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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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了无酒兴李太白

    “看样子,沈秀才是打算息事宁人了?”

    “哎……又有何办法,一个是土财主家的公子,一个是金陵小霸王,也不知沈秀才究竟是惹了多大的麻烦,才招来此二人。咱们金陵人平日里见了他俩,谁不是躲得远远的。”

    “要使得银子啊,肯定也少不了。没听人少东家说嘛,几百两都瞧不上眼,估计要大几千两哩。”

    “几千两呐,都够买个两进出的宅院了。”

    看热闹的人愈来愈多,沈默的余光在大楼内来回搜索,半晌也没瞧见陈映容。

    心底顿时升腾起一阵怒意,奈何身处漩涡中心,不得不强行压下。

    他深知每逢大事,需有静气的道理。手捋发带后沉声道:“沈某手里的纸扇,乃是远山坊出品。上有沈某亲笔题词,想来还是值些银子的。”

    见对方一脸迷茫,沈默接着道:“沈某觉得吧,若是给你一把扇子,是不是有些亏了?你这种歪瓜裂枣,也能配的上?这样!沈某吃些亏,扇子给你!”

    “再揍你一顿如何?!”

    掷地有声的反问,霎时激起了门外围观百姓的精神。不少人认为又有热闹瞧,上次没能亲眼见到沈秀才打架,便是少了许多与人吹嘘的谈资。既然沈默已经问出此话,对方不得不回应,待看两拨人如何收场。

    “你!沈默你放肆!朗朗乾坤,我金陵城有苏知州坐镇,岂容你放肆!你要干嘛!你别过来……”上次吃了他好一通胖揍,每每想起总是有些后怕,少东家仓惶躲去后方,躲在了西门大郎身后。

    “不敢要?”沈默推开画扇,轻摇了三下,招来旁边瘫坐在地的小厮耳语几句,才说:“这位想必就是远近闻名的西门大郎了吧?啧啧啧……”

    座位上的西门元庆一直没说话。他在观察沈默,原以为懦弱不堪的穷秀才,居然毫无胆怯之意,驰骋金陵风光数年的经验告诉他,面前之人绝不好惹。

    攥在手里的茶盏“咯咯”直响,原以为捏碎茶碗的举动,多少也能让对方流露出几分恐惧之色。奈何今日用尽全力,也不能损坏分毫,只得将茶碗放回茶桌。

    “我乃西门元庆,你是何人?”西门大郎抖袖起身,有意明知故问。

    “哦……果然是一字不识迪功郎当面,失敬失敬。”沈默躬身一礼,再道:“金陵城中盛传西门家之画作,画工之精妙,线条之优美,彷如身临其境,堪称世间精品呐!只是……”

    “只是怎样!”西门大郎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他已领教过沈默的喉舌之功,情急之下问出此句,话一出口已然后悔。

    “只是啊,想来那些娘子的切身体验,不会太佳。哎……哎……哎……”沈默说完便往他腹下看去,摇头笑道:“北面草原上有名首领,喜好亦如西门大郎般,常令画工记录,他的画远传甚广,相信我金陵士人中不少人赏过几幅,可叹、可怜……”

    西门元庆哪里是沈默的对手,当下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指着他作势要打。

    门外有不少人听出了沈默的言外之意,窃笑声频频,再有尚未会意之人出言询问,自有人纷说。

    谁知沈默还没说完,他又道:“沈某粗通望气之术,上晓半天,下知狭地,中通人面之相,仅从那将军画像中便知,其那话儿难堪久用。今西门大郎当面,理当惊为天人,世间竟是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自短且不知,自小且爱炫,你与那将军若是能见上一面,岂不是……”

    “秀才快说!”

    “沈秀才莫要打哑谜!”

    “嘿!这沈默当真是个妙人!”

    西门元庆吃了没文化的亏,沈默的话听得他是云里雾里,连忙示意身后帮闲解释,谁知他越听越是气恼,几欲扑上前去扭打一番。

    “他日我金陵西门大郎与那草原将军把酒言欢,酒酣耳热之际,不免相互炫耀。解衣宽带后之场景,可用一成语来概括,约莫是——针锋相对?”沈默说罢往后退上半步,目光望向四楼,不再出声。

    “噗——”

    “咳……咳……”

    “这个沈秀才,简直是……”

    一言落,奇异的场景出现了。哄闹的街市静得恐怖,深知其意味的人大多有些学识、涵养,又不好名言,只能以手扶嘴掩笑。

    那天桥下的说书小哥恰在人群中,本是抱着看沈秀才笑话的打算,不想让他的三言两语吸引,当即开怀大笑,哄道:“嘿,那沈秀才,你怎知西门大郎这般呐?莫不是你俩比过?”

    “哈哈哈……”

    “原来西门大郎……咳……”

    “这个沈秀才呐,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形容他。”

    几乎有一半的人会过意来,目光齐刷刷地望着西门大郎,男人们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怜悯,而胆大的娘子则是窃笑频频。

    西门大郎够嚣张跋扈,但并不代表他笨和蠢,抄起手边的茶碗向对方砸去,奈何对方早有防备,侧身一躲,茶碗撞在了楼柱上摔得粉碎。

    大郎见状,一声暴呵:“打!把沈默给老子抓起来,照死里打!!!”

    沈默当即跑向楼梯,呼喊道:“太白!李不黑!你再不下来……”

    ☆

    “噌——”

    熟悉的长剑泛着银光,似裹雷霆之势,自四楼窜下,插在领头人身前一寸之地。一个瞬间,整栋晚晴楼像似抖动了几下,墙边的桌椅为之一颤。

    楼外众人本来各自在高谈阔论,喧哗嘈杂,随着震动声响,立刻安静下来,向着楼内望去。

    余声缓缓落下。

    “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再一杯。我醉欲眠卿可去,明朝有意抱琴来。”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天完。

    夕阳落下,明月为了迎接他,出得比平日更早。

    花灯初上,陈酒为了欢迎他,散发出阵阵飘香。

    长在手里的酒壶晃了两下空空,随手一丢砸到了沈默的脑袋。

    白衫白袍无风自飘,凌空踏步落得缓慢,距离地面尚有一丈时,拂袖一卷,收剑起手。落地后摇晃许久,似醉酒一般,偏视道:“良辰美景,究竟是何人扰我太白兴致?”

    大约是风头都让李太白抢了去,沈默暗骂一声“骚包”,跳桌翻凳到他身后。

    李太白的出场方式太过震撼,使得西门大郎不敢再有丝毫动作,“你是何人!”

    太白却不回话,转头道:“陈嫂嫂来了。”

    果然,他话音一落,久未登场的陈映容出现在门口,望着门内狼藉秀眉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