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妖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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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

    “啊深,我们进屋吧。”



    母亲眼角有泪,将我搂在怀里。



    记忆好像不清了,但应该是四五岁的时候。



    那个异常昏暗的天空,那个异常压抑沉闷的昏暗之中。明明是夏日的中午,但天上没有太阳的一丝痕迹,空气非但没有一丝的炎热,反而是吹拂着阴寒的冷风。整个天空被一股昏黄的颜色所笼罩,四周阴风肆虐,仿佛天就快要塌下来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父亲的身影越来越远,我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但在早上的时候,我坐在桌子上,喊着肚子饿要吃饭。父亲摸了摸我的脑袋,把厨房里的几个馒头拿来给我吃。



    我正心满意足地吃着仿佛是散宴的馒头,父亲就在我惊奇的目光中,将家里顶着房梁的柱子一把抱了起来,使得飞舞的灰尘都飘落在我未啃尽的馒头之上。



    稚气未脱的我好奇地看着父亲的举动,但父亲对我笑了笑,就将那柱子扛了出去。而后门外一道光闪过,等我追出去时,父亲正拿着一条老旧的木棍。而柱子,就不见了。



    这时母亲就从厨房里出来了,她眼神复杂,好像还流过泪一样,眼眶红红的。父亲和母亲抱在一起,相拥了很久。



    我又见母亲流下泪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趴在父亲的肩膀上哭泣。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稚嫩的我还从没有见过坚强的母亲这样不顾一切地哭泣。



    但又因我的幼小,我只觉得不对,没有细想。



    那时天空已经非常的昏暗了,难以分清白天和黑夜,这种异常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一个月有余。



    母亲之后抱着我,说:“你爹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



    我对母亲点点头,并伸手去抹掉母亲眼角的泪痕。



    母亲抱着我,四周阴风怒号,这几天我都在夜晚时分看到屋子外有些神秘的影子。这几天母亲也决不会让我一个人睡。



    我问她,母亲就告诉我,那些影子是我的幻觉。



    我知道这不是的,什么样的幻觉会飞来飞去一连几天呢?



    本来可以随处去跟蝴蝶玩的我,却在那几天里被限制在屋子里,哪儿也不许去。



    父亲这几天脸色也异常的严肃,而且常常早出晚归。



    直至今日,这种情况终于不再了。



    因为父亲抱着家里的柱子走了,那柱子是家里的顶梁柱,我父亲也是家里的顶梁柱。是的,他们一齐走了,留下我娘抱着我,在寒风中抽泣。



    但我没有啜泣,我看着父亲的背影,我以为如往常一样,父亲只是去办事,最迟晚上也能回来。可那次不同往日了,一切都变了。



    不仅是父亲一去不回了,连周围的环境,一切都不同了,最严重的,还是那天空。



    天都变了。



    父亲走时,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啊深,同你娘回去吧!”



    现在想起来呀,我为什么不说一句:“爹你保重!”



    现在想说都没得说了。



    总之,那天之后,天空恢复了原样,还是那蓝蓝的天空,四周的万物也不再是灰色的了。只是我父亲还没有恢复原样,他没有再回来。



    哭过,闹过,累过,一切都只是无力的挣扎,我渐渐接受了父亲一去不回的事实,并逐渐将之压在脑海的最深处,封存,不再去想,如果不再痛苦。



    春去秋来。



    在父亲离去之后,我虽然还年幼,但还是要背负上更多的家务。



    一年了,似乎。



    又是一个盛夏,我在将背上的木柴放下之后。母亲把我叫了过去。



    我们立在屋门前,她的眼睛里似乎有着无比的坚决。



    她将一本古朴的布满灰尘的书籍递给我。我伸手接下,拍拍灰一看,其上有着《妖人两仪》几个大字。



    稍翻开后,瞬时金光万道,在书页中有如另一个世界。将我的眼睛刺激得难以睁开。



    等金光明显地减弱之后,我稍稍睁眼,一看,这页翻开的书上有着这样一段大字:



    “唉,叹人间世事沧桑多变。感念生灵之多难,妖魔恶鬼横行。趁吾留有余力之际,创建此书,专为妖魔而作,并传至后辈千代万代。后辈万念我族之规。乃为斩妖除魔维护人道也,不可弃之。吾在天有眼,期盼后辈以行效之,万念!——顾真仙”



    第一页所有篇幅都只有这句话了,我内心无感,翻开下一页,接下来就是隐晦难懂的字眼,而且有着人体的一些穴位图。我那时是不懂的,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我在接过这本书之后。



    就接过了我们家族自古到今背负的使命。



    母亲又给了我另一本书,其上只有两个字,我认得,是:《封妖》!



