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贾府初会(一)
次日,清晨。
贾环醒来时天已大亮,探春不知去向,倒是侍书俏生生地等候在床边。
“侍书姐姐早上好啊!”睡了个饱觉的贾环心情不错,随个打了口招呼。
侍书换了身浅蓝色衫衣,亭亭玉立,闻言笑道:“三爷醒了,奴婢伺候三爷更衣。”
贾环摇头道:“我还是自己来吧,习惯了。”
侍书闻言点点头,乖巧地退到一边。三爷屋里没有丫鬟,这在府里并不是秘密。
折腾了许久,贾环才穿戴完毕,一旁的侍书几次上前相帮都被他劝了回去。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他不想失了初心。
侍书则在一旁双手捂脸,穿成这样,我会被姑娘骂呀。
……
探春此时刚习完一帖字,她痴迷书法,每日不练上几笔便觉浑身不爽利。
“翠墨,去唤环儿起床,老太太那里还等着去请安呢。”收敛心神,探春抬头吩咐道。想着自家弟弟可爱的睡相,不禁嘴角微扬,有些不忍心呢。
“哈哈,不必了,亲爱的老姐,小弟来也!”
未等翠墨答应,贾环已从里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看着衣衫不整的贾环那滑稽样,探春有些哭笑不得,上前替他理了理,嗔怪道:“一大清早就这么顽皮,让旁人知道了能有你的好?”
又对紧随贾环而来的侍书怪罪道:“服伺成这个样子,你倒是会偷懒,真当我不敢拿你作筏子?”
侍书扁扁嘴,委屈地低下了头,不敢辩解。
倒是贾环看不下去,辩道:“姐姐这可是错怪人了。是我坚持要自己穿衣的,侍书姐姐何错之有?弟弟屋里常年没个丫鬟,自己动手惯了,哪里还用别人伺候。”
探春调笑道:“哟,这就护上了,倒是个疼人的主。今儿个我去求求老太太,把侍书指给你怎么样?”
贾环没言,侍书却受不住了,跺脚不依道:“姑娘好没道理,拿奴婢这些下人寻开心。”脸蛋红得像个苹果。
“嘻嘻……”
“哈哈……”
无良姐弟都笑了起来。
……
当探春和贾环来到贾母住处时,屋内已经围满了人,因为贾环贪睡的缘故,两人倒拉在了最后。
甫一进门,贾环便觉到了女儿国,满屋子的莺莺燕燕,令人头晕目眩。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和年龄,贾环不敢乱看,心中默念:没钱买车,没钱买房,没钱买车,没钱买房……目光顿时变得清明,哼,一群红粉骷髅!
探春领着贾环来到贾母处,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鬓发如银的老人笑呵呵地应了。老人心情不错。
贾环心中却不得劲。前世为人二十载,下跪的次数都屈指可数,遑论磕头了。
被探春拉着起了身,又到王夫人落座处请安,无可奈何,贾环又磕了三个头,只是——并没有磕响。
按制,贾环的行为是失礼了。只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贾母屋内铺着厚厚的兽毛软毡,瞌出声来得下大力气。若真要斤斤计较的话,长期瞌下来,屋里的人除了少数几个有天赋的能习得“铁头功”外,多数人怕是会成“脑震荡”。所以对于贾环的失礼行为,包括贾母在内的大部份人都不以为杵。除了王夫人。
……
老王今儿个心情很糟——自家老爷昨夜又歇在那个奴几辈生的贱货屋里。虎狼之年却独守空闺,老王心中寂寞难耐,也恨意滔天!
瞧见那狐媚子生的贱种在下面有气无力地磕着头,心情很不美丽的王夫人爆发了。
“没规矩的东西,你就是这么磕头的吗?既然瞌不好,就在那跪着吧,奴几辈生的贱种!”一言既出,满室皆惊。
贾母对小王同志搞事情是很不满意的,她喜欢乐呵的氛围,大家和和气气,才能有大福气。只是毕竟是嫡母在教训庶子,她不便插言。
坐在贾母右侧的林黛玉微微皱眉。她并不担心贾环,两人没有交情,她在担心被贾环连累的三姑娘。前些日子进府的时候,三姑娘送她的白玉钗子她很喜欢哩。现在三姑娘有难,她却无法相帮,心中着实愧疚。
坐在贾母右侧的宝二爷则是痴痴地看着林黛玉。林妹妹皱眉的样子真好看耶。至于下方发生的那些俗事,宝二爷羞与为伍。
李纨面色平常,心中则计较着:兰哥儿最近和环哥儿走得近,回去后得让他离三叔远点。身为俏寡妇,李纨活得很谨慎。
凤辣子则是有些幸哉乐祸。她对举止猥琐的贾环向来厌恶的紧。前些天丢了条汗巾,她怀疑就是这小兔崽子干的,只是苦于一时没有证据。今儿个看着贾环倒霉,心里头舒畅!
