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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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夜间活动

    屋外的风儿吹得窗纸直响,分不清东南与西北,它们越过了土墙和门洞溜进了门缝……

    一盏孤灯轻轻摆动,在窗纸上倒映出一道倩影。

    门内的她应是在作画的,不知怎的偶尔会有揉搓纸张的窸窣声夹杂着极为细小的呢喃传出——

    “死鬼……怎又是你……”

    ☆

    对于遇见穿越这般大事的沈默而言,今夜注定难眠。

    脖子上的勒痕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要小心提防着暗处黑手。

    “不知那沈秀才究竟是惹了哪路的狠人,竟是要痛下杀手、除之后快。莫不是欠债不还?亦或是当真遇上了劫匪?”

    “唔……”房间里翻箱倒柜,左右寻觅了许久,才让沈默找到了一把剪刀,握在手里左瞅瞅、右瞧瞧,总觉得有些娇弱又无甚大用。

    左思右想也无甚对策,怎奈当下形势如此,自己又不可能溜出……

    嗯?

    心随意动。沈默一把抽起床头的外衫,踮起了脚尖跳到门前,悄悄地打开一道门缝,左右张望一番确定再无人迹,方才大着胆子蹲身出门。

    他像似在做贼一般,先抬起了左腿探步,稳稳落下后才动右腿,没几步的功夫已然来到墙边,透过门洞向外探看,应是耳房与偏房有两处亮灯。

    他本想去厨房借把菜刀作防身之用,然不知方向,稍稍愣神的功夫决计往左,沿着左侧内墙挪着碎步,一、二、三……

    贴墙走了约莫十步之后,探路的左手空空,偏头但见门洞一所,侧身溜进后蹲下张望。

    正前方是一栋三层的小阁楼呈椭圆形规制,旁边有一环形木梯直达二楼,从内发出若隐若现的烛光,在黑夜中稍显明亮;右侧一楼厅门正对的是一汪池水,池中有一大一小两座假山,至于水中活物之类,此刻的沈默也不甚关心。

    进或不进,成了问题。

    上或不上,成了……

    他大致能猜测到阁楼的主人,估计就是那陈映容……

    她此刻在干嘛?

    看书?织绣?还是……

    不日便是我娘子,此刻若是前去连络一二感情,应当,大概,不是很过分吧?

    不知沈默究竟是何心思,几欲起身窜出了墙角,又始终不敢起身。恰此时二楼的窗门大开,娇呵从楼上传来。

    “是谁!”

    上方传来的娇呵让沈默不敢再有半分动作,他将身子蜷缩在了一起,悄悄地挪回了原先藏好的树后,竖起耳朵来细听接下来的动静。

    熟悉的女声急促的道了两遍也无人应答,方才合窗。小院再一次回归到了宁静,风儿匆忙地刮过面前的枯枝,激灵一抖,回过神来。

    “呼……好险……好险……要是让她发现,指不定是什么后果……”沈默又在树下躲了一会,确认四周再无动静时便起身溜出门洞。

    手指触碰到内墙的砖瓦,似乎能带给他一些安全,沈默小心地喘一大口气,隐隐的有一种不安感,自己怎跟做贼似的瞎晃。

    微微摆头挥去乱想,提步绕过花坛,跳上一小坎台阶。他知道苏杭附近的人家,总是爱把储物间和厨房掂的比别地高上几寸,也没办法啊,谁叫这地儿爱下雨,毕竟是天下粮仓嘛。

    再进一门洞,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小碎步踢踏踢踏地绕过了前屋,一缕食物的香气窜进鼻子,沈默连忙侧身贴墙判断方位。

    此时的沈默心里默默估算着自己与厨房之间的距离,而伙房旁住着的师傅却不……

    “呔!哪里来的毛贼!看打……”

    沈默让那一声大喊镇住了心神,吓得他呆若木鸡,直愣愣的看着木棍朝着他脑门袭来,不偏一分不斜一寸。

    霎时间,眼前开出了银花,满天繁星……

    ☆

    陈宅,清晨鸡鸣响起。

    “沈秀才昨晚……”

    “姑爷他……”

    “呸!什么姑爷!我家娘子还没与他成婚呢!别乱讲话……”

    “俺也不认得他,只觉着伙房里进了毛贼耽误俺起夜,顺手就把那厮收拾了!哪里知道那厮这般不禁打……”

    “张大师傅,下手狠不狠呐?”

    “估摸着,也快醒了吧!一个大老爷们还能让一棒子锤出个好歹?”

    听着丫鬟与伙夫的对话,小梅不敢再做逗留,立刻前往娘子居住的阁楼方向。

    心中暗道:昨日夜里沈秀才连着吃了三大碗饭,喝了两壶酒,鸡鸭鱼羊肉数碟,还没吃饱吗?

