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世事如霜，只求心安
郭行章是李长安最喜欢的那种纨绔子弟，此人爱惜性命重于泰山，不会死要面子，而且一紧张起来，说话就会重复某几个字，玩乐玩乐，告辞告辞……呵，弱点和习惯都是如此明显。
方才李长安那个小计谋，换做是帝都其他纨绔，还真不一定有用。大唐的纨绔也都是很有性格的，有狡诈如狐者，有气猛如牛者，更有发狠如虎者。
李长安回到车内，那昆仑女已经把青衣少女带了过来。
少女双手叠在腰间，微躬身子，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上车来吧。”李长安对昆仑奴做了个手势，***急忙走进食肆里，不多时捧出了一盒蒸羊肉，大碗黄粟米。
少女犹豫一下，低头慢慢吃了起来，她吃得虽慢，但一口也不愿浪费，连碗底的粟米锅巴都抠了下来。等她吃完了，李长安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为何一直低着头？”
少女颤抖一下，不敢反抗，轻轻闭着眼睛，任凭这小郎君观赏。
虽然瘦弱，肌肤也有营养不良的迹象，但眉目清秀，容颜俏丽，左眉之上还有一颗相思痣，显出了几分妩媚之态。
李长安收回手：“我给你三千钱，不管你是要葬几个人，都是足够了，愿意跟着我么？”
少女有些震惊，她草席上只写着三百钱，这小郎君一口就翻了十倍的价。
她立刻点头，飞快的点头，就怕这小郎君反口了。
李长安拍拍身旁蹲坐的奥八马：“我朋友会跟你一起，免得你带着钱被那宵小之辈欺负了，办完了你的事，他会带你找家客栈住下，回头我再想办法给你改了户籍文书，在帝都就可安定下来了。”
少女眼神闪了闪，这小郎君竟然称赶车的昆仑奴为朋友，真是有点奇怪呢。
将暗格里剩下的钱盒打开，看了一眼数目，李长安摇头，摘下腰带上的一枚羊脂玉，扔到钱盒里。昆仑奴急忙捧起沉重的钱盒，李长安便自驾车离去。
一直看着马车走远了，青衣少女才呼出一口气，却对昆仑奴甜甜一笑：“小妹名莺莺，有礼了。”
昆仑奴比划着，意思是不要停留太久，万一那纨绔大少的人回来看到了可不妙。
青衣少女莺莺随着昆仑奴又雇了一辆牛车，上了车才喃喃说道：“咱们家主人也是心急，奴家连卖身契都没签下呢。”
昆仑奴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再次比划了个手势：“主人，从不要，卖身契的，倒是，烧了不少……”
李长安驾车穿过西市，经皇城前的含光大道，过崇仁平康二坊，来到了东市。
停好车，他再次走进了市坊东北角的金楼内。
无尽藏院的招牌之下，人来人往，穿梭如织，李长安轻门熟路，登上二楼，那安静的屋里还是只有两只月牙凳，一张曲足案。
这次没等多久，一身皂衣的吴朝奉进来了，直接坐在李长安旁边微微一笑：“七郎这次来，又是要交易什么呢？”
李长安也是微笑：“本月所需采购之物再确定一下，还是老规矩，你们元和商会抽利两成。”
双方已经合作多次，吴朝奉便取来一叠纸。
不需要笔墨砚等物，吴朝奉知道李长安的习惯。
少年取出那怪异的鹅毛笔，低头就写了起来。
飞快的写着所要采购的物品，根据市署提供的物价单，李长安选了其中六种货物——比前几次都要少，主要是因为最近本钱有点吃紧了。
吴朝奉拿起看了一眼：“嗯？北松毛茶，宿江米醋……这些可都是市场里的贱物，前日米醋还降了四钱多，你确定这些会涨价？”
李长安再拿过一张纸，挥笔继续写了起来，口中却淡淡道：“北松毛茶的商道是必须要经过宣武三郡的，宿江米醋酿制的原料只有宿州种植，市署几位官爷精于此道，深知目前形势，这些当然会涨价的。”
吴朝奉眼中闪过钦佩之色，他已是听明白了，北方六郡战乱，宿州空城饥荒，必然影响到了这些货物的供应，供小于求的情况下，市署当然要涨价控制一下了。
只不过……这纸上还有数种其他货物，却跟战乱无关，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还在想着这事，却见李长安挥笔写个不停，已经写了十多张，不禁诧异：“七郎，你这又是写些什么？”
