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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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烟笼长安

    长安正是五月,阳光暖的人们不愿待在屋子里久坐,富家公子哥骑上一头高头大马,气宇轩昂。

    大户人家的小姐久居不出,此刻端坐轿中,探出那张明媚的容颜来,虽然只是稍纵即逝,但却让行路之人看的不由呆了一呆,出神之下不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行人,惹得几家阁楼上的姑娘一阵欢笑。

    ……

    这般大好时节,长安城外十里之处的“怅然亭”四面环湖,湖水波光粼粼,更是美不胜收。

    只是“怅然亭”孤立在湖中央,五月的水显露出几分透骨的凉意来,让亭子显得寂寞又陈旧。

    亭中此时端立着一名女子,这个女子静如岩、白入雪、飘逸如风、美如幽灵,唯恐这天下再无第二人敢说她的美能胜过她了。

    观无寒手执一柄古剑,站在离亭子不远处的桃林中,他的眼眸清澈的就像这万里无云的晴空,澄清又深邃。远处的夕阳映着他那坚毅的脸庞,照着他亭亭挺拔的腰。

    只是现在观无寒望着亭中的女子显得有些踌躇,一向果决的他难得的出现了这么一丝犹豫。

    他把手中的剑提了一题,眼中转瞬即逝的犹豫划过,脚步提了又再次放下。

    其实倾如梦早就看见了不远处观无寒,她是一个女人,更是一个敏感的女人,装作不知只是不愿点破罢了。

    更何况,她对于观无寒始终有一丝亏欠,更让她不能拿出一贯的理直气壮来。

    观无寒望了望在天空薄薄似无的白云,叹了口气,心道若是再不回去三叔又该担心了。思绪再三还是向怅然亭走去。

    “你来了。”

    “是。”

    观无寒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还是那么白、那么优雅、那么静,就好像第一次看见她一样,可如今距离几年之前,心中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波涛汹涌,一时之间不由显得意兴阑珊。

    “三叔年纪有些大了,若是我再不回去他该担忧了。”

    观无寒转身就要离开。

    “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倾如梦的语气中透着不加掩饰的的失望。

    观无寒转过身笑看着她,眼中却多少露出几分苦涩来:“方夫人何出此言?长安城内人多嘴杂,在下只是一介平民,并非在下不想攀得高枝,只是若待得久了怕是要影响夫人的声誉了。”

    倾如梦闻言不为所动,望着湖中深不见底的湖水显得有些出神。说不出来的悲伤,或许才是内心最真实的感触吧。

    “没想到两年未见,你见我之后说的竟是这样的话。”倾如梦笑了笑,眼中露出几分冷漠来,只是这冷漠并没有让她丢失原本的风情,反而有种道不明的风采。

    观无寒摆摆头,“如今早已经不是两年之前了。“

    说完就要离开。

    “等一等。”

    倾如梦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观无寒走了两步。原本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但不知何来缘由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我这次来只是想让你陪我喝杯酒,以后我不再找你,也不会找你了。”

    倾如梦的声音异常的轻柔,颤抖的声线中带着让人动容的悲伤,让人不忍心去拒绝。

    “我已经很久不喝酒了。”观无寒声音有些异样的苦涩。

    “只是陪我喝一杯罢了,你不必勉强。”倾如梦自顾走到石桌前,拿起酒壶,斟满一杯白酒。

    观无寒转过身看着倾如梦,却不知道倾如梦到底要干什么。但是既然她诚心要求,他也不好断然拒绝。

    倾如梦拿起酒杯来笑看着观无寒,之后一饮而尽。

    这笑虽然稍纵即逝,但对于观无寒来说实在是久违了,他的心随着倾如梦的笑也随之颤了一颤。

    倾如梦放下酒杯,语气带着寂寥,“如果说十年后你我相聚还会认识吗?”

    观无寒闻言没有回话,十年后相聚?谁知道十年之后是何种模样?到时候你方夫人或许早就不记得我了。

    “方夫人,在下该走了。”

    观无寒不愿再听,他不是无情之人,怎么能一贯的冷漠?若是再听下去,他怕是会忍不住。

    “砰。”

    一声倒地的声音从观无寒背后传来,他脚步停了一停,一转身倾如梦已经倒在了地上,嘴中溢出的鲜血流在身上,红的刺眼。

    他瞳孔放大,一时怔怔站在原地,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眼中渗出了血来,手不住的颤抖。

    “何以至此?”观无寒的声音痛彻心扉。

    “我只愿来年我们相见,你我未必这般局面?”倾如梦笑了笑,说完已经撒手人寰。

    观无寒耳旁萦绕着那首,“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这首诗应该还有后半阙,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倒在地上的倾如梦还是那么优雅,就像这湖水一样,这么静、这么静、这么静。

    可惜他们来年不会相见了,对倾如梦来说也再也不会有来年。

    远处夕阳正好,把这十里桃林染上了一层红晕。

    五月的傍晚还留有寒意,观无寒静坐在亭中,直直的看着倾如梦。若说万事皆因梦而灭,因梦而生,那观无寒的梦就是倾如梦,如今她的梦灭了,他也该醒了。

    他抱起倾如梦,不敢看她的脸。两年之前,他亲眼看着长安城内方家府内的骄子从城南抬到城北。这一抬也抬走了观无寒的心。

    那一年,观无寒十七岁,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再也没有笑过。

    如今两年过去了,自此观无寒再也没有见过倾如梦,他想过去看上一眼,可是他不能去。他只能和大多数人一样,谁都听说方家夫人的名头,可谁也没有亲眼见过。

    现在终于见到了,却发现终究不如不见。

    观无寒把倾如梦葬在这十里桃林中,他把自己身带的佩剑也埋了进去,他本想两年之前把这剑送给倾如梦,没想到却是以如今这种方式。

    ……

    傍晚时分,观无寒双手带血,他突然想到什么。眼中悲伤突厄的去了大半,多了一份愤怒和杀气。

    谁也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或许这一份愤怒和杀气的来之不明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观无寒不再多待,一甩衣袍向长安城赶去。

    一座独自在十里桃林的孤坟突然出现,让这里显得更加安静。

    就好像倾如梦当年站在桃林中一样,那么白、那么优雅、那么静、那么静。

    只是这墓碑之上刻着的字却是有些让人多少有些恼怒,因为上面写着一行让整个长安都不得安静的字。

    “倾如梦母子之墓。”

    倾如梦竟有了方听舍的孩子,一个安静的人有了一个让人不安静的称呼,这怎么不能说是一种悲哀,而且这么名动长安的女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多少显得离奇。

    一股疑云就此笼罩了整个长安之上。

    她是不是真的累了呢?还是只是为了等待来年的相遇而铺设的一个长久等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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