    哼!饭桶!

    又想起沈默偏瘦的身板,小梅直觉得自己的口粮要被这位未来的姑爷吃光了,难过的嘟嚷起小嘴。

    一路上想着心思,等她再抬头时,已身在陈映容所住的楼阁之下,唤了两句无人回应,便要去沈默院里瞧瞧。

    毕竟,要听娘子的吩咐,照看好他的。

    回身走出门洞,右转尚未踏出五步,就能听见前方院子里传来的吵闹,又看见前方院外有丫鬟值守,连忙眼神示意。对方微微点头,小梅也只好静静的站着,可是她的一双耳朵,并不会因此停下。

    “你沈默,沈秀才,真是给你沈家长脸!半夜三更的,跑去厨房偷东西吃?……”

    “我没有……我不是……你听我解释……”

    “呸!还没有!老娘信你,才是有鬼!说什么去厨房里取木炭做笔?你当老娘是什么?这么好糊弄?你沈默要是有这般刻苦,那为何到了现在还只是个秀才?你糊弄鬼去吧!对了,城外那寡妇兴许会信你,你去对她说!”

    “我……我对天发誓,我沈默,当真不是去偷东西吃的。我昨晚还去了……”

    屋外的两名丫鬟已经听不清门内的人声,惟有“叮呤咣啷”的碎物响传来,吓得她二人又躲远了些。

    门内,陈映容手中的瓷瓶顿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沈默坐在桌前,翘起了二郎腿,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继续,继续砸,别停呐。反正是你家的瓷器,我不心疼呐……话先说在前面,我沈默家什么样,估计你也清楚,破屋烂瓦值不了几个钱,赔不了你!”

    陈映容的俏脸气得煞白,银牙紧咬,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落回座位。

    “沈默,我陈映容自知出身下贱,配不上你。你若是不愿,尽可早早提出,又何必应下此事,再屡屡做出出格举动。平日里,你除了爱嬉笑玩闹外,也无甚大错,为何从昨日起,便像似变了个人似的……”

    “喂……喂……”

    眼前的陈映蓉顷刻间哭成了泪人,泪水如梨花带雨般倾斜,沈默哪里受得住这些,连忙道:“有话好好说嘛……陈娘子干嘛动这么大的气……昨日……昨日我……在城外遇了一伙劫匪,受了点惊吓,所以才……陈娘子,不用这般生气,你瞧你,哭得都不好看了。”

    “劫匪?怎没听你说过?”陈映容半信半疑的回望,联想起沈默昨日的装扮,偏头直视对方。

    “哪里……哪里来得及说,一回家便让你揪着耳朵出门……”沈默的眼神立刻躲闪,含糊回道。

    “活该!你活该!说了不让你往城外跑!你偏要去!沈默!”陈映容突然提高了嗓门,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说!给你的五百两,是不是也丢了!”

    “啊?!……”沈默哪里见过什么五百两,来此地已经十多个小时了,半两银子都没见过。

    陈映容似乎气急,大口的喘着粗气,半晌后才叹道:“好你个沈默,当初你说与你五百两修缮祖宅,你便愿意娶我。时至今日,你却是拿了钱去予那城外寡妇,没瞧出来,你沈家还出了个情种!”

    “呔!你可莫要污我!我哪里……”沈默的话只说了一半,便不自觉的软了下来,乖乖的坐了回去。

    若是身体的前主人当真拿了她五百两呢?

    你大爷的!

    瞧着面前的陈映容一副债主模样,沈默的心情顿时跌落谷底,摔了个粉碎。

    “怎么样?你沈默还有甚话好说?”陈映容从袖子里拿出手帕,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痕,方说道:“这几年,你靠着替人代笔,凑个红白喜事混些散钱,却也禁不起你大手大脚的胡乱挥霍。姑奶奶我心地善良,免了你往年欠下的六百余两赊账,又奉送五百两修缮你沈家祖宅,你却还是这般不知好歹……”

    纵使此沈默非彼沈默,听着耳畔陈映容的斥责也让他的老脸一红,喃喃吐出几字——

    “陈娘子,你看……要不,咱肉偿?”

    对嘛,面前的陈映容虽是脾气火爆了些,但……咳咳……在美色面前,谁敢不服!

    没错!我沈某人就是这么肤浅!

    哪知他话音一落,陈映蓉竟是笑了出来,眯着眼细细的端了他许久,也不说话。

    良久后走到门口,以手帕掩笑道:“沈家秀才快、短、小,奴家可不好这口呢……”

    在银铃般的欢声笑语中,房里的沈默脸色涨红到了极点,三五步转上床帷,一把合上了蔓纱,随后发出阵阵哀嚎……

    “wtf!fq!贼老天,你又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