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掘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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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 绝境

    贾司羿的嘴角还叼着那根吸了一口的卷烟,只不过自从掐灭后他就没再点燃。

    贾司羿思索很久,然后急促地说:“谈梦溪,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一点功夫也不能耽搁。”

    谈梦溪有些意外,“公子,现在情况已经这么紧张了吗?”

    “我也不知道情况紧张到了什么程度,但是按郭晨曦所说,我在几天前就暴露了身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宁天华要是再没做出什么反应,他就不是宁天华了。”贾司羿用手指夹住那根没有点燃的卷烟,“对他而言,河谷镇这种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的山沟子,是杀死我最好的地方,只有在这里,才能把我死后所造成的影响控制到最小。”

    “好吧,公子。”谈梦溪一脸遗憾,她本来还想留到晚上,凑凑罢工的热闹,顺便观察一下现在这个时代工人运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留下一些珍贵的第一手资料,尽尽她作为历史学家的本分,满足一下她旺盛的好奇心,现在看来是全泡汤了。

    “对了,”贾司羿又想起了什么,“我们把郭家一家人全带走。”

    “为什么?”

    “本来宁天华不动郭宜民是因为他有一个当奸细的女儿作为护身符,郭晨曦能接近我身边,得到关于我的第一手情报,她对宁天华还是有点用的。但现在宁天华知道郭晨曦已经暴露了,依着宁天华的性子,他肯定不能放过郭宜民这个组织罢工的刺头。”

    谈梦溪皱起好看的眉毛,“公子,这不可能,我们不可能把郭家一家人全带走。”

    贾司羿沉默,如果只有贾司羿和谈梦溪两个人,逃起来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但如果带上郭家的妇孺,这件事就变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如果贾司羿不能带走郭家的一家人,他们可能就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

    大秦矿业算是宁天华最核心的利益。秦国公的财产大部分都是地产,但这些地产所产生的地租只有到年底的下一个财年才能交割,所以这笔钱对现在的宁天华来说完全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宁天华虽代行秦国公的权力,但他并没有从秦国公的世袭年金账户提现的权力,这笔钱只有正牌的秦国公贾司羿才能取出来。虽然贾司羿为防止被宁天华追查资金的动向从而暴露自己的计划,不可能在帝国银行的年金账户里取款,但没有贾司羿亲笔签字的支票,任何人包括宁天华,都不能从里面拿走一分钱。

    所以宁天华能依靠的,只有大秦矿业这个新世界最大的矿业集团所产生的庞大现金流,他必须依靠这笔巨款支撑他去收买那些首府金山的大人物,这些人握有实权,而又贪得无厌。如果大秦矿业无法开工,现金流断了,无疑会对宁天华夺取侄子贾司羿公爵爵位的计划造成极大的妨碍,到时候别说杀死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校长,就是血流成河,宁天华也绝对会连眼睛也不眨。

    贾司羿相信,今天晚上,也就是十多个小时后,矿工们的罢工集会开始时,这座小镇绝对不会平静下来。在今天晚上,宁天华绝对会用尽一切手段,就算是人头滚滚,他也在所不惜。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紧张了,而是危急到了极点。

    贾司羿此时还心存一丝侥幸,他知道现在还存在一线生机。

    贾司羿领着谈梦溪,两人穿过河谷镇狭窄的小巷子。小镇很小,他们没多久就来到了位于小镇边缘的火车站。

    来到这里,贾司羿的心凉了半截。

    现在连一线生机也没了,彻彻底底的绝境。

    火车站大门紧闭,几个警卫正拿着警棍巡逻,火车站前的站前广场上聚集了一群等待离开的旅客。

    “为什么关门了,刚才还有火车发车。”一个旅客不耐烦地嚷嚷道。

    “轨道正在检修,暂时使用不了了。”警卫解释。

    “检修个屁,我就是维修工,把我都赶出来了,还检修什么!”

    警卫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巡逻着,但任何人都不能靠近火车站半步。

    贾司羿和谈梦溪两人翻过围墙,来到了车站内的车场,用来备用的火车头也都被开走了,现在里面空空如也。

    宁天华你想得可真周到,一点缝隙也没给我留。贾司羿恨恨想。

    贾司羿离开了熙熙攘攘的火车站,重新回到了小巷的阴影里,他又把那根烟叼在嘴边,没有点燃。

    他知道现在一点逃生的机会也没有了。

    几十年前,在这座河谷中发现了大煤矿,于是淘金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里,在连绵起伏的山脉中间凭空建设了这座小镇。这座小镇位于丘陵和原始森林中间,只有一条铁路与外界联系,就像是婴儿脆弱的脐带。如果把这条脐带切断了,想要离开河谷镇,就只能穿过上百公里荒无人烟的旷野与丛林,才能来到有人烟的地方。

    现在的河谷镇就像是一座监牢,囚禁了小镇的几千人。

    监牢的钥匙掌握在几千公里外的宁天华手里,他通过电报遥控指挥河谷镇的一切。就算贾司羿现在去绑架了曹旭伟,也一点用没有,宁天华这种干大事的人不会因为任何事屈服,而贾司羿对宁天华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公子,已经没有一点办法了,现在我们自保都困难了,更不用说去管这河谷镇如何了。”谈梦溪说。

    贾司羿没有说话,只是蹲在地上,叼着没有点燃的烟卷,像是在想什么。

    “公子,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还能保你一条命,但是如果你执意带上郭家一家人,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沉默很久,贾司羿才说:“谈梦溪,就像你说的,如果是一个纯粹的理性人,他现在一定会选择毫不犹豫地逃跑。我想你一定还保持理智,现在还有机会,你不用管我,你逃吧。”

    谈梦溪问:“人力有时尽,明知不可为之事,你为什么还要做?”

    “我又不是热血上头的少年,我当然不会送死了,”贾司羿摇头,露出一丝笑容,“我只是舍不得罢了,在其他地方我都可以理性,但现在我真的保持不了理智了。”

    贾司羿低头,用沉重缓慢的声音说:“除了妹妹之外,再也没有人把我当成一家人,郭家是第二个。我知道这不过是建立在一个谎言的基础上,如果这个谎言破灭,说不定很快就再也没有了,但是我还是舍不得。”

    贾司羿抬头,与他想象中的截然相反,他看到谈梦溪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公子,你可真可爱,我真是对你越来越有好感了。”

    “诶?”

    “纯粹的理性人不过是哲学家一个虚构的概念罢了,如果有一个人无论干什么都遵从理性,那这个人该多无聊,”谈梦溪的笑容明媚,“人只有在被感性支配的时候才可爱嘛。”

    谈梦溪拉住贾司羿的手,“我不是说过,要和你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吗?只要你不背叛我,我是永远不会抛弃你的。所以,以后不要说让我一个人逃跑的话了。”

    谈梦溪用低不可闻的声音接着说:“不要再让我一个人逃跑了,我已经一个人逃跑过很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