贾惜春尚年幼,懵懵懂懂的,对这紧张的气氛有害怕。缩了缩脖子,小手紧紧地拉住一旁的迎春。
贾迎春一边安抚着小惜春,一边担忧地望着跪在地上的贾环。“二木头”同贾环关系还是不错的,只是身为泥菩萨,她爱莫能助。
众丫鬟们的心思就更多了,不提也罢。
……
身处风景中心的贾环闻言抬起头来,打量着自己的敌人。慈眉善目,雍容华贵,王夫人的卖相还是不错的。只是略通红楼的贾环知道,这位黄脸婆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主——逼死自己的大丫鬟金钏儿;赶走病得下不了榻的晴雯,致其惨死……蛇蝎毒妇一个!
或许王夫人也有和蔼可亲的一面,但那是对她的“命根子”宝玉的。对自己这个小三生的庶子,只有厌恶,只有恨,不死不休。
既然敌人已经开炮,贾环也不能一味挨打。反击!反击!
“你有病!”语出如锋,石破天惊。呼,贾环心头顿时舒爽了许多。
一时之间,屋里众人都成了雕塑——今天这事绝不能掺和。只是看贾环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连向来不问世事的贾宝玉也惊呆了。哇!这么猛,这么清新脱俗!一时连林妹妹都忘记看了。
身为当事人的王夫人已经懵了。他是在骂自己么?他怎么敢?他怎么可以?
“弟弟!”倒是跪在贾环一旁的探春率先打破沉默,“还不向太太磕头认错!”
说罢一边自己重重地磕着头,一边求情道:“老太太、太太见谅,环弟昨夜遭了风寒,高烧一宿没退,如今怕是烧坏了脑子。求老太太、太太饶了他这一遭。”额头眨眼间便肿了起来。
贾环看不下去了,拉住探春,高声道:“姐,她真的有病。”
“够了!来人,去请家法来,老身今日定要杖毙这忤逆不孝的畜牲!”作为封建家族的大家长,贾母对贾环这种“以子辱母”的行为是零容忍的,这触碰了她的底线,传出去贾家也将颜面无存。国朝以孝治天下。
探春闻言花容失色。贾环怕探春做傻事,一把抱住了她。
压住怀里拼命挣扎的探春,贾环朗声道:“祖母要罚孙儿,孙儿自不敢有半点违逆。只是母亲确实有恙在身,还请祖母容孙儿把话说完,以免误了母亲治疗的时机。”
贾母不答,儿媳的身子哪有贾府的体面重要?她要以雷霆手段惩治这不孝子孙,以儆效尤。任贾环再巧舌如簧,她也是不会听的。
贾环见贾母毫无反应,自知失算。不过他还有后招。
用力紧了紧环住探春的手,这臭丫头在咬他。
贾环又转身对还在发愣的王夫人道:“孩儿心急方才失言,并非有意辱骂母亲。母亲最近心悸失眠,易忘事,身上长有湿疹,胸口还有胀痛之感。请问母亲,孩儿说的可对?”
王夫人诧异地看了眼贾环,自己身上的暗疾向来羞与外人说,甚至连个郎中也不曾请。这孽障是如何得知的?难道他真能看出端倪不成?
贾环见王夫人已动摇,咬了咬牙——探春这臭丫头不但用牙咬,还在用手掐,痛啊。趁机又道:“母亲尝闻蔡恒公乎?”
