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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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一夜群魔舞(三)

    “四爷若是喜欢,送你便是。”沈默撑起身子。

    哪知对方竟浑不在意的将鱼肠丢了回来,插在他面前,“沈秀才,能否答应在下一事?”

    沈默来不及细想,点头道:“除了取我性命,借我项上人头一用,旁的,能应。”

    “好,如此便好。”四爷妩媚一笑,俏皮道:“右间第三户房里,二爷正被人绑着,想必三爷也玩累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沈默回头一望,果然那房屋里发出暗暗微光。

    “你可愿帮我!二爷她……”见对方不开口,沈默扭头就往回跑。

    无论如何,二爷有难,他不能不管。

    越临近房屋,他的心思越是沉寂。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系列突发的事故,让他来不及多想,只能随着本能前行,贴身墙外。

    从房里传出几声极为淫荡的奸笑,沈默作势起身,却被身后之人压下。

    “周围的人都被许老三支开了,你去找些茅草来。”四爷说完此话,退了回去。

    沈默立刻听从他的指示,片刻后寻来茅草,沿着墙角摆放。

    四爷燃起火舌,星星点点的火苗顷刻间变成明火,烧出滚滚浓烟,只听他变换了一副嗓音,嘶喊:“走水啦,三爷走水啦……”

    尚弄不清情形的沈默站在原地,前方大门应时而开,四目相对,沈默看清了房内的娇楚,一声暴喝,冲了上去。

    他明知自己无力,也要拼死一搏,周娥娘悲伤、羞愧、无助的眼神,沈默承受不住。

    三爷讥诮一笑,拍着胸脯喊道:“原来是你这个废物,来呀!来呀!”

    许三爷非是看不起沈默,他自幼习武,又读过几年私塾,自视甚高,面前的秀才除了一副凶狠嘴脸外,无论是持兵还是踏步,毫无章法可言。

    他只需一击拍手,一招探爪,便已将沈默制服。

    三爷单手抓起沈默的脖子,戏虐道:“咱们二爷最是喜爱你们这些文人墨客,我等粗糙汉子,哪里能比得上你这嬉皮嫩肉的白面书生。二爷,待会老三在你身上承欢,让这书生从旁观看,可好呀?”

    “我草你老母,许老三,有本事把我……咳……”沈默挥舞着双臂击打对方。

    许老三手上再用力一分,猝然起手将他丢进房内,摔落桌边脚。

    上方铜镜摇摇晃晃的落在了沈默手里,他拿起后奋力扔向对方,不料那三爷一个侧身轻松闪过。随后,好一通拳脚尽数施加在沈默身上,他的气息渐渐衰弱。

    “呜……呜呜……”

    木架上的周娥娘拨浪鼓般拼命摇头,闷声呐喊,终于引起了许老三的注意。

    扭头回望,眼前泪眼婆娑的女人凄楚寒霜,眼眸里饱含疼惜。许老三扯下她嘴里的棉麻,一幅懊悔神色。

    “二爷,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当初你看不上我,如今我许老三成了大当家,你还是看不上我。也好,今日便当着你相公的面,看你往后还能不能继续傲下去!”

    他双手牢牢地抓住周娥娘的衣襟,用尽全力一扯,裹体红衣零落成条,裸露出白皙的酮体,许老三贪恋深吸、合眼回味。

    “很多时候,只有变态一点,才会让我感觉到是在鲜活的活着。”许老三转头看向沈默,对方的神情竟是肃穆离奇,分毫没有表现出愤怒的情绪。那秀才虽是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但他的一双眼睛,像似俯视一般盯着自己,如鲠在喉的异样,让许老三大感不快。

    想要的效果没有实现,事情并没有朝着他预期的态势发展,摇头晃脑着取来桌边酒壶,仰头一饮。

    “许老三!你只要能放了他,我就归你了。”周娥娘的身体抽搐着,这一声极为压抑、痛苦的话语,如同是从她灵魂最深处里一丝丝抽出来,散布在屋子内,编织出一副蜡黄的哀凉。

    弯曲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她合上眼睛的一霎那,泪珠子汇聚成河,将肌肤视为河床,一汪汪落下,凝聚成渊。

    许老三晃了晃空空的酒壶,一把丢向了趴在地上的沈默,不偏不斜的砸中了沈默的脑壳。

    他已经无暇估计对方了,托起面前娇娘的下巴,凑进了些。

    “三爷往后自然会疼二爷,至于那人嘛……他能活上几日,全看二爷的表现。”

    许老三肆无忌惮的拿言语威胁着她,被他视若无睹的沈默悄然起身。

    浑身上下带来的痛楚,已经无法再击垮他。

    佝偻的身躯看起来弱不禁风,沈默无法站直身子,他左手撑住膝盖,右手握拳,一字一句道:“除非你杀了我,否则……”

    许三爷毫不理会于他,往后退了两步,一招青龙摆尾,粗壮的小腿击中对方的脑袋,随后一阵碎物声响传来。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出招过程中竟是没拿正眼看过他一次,稳稳落地后,又进两步回到娇娘身边。

    “二爷,往后依旧是寨子里的二爷。”

    周娥娘颤栗地发出动物哀鸣般的哭泣,她想看看沈默,却被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视线,拼命的摇晃起背后木架。

    许三爷似乎很享受这样的过程,大拇指划过嘴唇,阴笑道:“不知……”

    “姓许的……”

    再听此声,许三爷眼珠子朝下,思考了片刻,终是转过身来。

    碎椅烂桌旁的沈默连站都站不稳,自然垂下的双臂好似断掉了一样,像只死兔。

    三爷见状轻蔑一笑,像似感叹,又像似鄙夷,缓缓地走向他。

    摇摆的身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我、要、剁、碎、你!”

    “再、吃、了、你!”

    三爷听后不怒反笑,讥讽道:“若非看在你山下婆娘还有几个破钱,你此刻早已身首异处尔,却敢当着我许三爷的面大言不惭?剁碎了我?吃了我?”

    彷如提起小鸡一样,揪住了沈默的脖子,高高举过头顶,肆意笑道:“你来呀?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又能奈我何?”说罢拧着他走到周娥娘面前,掐住沈默的后脖颈,让拜过堂的夫妻二人好生见见。

    “怎么样?沈秀才?如此美貌,也是你一个废物能染指的?”许三爷朗声大笑,仿佛往日所受到的委屈,再这一刻得到宣泄。

    奄奄一息的沈默,极为勉强的堆出一副笑脸,脸上的木屑扎进了肉里,稍稍一动,便会疼得他冒出冷汗。

    这一刻,他已然忘却了痛苦。

    沈默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他体验过很多次投井、割腕、上吊,那些曾经的荒唐举动,也让他多了一份别人没有过的体验。

    曾经笑叹过自己,是与死亡打招呼最多的人。

    到了如今,更能敏锐的察觉到命不久矣。

    “娥娘,我可能要先走了,我……我先下去找份散工,我会写字,会做饭……咳、咳咳……攒够了钱,便买一个小院子等着你,我会在门前插上一朵你最爱的梅花。娥娘,不要迷路,不要害怕,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的眼眸里再也没了生机,彷如失去了世间所有的芳华。

    ……

    东京汴梁城,樊楼之上对月成三人的诗仙摇晃着手里的酒杯,仓惶坐下,满目苍凉之色。

    长江之上,入海口处,一叶扁舟,艄公拉低了蓑帽。

    金陵城中,陈映容突然捂住胸口,一阵莫名的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