“这些……是西山寺怀山和尚与元和商会合作的产业。”李长安放下鹅毛笔：“囤积的粮仓，放债的路数，都在上面！”
吴朝奉直接站起，脸色阴晴不定，他在元和商会里身份并不高，但早已接到总会传来的秘密消息，如今怀山和尚倒了，正筹划着如何割扯清楚呢。
咳嗽一声，吴朝奉一字字说道：“这些，我们商会怕是比你更清楚，你写下来又是何意？”
李长安将纸推给他：“没别的意思，大理寺裴司命正查此案，她要我抄录一份账本上去，准备全面查封……幸运的是，大理寺那边，只有我记下了怀山的账本。”
吴朝奉脸色数变，语气已经软了：“七郎，呵呵，你看这如何是好？”
李长安手指敲着白纸黑字：“你看看这份账本，有关系到你们商会重要的产业，可以直接划去，剩下无关紧要的，我再抄录一份，如此，便不会动了元和商会的筋骨，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吴朝奉沉默片刻，轻轻拿起了厚厚的账单：“七郎稍等。”
吴朝奉出去后不过半柱香时间，再次回来，手中厚厚的账本上，已经把跟元和商会关联的重要产业全部勾去了。
除了账本，他还提着一只长长的木盒。
放下账本，李长安再次抄录的时候，吴朝奉将长木盒也拉开了，露出了里面排列整齐的数百枚金开元，一两一枚的大开元，纯金打造，这百枚可换十万钱！
李长安头也不抬：“钱就不要了，劳烦换成粮食，就分给城外的灾民，城中卖儿女的，能帮一把，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吴朝奉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摸着金开元，良久才试探问道：“七郎，你这是……想买一份大大的名声？”
李长安摇头。
吴朝奉肃然：“那是要做一场震动朝野的大善事，以求功名之利？”
李长安再次摇头：“就以你们元和商会的名义赈灾好了。”
吴朝奉震惊了，在他印象里，面前这少年蚊子腿上还要挤点肉的，天生就是做生意的狠人，这次怎么……
“世事如霜，天道不公，我不为虚名，只求心安。”李长安拿着抄录好的假账本，慢慢站起，拱手之后，轻轻离去。
方才李长安那个小计谋，换做是帝都其他纨绔，还真不一定有用。大唐的纨绔也都是很有性格的，有狡诈如狐者，有气猛如牛者，更有发狠如虎者。
李长安回到车内，那昆仑女已经把青衣少女带了过来。
少女双手叠在腰间，微躬身子，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上车来吧。”李长安对昆仑奴做了个手势，***急忙走进食肆里，不多时捧出了一盒蒸羊肉，大碗黄粟米。
少女犹豫一下，低头慢慢吃了起来，她吃得虽慢，但一口也不愿浪费，连碗底的粟米锅巴都抠了下来。等她吃完了，李长安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为何一直低着头？”
少女颤抖一下，不敢反抗，轻轻闭着眼睛，任凭这小郎君观赏。
虽然瘦弱，肌肤也有营养不良的迹象，但眉目清秀，容颜俏丽，左眉之上还有一颗相思痣，显出了几分妩媚之态。
李长安收回手：“我给你三千钱，不管你是要葬几个人，都是足够了，愿意跟着我么？”
少女有些震惊，她草席上只写着三百钱，这小郎君一口就翻了十倍的价。
她立刻点头，飞快的点头，就怕这小郎君反口了。
李长安拍拍身旁蹲坐的奥八马：“我朋友会跟你一起，免得你带着钱被那宵小之辈欺负了，办完了你的事，他会带你找家客栈住下，回头我再想办法给你改了户籍文书，在帝都就可安定下来了。”
少女眼神闪了闪，这小郎君竟然称赶车的昆仑奴为朋友，真是有点奇怪呢。
将暗格里剩下的钱盒打开，看了一眼数目，李长安摇头，摘下腰带上的一枚羊脂玉，扔到钱盒里。昆仑奴急忙捧起沉重的钱盒，李长安便自驾车离去。
一直看着马车走远了，青衣少女才呼出一口气，却对昆仑奴甜甜一笑：“小妹名莺莺，有礼了。”
昆仑奴比划着，意思是不要停留太久，万一那纨绔大少的人回来看到了可不妙。
青衣少女莺莺随着昆仑奴又雇了一辆牛车，上了车才喃喃说道：“咱们家主人也是心急，奴家连卖身契都没签下呢。”