王夫人虽没读过书,见闻还是有的,知道《扁鹊见蔡恒公》的典故。贾环这是在劝她不能讳疾忌医,以免病入膏肓。
人总是惜命,越老越如此。王夫人自忖自己的命还是比票环的金贵的,权衡再三后肯定道:“环哥所言不虚,妾身身子确有不适。”
贾环心中松了口气,有救了。
贾环醒来时天已大亮,探春不知去向,倒是侍书俏生生地等候在床边。
“侍书姐姐早上好啊!”睡了个饱觉的贾环心情不错,随个打了口招呼。
侍书换了身浅蓝色衫衣,亭亭玉立,闻言笑道:“三爷醒了,奴婢伺候三爷更衣。”
贾环摇头道:“我还是自己来吧,习惯了。”
侍书闻言点点头,乖巧地退到一边。三爷屋里没有丫鬟,这在府里并不是秘密。
折腾了许久,贾环才穿戴完毕,一旁的侍书几次上前相帮都被他劝了回去。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他不想失了初心。
侍书则在一旁双手捂脸,穿成这样,我会被姑娘骂呀。
……
探春此时刚习完一帖字,她痴迷书法,每日不练上几笔便觉浑身不爽利。
“翠墨,去唤环儿起床,老太太那里还等着去请安呢。”收敛心神,探春抬头吩咐道。想着自家弟弟可爱的睡相,不禁嘴角微扬,有些不忍心呢。
“哈哈,不必了,亲爱的老姐,小弟来也!”
未等翠墨答应,贾环已从里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看着衣衫不整的贾环那滑稽样,探春有些哭笑不得,上前替他理了理,嗔怪道:“一大清早就这么顽皮,让旁人知道了能有你的好?”
又对紧随贾环而来的侍书怪罪道:“服伺成这个样子,你倒是会偷懒,真当我不敢拿你作筏子?”
侍书扁扁嘴,委屈地低下了头,不敢辩解。
倒是贾环看不下去,辩道:“姐姐这可是错怪人了。是我坚持要自己穿衣的,侍书姐姐何错之有?弟弟屋里常年没个丫鬟,自己动手惯了,哪里还用别人伺候。”
探春调笑道:“哟,这就护上了,倒是个疼人的主。今儿个我去求求老太太,把侍书指给你怎么样?”
贾环没言,侍书却受不住了,跺脚不依道:“姑娘好没道理,拿奴婢这些下人寻开心。”脸蛋红得像个苹果。
“嘻嘻……”
“哈哈……”
无良姐弟都笑了起来。
……
当探春和贾环来到贾母住处时,屋内已经围满了人,因为贾环贪睡的缘故,两人倒拉在了最后。
甫一进门,贾环便觉到了女儿国,满屋子的莺莺燕燕,令人头晕目眩。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和年龄,贾环不敢乱看,心中默念:没钱买车,没钱买房,没钱买车,没钱买房……目光顿时变得清明,哼,一群红粉骷髅!
探春领着贾环来到贾母处,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鬓发如银的老人笑呵呵地应了。老人心情不错。
贾环心中却不得劲。前世为人二十载,下跪的次数都屈指可数,遑论磕头了。
被探春拉着起了身,又到王夫人落座处请安,无可奈何,贾环又磕了三个头,只是——并没有磕响。
按制,贾环的行为是失礼了。只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贾母屋内铺着厚厚的兽毛软毡,瞌出声来得下大力气。若真要斤斤计较的话,长期瞌下来,屋里的人除了少数几个有天赋的能习得“铁头功”外,多数人怕是会成“脑震荡”。所以对于贾环的失礼行为,包括贾母在内的大部份人都不以为杵。除了王夫人。
……
老王今儿个心情很糟——自家老爷昨夜又歇在那个奴几辈生的贱货屋里。虎狼之年却独守空闺,老王心中寂寞难耐,也恨意滔天!
瞧见那狐媚子生的贱种在下面有气无力地磕着头,心情很不美丽的王夫人爆发了。
“没规矩的东西,你就是这么磕头的吗?既然瞌不好,就在那跪着吧,奴几辈生的贱种!”一言既出,满室皆惊。
贾母对小王同志搞事情是很不满意的,她喜欢乐呵的氛围,大家和和气气,才能有大福气。只是毕竟是嫡母在教训庶子,她不便插言。
坐在贾母右侧的林黛玉微微皱眉。她并不担心贾环,两人没有交情,她在担心被贾环连累的三姑娘。前些日子进府的时候,三姑娘送她的白玉钗子她很喜欢哩。现在三姑娘有难,她却无法相帮,心中着实愧疚。
坐在贾母右侧的宝二爷则是痴痴地看着林黛玉。林妹妹皱眉的样子真好看耶。至于下方发生的那些俗事,宝二爷羞与为伍。
李纨面色平常,心中则计较着:兰哥儿最近和环哥儿走得近,回去后得让他离三叔远点。身为俏寡妇,李纨活得很谨慎。
凤辣子则是有些幸哉乐祸。她对举止猥琐的贾环向来厌恶的紧。前些天丢了条汗巾,她怀疑就是这小兔崽子干的,只是苦于一时没有证据。今儿个看着贾环倒霉,心里头舒畅!
