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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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取之有道

    此刻衙内落在沈默的手里。

    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利刃,将沈默团团围住的打手们不敢上前,面面相觑过后是不知所措的窘迫。

    等候的时光里,从杨柳的腰肢间飘下了一片半黄半绿的细叶,落在他的肩头,轻轻吹去它,沉声道:“不怕失手伤了你家衙内?”

    打手们闻声后退,目光仍是谨慎地望着沈默,生怕他再有动作。

    ……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已经来到了后半夜,然而这一条长街上仍如闹市街区,路旁灯火绵延,街边人头攒动,围观的百姓经久不愿散去。

    远方,一架马车穿过了人流较少的街道,接近河边的时候速度变慢停了下来。

    秦管事急忙下了马车,向这边跑来。

    尚未近前,管事气喘吁吁的喊道:“来了!来了!”他晃动着手里的官交子,身后随着几人肩挑背扛,秦府中人仓促进场。

    “来了?”沈默点点头,旋即莞尔笑道:“没报官?”

    “没、没报……”秦管事回道。实际上,管事刚一回府便差人前往官衙报案,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事情发生了这么久,为什么会没有府人来管?

    那些巡街看护的士兵都去哪了?

    秦管事按下心中的疑惑,急切道:“钱拿……拿来了……三万余贯……府里一时凑不出十万……”

    “嗯。”沈默对此不置可否,“铜钱多少,交子多少?”

    “铜钱……”秦管事连忙回身,一番问询过后才回道:“铜钱一万七千余贯,官交子一万五。”

    沈默随意一笑,说道:“好!麻烦你,把铜钱发了吧!”

    “发了?”秦管事怀疑自己听错了。

    发了?发给谁?难不成发给……

    管事指着路边的百姓,问道:“发给他们?”

    “是。”

    ……

    围观百姓有多少,每人分得多少,沈默不知道,他也没心思去想。

    自从秦府人开始分钱,场面也随之混乱起来,吵闹、推搡、抢位的事在路边上演。

    沈默拿过管事手里的交子,直接塞进王熺的怀中,提着他来到老妪面前。

    “该怎么做,不用我告诉你吧?”

    “哇……呜呜……呜呜呜……”王熺终究是个半大小子,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当即嚎啕大哭,甩得眼泪直飙,“……呜呜……钱给你……”

    老妪哪里敢收,连连推说不敢,“不敢……老妇不能要……不能啊……”

    王熺死死地抓着手中交子,沈默一把夺了过来,安抚着老妪,说道:“老人家拿着就是,待天亮便离开金陵,往后莫再回来,谅他无法……”

    来回拉扯了许久,老妪终究还是收下了这笔交子,悄悄退出人群。

    ……

    秦管事眼见事情发展到了这等地步,心中虽是怒火中烧,但也不得不按捺住这股怒火。

    望一眼坐在地上的王熺,秦管事暗道:秀才你且狂,待公子安全了,定要你生不如死!

    秦管事压低了嗓音,试探道:“沈秀才,钱给了,能不能放了我家公子?”

    “放,该放。”沈默转动着脖子,吐出一口浊气,他伸手入怀掏出一块木牌,放去管事面前,轻声道:“你识字吧?”

    “教主道君皇帝令”

    挺拔细长的瘦金体篆刻于上,七个字,字字重如千斤。

    秦管事看清了木牌上的文字,立刻顿在原地。

    他怎会不知教主是谁,当今官家自称道君皇帝,而面前的秀才竟然有皇帝腰牌?

    惊惶失措下,管事脱口道:“你是谁?!”

    沈默摇了摇头,回说:“我不是谁,我只是秀才,你如果对我有兴趣的话,可以问问别人……”

    他说到这里,蹲下身子,盯着地上的王熺,笑着说:“你还是个孩子,所以我真的不能放过你……这一剑,是替那匹马还给你的!记住这个教训!”

    持剑猛刺,剑刃直入对方大腿,纵然间拔出,血如泉涌,痛喊嘶吼不断。

    事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你、你……”管事顾不得沈默,仓惶伏地按住衙内的伤口,耳边的惨叫声震耳欲聋,便有打手追身上前。

    “铛!铛!挡!”铜锣奏响,府人开道,姗姗来迟的通判自远方入场。

    何通判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处理起来没费多少周折,娴熟的和稀泥功夫也使得他游刃有余。

    ……

    寂静的小巷子里,只留下两边结彩连环的灯笼孜孜不倦的亮着灯光。

    两只修长的身影被光线拉长至墙角,堆叠在腹中的疑问愈来愈多,陈映容提来他手里的灯笼,随后偏了偏脑袋,再望了望他,始终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

    沈默本在捻转着颔下那一撮短须思量,余光发现妻子发鬓处散出的几缕青丝些许葱乱,遮住了那双灿星莹泽的眸子……

    挽起,扶好……

    “映容是否感觉奇怪,我为何会对律法如此了解?”

    “不奇怪。”

    “呃,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不要那钱?”

    “相公不愿说,妾便不问。”

    “你问一下嘛!”

    “好好,敢问相公为何要将那赔偿分给众人?”

    “嫌脏!”

    “噗……”

    陈映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戳着他的脑袋嘀咕:“沈郎往后要把聪明用在正地儿上,莫要总想着与妾说笑……”

    “你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人!”沈默说到这里忽然顿住,转去她身前,扶住双肩,好生端了她一会儿,弄得陈映容颇感疑惑。

    “相公作甚!”面前的沈默也不说话,就这样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陈映容难得的流露出些许羞涩,便拿灯笼杵了他一下,娇憨道:“要看回家再看!在外面呢!像什么样子!”

    沈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感叹道:“诶……有些人啊,还不是宜人哩,就开始摆起诰命夫人的谱了,往后品阶上去了,那还不得上房揭瓦……”

    “你胡说!我哪有摆谱!”陈映容觉得自己很委屈,相夫教子是她作为妻子的义务,辅助自家相公成就功名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自己劝慰他将聪明用去正途,莫要花费功夫在别的地方,却被他如此说。

    “不高兴了?”他说话间伸出手来,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脸颊,“咳,你,保持住啊,还挺喜欢你这样的,像位主母!”

    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陈映容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