    这本书跟上本一样的俗套,开头金光万道的,刺得人快要瞎了眼。真是奇怪的老祖宗,弄这玩意。我当时只知埋怨这老祖,但却想不到,这金光的效用,是为了区分是否是顾氏后人,若是不是,这书就翻开不了,砸了也没用。



    总之。自那之后,我就在母亲讲解下。



    知道了还有另一个世界。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修者常以命博天,寻那至上天道。



    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弱者连死都不会有人收尸。



    爱恨情仇,都在一念之间。



    绚丽非凡,又血雨腥风。



    老父本打算晚些再教我这些,但没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



    因为变故,要提前了。而父亲不在,只能母亲代劳。



    于是慈母便化身为严师,从最基础的修炼知识,再到奇经八脉,人体穴位。母亲把我从一个门外汉带进门,逐渐的有了些实力,后来就是寻找一些低阶的妖兽训练。



    铲除它们,但不封印。



    虽然母亲已经将那封印界传给了我。但不是什么级别的妖兽都配我花费力气封印起来的。



    低级的妖兽,杀掉就好。



    总之,我在母亲谆谆教导之下修炼,转眼间光阴似水,如白驹过隙,不经意间就已经过去十个春秋。



    在我约莫十五岁之际,母亲来找我说话。那次不是夏季了。而是白雪飘飞的寒冷冬季。



    那天母亲突然跟我说:“啊深,你长大了。”



    这话让我登时睁大了眼睛,我心里开始紧张起来。我知道这话有着某种意味。



    果不其然,母亲随后的话就让我心慌起来。她说:“你这个年纪,也是到了自己到江湖历练的时候了。”



    我肯定不会愿意离开母亲的,我抗拒地说:“我不去,我就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母亲按在我的肩膀上,苦口婆心地说:



    “你不要任性了,你一定要听娘的话去到江湖上。一昧的闭门造车是不可取的,知道吗?”



    我扭开头去,不看她。



    母亲继续说:“而且娘有要紧事去办,要离开很久,甚至不回来了。你不去历练就算了,你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吧。”



    这句话产生了无尽的威力,我害怕娘离开,她一走,我就孑然一身了啦。



    我拉着她的手臂,我说:“娘你去哪里?我也要去!”



    她拉开我的手,抱住我,母亲道:“娘要去找你爹,你一定要好好长大,再来找我们,知道吗?”



    我听到她要去找父亲的时候,我就安静下来了,我愣在哪里,没有再说话。



    那之后天色已经渐渐地黑了,母亲就去做饭了,我自己一个人站在屋外,任由冬季的寒风拍打着我的脸庞,白雪飘落在我的手掌上,融化。



    我站了很久,然后叹息了一声。



    母亲的离去和父亲的离去一样。都是遵循着某种神秘的牵引。



    或许又是天意如此,谁能说得明白呢。



    他们注定要一个个先后离我而去,我无法阻止。



    我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呀,而且母亲的离去,是缘由与我父,我不会再说什么。而母亲末尾的话则给了我信念。



    我终有一日会找寻到父母。



    无论那是什么时候,无论是天崩地裂还是山河破碎,挡不住的步伐。



    我此后心境变得坦然,母亲离去的那一天。



    我站在雪地上,与母亲相拥许久。



    命运真的奇怪,大概十年之前,父亲与母亲就是这样抱着的。



    然后父亲就走了。现在我跟母亲这样抱着,她也要走了。



    有时候就会觉得,这个老天爷在跟我开玩笑。但冷静下来,才会想。不是的,这个冷酷的世界没有玩笑,有的只有无可奈何的无奈。



    母亲走了。



    她身形一闪,就消失在我的面前,我只能闻到最后母亲留下的香味。而后默默站着。



    漫天的飘雪自天际飘落,将大地铺上一层白皑皑的衣裳。



    也为我铺上一层白色的雪衣。



    没有流泪,没有啜泣。跟十年前一样。



    我转身,回到屋内,关门。



    而后这屋门一连几个月都没开过。



    已经辟谷的我在里面彻夜不眠地修炼。



    终于在一天,我摸到了瓶颈,再难突破。



    这门才再次开启。



    等开门之后,印象中的白雪皑皑已经没了。绿树上嫩绿的枝桠正在生长,绿草盈盈,百花盛放。显然是春天的景象了。



    我呼了口浊气。



    又一年了呀,应该十六岁了吧。



    下山吧。



    打定主意,我就迈开步朝山下走去。



    我叫顾深,我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风华正茂,美如冠玉。



    白驹空谷,江湖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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