昆仑奴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再次比划了个手势：“主人，从不要，卖身契的，倒是，烧了不少……”
李长安驾车穿过西市，经皇城前的含光大道，过崇仁平康二坊，来到了东市。
停好车，他再次走进了市坊东北角的金楼内。
无尽藏院的招牌之下，人来人往，穿梭如织，李长安轻门熟路，登上二楼，那安静的屋里还是只有两只月牙凳，一张曲足案。
这次没等多久，一身皂衣的吴朝奉进来了，直接坐在李长安旁边微微一笑：“七郎这次来，又是要交易什么呢？”
李长安也是微笑：“本月所需采购之物再确定一下，还是老规矩，你们元和商会抽利两成。”
双方已经合作多次，吴朝奉便取来一叠纸。
不需要笔墨砚等物，吴朝奉知道李长安的习惯。
少年取出那怪异的鹅毛笔，低头就写了起来。
飞快的写着所要采购的物品，根据市署提供的物价单，李长安选了其中六种货物——比前几次都要少，主要是因为最近本钱有点吃紧了。
吴朝奉拿起看了一眼：“嗯？北松毛茶，宿江米醋……这些可都是市场里的贱物，前日米醋还降了四钱多，你确定这些会涨价？”
李长安再拿过一张纸，挥笔继续写了起来，口中却淡淡道：“北松毛茶的商道是必须要经过宣武三郡的，宿江米醋酿制的原料只有宿州种植，市署几位官爷精于此道，深知目前形势，这些当然会涨价的。”
吴朝奉眼中闪过钦佩之色，他已是听明白了，北方六郡战乱，宿州空城饥荒，必然影响到了这些货物的供应，供小于求的情况下，市署当然要涨价控制一下了。
只不过……这纸上还有数种其他货物，却跟战乱无关，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还在想着这事，却见李长安挥笔写个不停，已经写了十多张，不禁诧异：“七郎，你这又是写些什么？”
“这些……是西山寺怀山和尚与元和商会合作的产业。”李长安放下鹅毛笔：“囤积的粮仓，放债的路数，都在上面！”
吴朝奉直接站起，脸色阴晴不定，他在元和商会里身份并不高，但早已接到总会传来的秘密消息，如今怀山和尚倒了，正筹划着如何割扯清楚呢。
咳嗽一声，吴朝奉一字字说道：“这些，我们商会怕是比你更清楚，你写下来又是何意？”
李长安将纸推给他：“没别的意思，大理寺裴司命正查此案，她要我抄录一份账本上去，准备全面查封……幸运的是，大理寺那边，只有我记下了怀山的账本。”
吴朝奉脸色数变，语气已经软了：“七郎，呵呵，你看这如何是好？”
李长安手指敲着白纸黑字：“你看看这份账本，有关系到你们商会重要的产业，可以直接划去，剩下无关紧要的，我再抄录一份，如此，便不会动了元和商会的筋骨，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吴朝奉沉默片刻，轻轻拿起了厚厚的账单：“七郎稍等。”
吴朝奉出去后不过半柱香时间，再次回来，手中厚厚的账本上，已经把跟元和商会关联的重要产业全部勾去了。
除了账本，他还提着一只长长的木盒。
放下账本，李长安再次抄录的时候，吴朝奉将长木盒也拉开了，露出了里面排列整齐的数百枚金开元，一两一枚的大开元，纯金打造，这百枚可换十万钱！
李长安头也不抬：“钱就不要了，劳烦换成粮食，就分给城外的灾民，城中卖儿女的，能帮一把，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吴朝奉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摸着金开元，良久才试探问道：“七郎，你这是……想买一份大大的名声？”
李长安摇头。
吴朝奉肃然：“那是要做一场震动朝野的大善事，以求功名之利？”
李长安再次摇头：“就以你们元和商会的名义赈灾好了。”
吴朝奉震惊了，在他印象里，面前这少年蚊子腿上还要挤点肉的，天生就是做生意的狠人，这次怎么……
“世事如霜，天道不公，我不为虚名，只求心安。”李长安拿着抄录好的假账本，慢慢站起，拱手之后，轻轻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