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相公
字体: 16 + -

第七章 求死不能

    哄闹的人群散去,在店小二怪异的目光护送下,俩人拐进了小巷。

    “原想着死之前吃顿好的。如今倒好,人家星月楼不做咱的生意……”沈默将纸扇插在脑后,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

    “你说什么?”刘依依顿感意外,追问道:“你也打算跳楼?”

    “咳……”沈默佯咳了两声,“本是打算投河,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咱们可以一块,组个队。”

    “你这人!”刘依依本无轻生之念,今日跳楼之举,不过是为求安慰罢了。如今遇到了当真寻死的沈默,自然是有些害怕的,稍稍落后他半步。

    “这才对嘛,好端端的,干嘛要死要活。观姑娘年轻貌美,金陵城中的青年才俊非得踏破姑娘家门槛不可,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沈默劝解起别人来说的头头是道。

    “那你为何要去……”刘依依碎步上前,并肩而行。

    “我啊……我是非死不可。”沈默实在是不知如何解释。

    “是因女子?”

    “算是吧……你说的那家小店在哪?还远么?”

    “不远,就在前面。”

    ☆

    “有间酒馆”的名字挺好,菜式多以家常为主,毕竟是小巷内的店铺,做着左邻右舍的熟客生意。

    酒足饭饱共花费一两有余,中间询问过刘依依的现状,原是一苦命姑娘。怎叹世间多疾苦,沈默也做不了其他,递给她二两银子,“今日星月楼上一闹,难免耽误了你出摊的功夫……先别急着谢绝,我有一事求你……”

    沈默告知其陈宅住处,接着道:“明日清晨,劳烦刘姑娘去陈宅一趟,只需对其宅院主人说,沈秀才酒后溺亡即可,无需多言。”

    “啊!你……你还是个秀才?”刘依依顿时换了神情。

    “怎么?小生不像?”

    “像又不像……嗯……”刘依依吞吐了许久,才说道:“秀才说的住处,那里住着的都是些有钱人家,我怕……我怕……”

    “莫要害怕,你若是觉得不妥,只管将书信送上即可,面都不用见。嘿!方才还要死要活的,如今却是怕了,你说你呀,刘姑娘。”

    寻思着找人代笔,还需额外花费,沈默便向酒馆的掌柜借来笔纸一用,那掌柜的见了他纸上内容后大惊失色,接连出声询问于他,沈默只好以恶作剧、友人玩闹为由遮掩,算是含糊过了此关。

    西城城墙脚下,沈默朝着刘依依的身影挥手。

    她劝了沈默良久,怎奈其心意已决,不可撼动。

    瞅了眼日头的方位,估摸着过了午时,他拧着两个空酒壶往下水门方向而去。

    ☆

    左间一所凉亭,匾额上书“桃叶渡亭”,亭后画舫竞立,艄公小憩。

    莺莺燕燕们早早的托人来此抢个好位,也为入夜之后的幽会拉扯线绳。

    沈默看了画舫许久,又盯了会幽幽河水,还是决计再寻他处,免得自己在这儿投河,生坏了人兴致。

    没办法,我沈某人就是这么体贴。

    他掂了掂手里的散银,不足半两之余。暗自摇头窃语:人生地不熟的,找块儿地都难找。

    继续前行,一缕幽香袭来,他无暇顾及那些,一心只想赶紧找块安静之地了结了自己。

    又见河岸边停着几艘乌篷船,沈默上前打听了两句便上了船去,吩咐一句:“清静之地。”

    岸边屋宇,鳞次栉比,船桨碧波,参差浮影。

    此时此刻的沈默内心无比的犹豫,他早已将空空的酒壶灌满河水绑于脚踝处,左右各一。

    随时可以跃入河中,怎奈身后艄公一直问个不停,难有动作。

    艄公许是因为他给的半两银子,难为情道:“后生,俺也不是贪财的人,你要是想喝酒,只管买去好了,怎么接起河水来了,喝不得啊,这水不能喝。”

    “后生,来来来,你转过头来,俺把银子还你就是,千万别吃这河水……”

    “后生你……”

    沈默已接近半崩溃状态,只好让艄公靠岸下得船去,临走前又被嘱咐莫吃河水,他频频点头才让人放心离开。期间他瞅了个空隙,乘着艄公没注意将那半两银子丢进了船舱。

    直到远方的船影在河湾处消失,料想再无人来干涉自己,才算如愿。

    其实啊,这件事儿也怪自己,想得太多,才有了如此多的麻烦。

    “罢了,罢了。”沈默望着眼前之景,与祖宅的老街古巷极为相似,甚至更为残破。左右不作他想,一脑门子扎了进去。

    过一家残垣断壁,过两家屋瓦破损,第三家……

    透过院墙上的巨大缝隙,沈默看见了一口井。

    他站在门前呼喊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回应。

    推开半扇门,放下手里装满河水的酒壶,左右环视一周,再在屋内转了一圈。

    来回转悠了几圈,确认无人居住之后他才回到井边,抱起了地上的酒壶,以一个极为标准的跳水姿势扎向井口……

    ☆

    “松手!”

    ……

    “放开我!”

    ……

    “我求求你,放开我!”

    ……

    此刻的沈默身临其境的体验到了飞的感觉。

    他被人拽着裤腰,从井口边飞过一掠三丈开外,落出了院门。

    落地之后的沈默一直喘着粗气,猛然间转头作势便要破口大骂。

    “你个乌……呃……够帅的……”

    只见面前的男子一袭白衫无风自飘,头束深色发带也是在飘,负手而立的长袖还是在飘……

    剑眉星目有几分英武,似笑非笑间又有几分儒雅,活脱脱一青年才俊,简直是故事里的主角模版。

    对方开口道出一字:“酒。”

    这一字便让沈默会意了很久,才回过神来解释道:“我壶里装的是水,不是酒。”

    “当真?”白衫男子皱眉道。

    “当真。”

    “那你可以去投井了。”

    “诶!……你!我说你这人!”沈默大为光火,恼怒道:“瞧你长得挺俊,本以为是个好心人,怎的?难不成你是为了酒才救的我?”

    “聪明!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