哥儿你也知道，哥哥我帮忙打理着族里的一些产业。外人只道哥哥是捞了个美差，油水不缺，但这其间的辛苦他们又哪里知道呢？每天起早贪黑，忙得脚不沾地，遇到特殊日子，还得……”
贾环听着贾琏的抱怨，微微点了点头。荣国府的外务本是由贾政和贾赦打理，但政老爹不惯外务，赦老爷又是一个只知道和小老婆喝酒的荒唐之人，这担子便落在了贾琏这位长房长孙头上。只是贾琏虽然管着事，但手中却并无多少实权，许多事还得禀明长辈做定夺。义务和权力不对等，做事束手束脚，贾琏心中有不满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自己有什么可以帮他的呢？
琏二爷抱怨了好一会儿，才觉自己偏了题，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脑袋，这才言归正传道：“事情是这样的。西市有家酒楼名叫醉霄楼，地段很是不错，生意也很红火。
本来这样的酒楼明白人是轻易不会卖的，但醉宵楼老板的独子得了怪病，寻遍了京城名医也没给治好，还欠下了一屁股债，不得已只能将酒楼抵押出去。
这样一只会下金蛋的鸡，自然有无数人盯着，竞价者也不少。但那醉宵楼的老板却有个条件，他不要价高的，谁能看好他儿子的病，他就把酒楼抵给谁。
我寻思着环哥儿你不是认了个神医师父么，兴许他有法子将那醉宵楼老板儿子的病给治好，这才来求你帮帮忙。若是治好了，咱们就可以将醉霄楼给盘下来，也好给府里多个进项不是？”
贾环听了贾琏的一袭话，顿时来了精神。他正值缺钱之际，这样的天赐良机岂能错过？若自己将那板的儿子给治好，便能将醉霄楼给盘下来，自己亦能实现经济独立，从而迈出脱离贾府的第一步。
只是盘下酒楼还需要本金，别人不可能将酒楼白送给你，看来还得找一位合伙人。贾琏在《红楼梦》中还算是个厚道之人，要不要找他呢？
贾环一边思考着发家之计，一边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荣庆堂门口。
“琏二哥，我……”
正当他打算答应贾琏所求，并商量商量这利益分配一事时，一道尖锐的女声却突然响起，打断贾环的话语。
“环哥儿，你这个疽了心的孽障，可算是回来了！你这几天跑哪里撒疯去了？家也不回，是想急死老娘么？呜呜呜……没良心的东西……”
贾环自然听出是赵姨娘在叫自己，如此清新脱俗的用语，全府上下独她一家。但还没等贾环做出反应，他就先被人狠狠地抱在了怀里，只是这尺寸却与赵姨娘对不上，显得过于娇小。
贾环抬眼望去，便看到了探春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
贾环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姐姐，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