贾惜春尚年幼,懵懵懂懂的,对这紧张的气氛有害怕。缩了缩脖子,小手紧紧地拉住一旁的迎春。
贾迎春一边安抚着小惜春,一边担忧地望着跪在地上的贾环。“二木头”同贾环关系还是不错的,只是身为泥菩萨,她爱莫能助。
众丫鬟们的心思就更多了,不提也罢。
……
身处风景中心的贾环闻言抬起头来,打量着自己的敌人。慈眉善目,雍容华贵,王夫人的卖相还是不错的。只是略通红楼的贾环知道,这位黄脸婆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主——逼死自己的大丫鬟金钏儿;赶走病得下不了榻的晴雯,致其惨死……蛇蝎毒妇一个!
或许王夫人也有和蔼可亲的一面,但那是对她的“命根子”宝玉的。对自己这个小三生的庶子,只有厌恶,只有恨,不死不休。
既然敌人已经开炮,贾环也不能一味挨打。反击!反击!
“你有病!”语出如锋,石破天惊。呼,贾环心头顿时舒爽了许多。
一时之间,屋里众人都成了雕塑——今天这事绝不能掺和。只是看贾环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连向来不问世事的贾宝玉也惊呆了。哇!这么猛,这么清新脱俗!一时连林妹妹都忘记看了。
身为当事人的王夫人已经懵了。他是在骂自己么?他怎么敢?他怎么可以?
“弟弟!”倒是跪在贾环一旁的探春率先打破沉默,“还不向太太磕头认错!”
说罢一边自己重重地磕着头,一边求情道:“老太太、太太见谅,环弟昨夜遭了风寒,高烧一宿没退,如今怕是烧坏了脑子。求老太太、太太饶了他这一遭。”额头眨眼间便肿了起来。
贾环看不下去了,拉住探春,高声道:“姐,她真的有病。”
“够了!来人,去请家法来,老身今日定要杖毙这忤逆不孝的畜牲!”作为封建家族的大家长,贾母对贾环这种“以子辱母”的行为是零容忍的,这触碰了她的底线,传出去贾家也将颜面无存。国朝以孝治天下。
探春闻言花容失色。贾环怕探春做傻事,一把抱住了她。
压住怀里拼命挣扎的探春,贾环朗声道:“祖母要罚孙儿,孙儿自不敢有半点违逆。只是母亲确实有恙在身,还请祖母容孙儿把话说完,以免误了母亲治疗的时机。”
贾母不答,儿媳的身子哪有贾府的体面重要?她要以雷霆手段惩治这不孝子孙,以儆效尤。任贾环再巧舌如簧,她也是不会听的。
贾环见贾母毫无反应,自知失算。不过他还有后招。
用力紧了紧环住探春的手,这臭丫头在咬他。
贾环又转身对还在发愣的王夫人道:“孩儿心急方才失言,并非有意辱骂母亲。母亲最近心悸失眠,易忘事,身上长有湿疹,胸口还有胀痛之感。请问母亲,孩儿说的可对?”
王夫人诧异地看了眼贾环,自己身上的暗疾向来羞与外人说,甚至连个郎中也不曾请。这孽障是如何得知的?难道他真能看出端倪不成?
贾环见王夫人已动摇,咬了咬牙——探春这臭丫头不但用牙咬,还在用手掐,痛啊。趁机又道:“母亲尝闻蔡恒公乎?”
王夫人虽没读过书,见闻还是有的,知道《扁鹊见蔡恒公》的典故。贾环这是在劝她不能讳疾忌医,以免病入膏肓。
人总是惜命,越老越如此。王夫人自忖自己的命还是比票环的金贵的,权衡再三后肯定道:“环哥所言不虚,妾身身子确有不适。”
贾环心中松了口气,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