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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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蛇打七寸

    红尘白浪两茫茫,忍辱柔和是妙方。



    



    这是很多人信奉的教条。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可以忍受得住的,有些是可以忍受得,但是也有一些事情是既躲不过,更不能忍的。



    



    比如,农夫和蛇的故事。你忍受了它,就等于是害了自己。所以,忍在很多时候并不是最明智的做法。可惜,对于江湖人来说,有许多人至死都没有明白这个道理。



    



    江湖人,最讲究的不正是快意恩仇吗?又岂止是江湖人,世人要都是这样了,这世间反倒会少了许多欺骗、和诡计,多了几分豪气,多几分真诚。



    



    五皇子,身在庙堂,却也算得上是半个江湖人了。



    



    今年的冬天,让他格外的寒冷。心寒了,身子自然也就冷了。无论你如何去温暖,都无法直达内心,让他感受到些许暖意。



    



    他想不明白,也不愿再去想。对他来说,这样的问题,简直听听都会头大如斗。



    



    “你不觉的奇怪吗?”孔雀问道。



    



    五皇子凝视着窗外树上那篇最后的叶子,在树枝上摇摇欲坠,忘却了世间的烦恼。既然想不通为什么非要去想,为什么非要去问。



    



    “岂止是奇怪啊,简直迷雾重重”,端木斜靠在椅背上,轻轻把玩这一个茶杯。他是个粗人,一个从不问为什么的粗人,竟也开始看这个世界,岂不是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看树叶的人,终于收回了眼光,“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那个源头,整个事件的源头,而已。”



    



    心有灵犀?有人刚刚想去找某人,某人就被杀了;刚刚想去杀某人,某人竟然就在眼皮底下跑了。要说巧合,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栽赃嫁祸,移花接木,暗度陈仓,简直就像一部兵书。世间若真有这样的巧合,也许只有鬼神,可以解释这些事情了。



    



    “简直是见了鬼了”,端木放下茶碗,盯着五皇子,任谁也会怀疑这匹狼是否现在就要咬人了。



    



    “是见鬼了”,就连一向不关心这些事情的刀疤也附和道。



    



    “鬼倒是未必”,五皇子出人意料地竟然接起了话,“只怕是有内鬼吧。”



    



    “哈哈,你倒是承认的真爽快。”端木现在不得不承认,这匹狼至少还算是一匹有胆气的狼。



    



    “不”,一直没有说话的菩萨,竟然替他说话了。



    



    “正因为他的嫌疑最大,所以我猜这件事更不可能是他,是吗?”



    



    是吗?当然问的是五皇子。既然已经确定不可能是他做的,那么这一问是给他辩白的机会,还是转折之后更忧虑的询问?



    



    “当然不是他。”很突兀的,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没有人注意到他是这么进来的,又是如何来到门前的。既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关心,因为至少现在大家还没有心情去关心这些。大家关心的是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他。



    



    这个人刀疤是认识的,正是那个秃顶老者。只要不是敌人,这就够了。



    



    “哦?”就连五皇子都奇怪了,今天怎么这么多替他打抱不平的。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有趣,有时候明明不是你做的,你却根本没法证明和自己没有关系;而有的时候,明明是你做的,别人却宁肯相信这件事根本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这就是障,因为太熟悉所以就会蒙蔽你的眼睛。



    



    障,是一种病,人人都有。就像你的朋友,你从不会认为他会出卖你,到最后往往就是他出卖了你。而你的敌人,任何时候你都认定他根本不可能帮你,就算他帮了你,你也会怀疑他的动机。这个世间,这样的病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我们现在既无法相信身边的人,更不敢去相信敌人,那我们现在还能相信谁?或者说还能不相信谁。



    



    “就像是毒蛇,在咬人之前它会在哪里?”



    



    “草丛里?”



    



    “或者猎人的怀里?”



    



    “树上?”



    



    “都对,也都不对”,当然都不对,蛇在咬人之前,肯定不会让你知道它的存在,更不会让你感觉到它的危险,否则他如何去咬。



    



    “确切的说,它应该在埋伏圈里,自己的埋伏圈里。”



    



    “愿闻其详。”



    



    “很简单,蛇这种畜生,最怕的就是人了。它一定最不愿主动到人多的地方,因为那样的话它只要一动,就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那个人现在一定蛰伏在什么地方,等待着机会,而不会像他一样在招风。”



    



    “这个比方倒是很恰当”,端木嘿嘿笑着,眼光却没有离开五皇子。



    



    “那我倒应该谢谢老人家了”,一脸无奈地笑着,“他们看我是狼,中山狼,你却拿我蛇做比。也是没办法了,至少我还算不得是最坏的那条。”



    



    “你认识这个吗?”老人从背后包袱里,轻轻托出一把破败的剑,或者说是破败的剑鞘更合适,高高举起。



    



    “他呢?他为什么没有来?你又是他什么人?”菩萨激动着问道,手都颤抖起来。



    



    他当然就是他,那个唯一的他,那个让她魂牵梦绕地他,那个嗜酒如命的三少爷。



    



    “你很好,你很好”,老人笑着,盯着菩萨答非所问道,“只是现在他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做,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我很好?你认识我?”



    



    “是,老头子认识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老人指了指五皇子、端木、刀疤,“就像他认识你们每一个人一样。”



    



    “那你能告诉我他去哪了吗?”菩萨恳求着,实在不想再受这种煎熬,她想马上见到他。



    



    “可惜,不能。”



    



    “不能?为什么?”就连五皇子都看不下去了,任谁面对一个女孩子的恳求,还是一个漂亮女孩子的请求,谁会如此坚决的拒绝。



    



    铁石心肠,也是一样的铁石心肠。就像他悄悄离开一样,铁了心的要抹去一切痕迹。可是心里的伤痕,要如何才能抹去?



    



    “孩子,他去做一件必须他亲自去做的事情,我们任何人都不能代替他,不能打扰他,不能阻止他。”老人慈祥地看着菩萨,“你能理解是吗?”



    



    她当然能理解,一个不要命地喝酒麻醉自己的人,一个不要命保护自己的人,如何才能不相信他。



    



    “他的事情很危险,是吗?”



    



    “是,打蛇打七寸,不然就会被蛇咬。现在他只能独自去面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