烁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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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福晋有恙

日头西斜,气势恢宏的王府前,远远地,有两个堪称绝配的人缓缓走来,一个驼背秃顶的中年人,跛着脚,小心掺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老者手中拽牢一把算命帆。随着算命帆的“笃笃”点地声,老者扯着嗓子,高声喊道:“惯会算命改运!捉鬼降妖!有家宅不安者,亲人病痛者,奇症怪病者,老夫手到病除,妖邪永除!-------”

诺大的王府前,幽静非常,老者的一声声吆喝,在僻静的胡同里,声音显得异常高亢。随着两人渐渐临近王府,两扇朱红大门“嘎嗞”一声,缓缓打开,一个年级不大的仆役,闪出门外,“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敢在此地大呼小叫,当真活得不耐烦了?还算命改运!你自家不要脑袋掉了,都不知道怎么掉的!不要再叫嚷了,看你两个也着实可怜,今天我算做好事,给你们十个大钱,赶紧走吧!王爷心情不好,惹恼了他,嘿嘿----”说着,仆役从腰间摘下钱囊,摸出十个铜钱,递给那老者。

老者“嘿嘿”一笑,将铜钱推回,“多谢小哥!老朽洪德旺,人称铁口洪,精通茅山术,与我这徒弟有财,仰仗这茅山术,替人排忧解难,两日前,我和徒弟来到京城,途经此处,发觉妖气弥漫,阴气逼人。老朽回去后,掐指一算,原来,这附近有五百年的老妖在作祟,老夫心忧百姓可能遭受其害,故而循着那妖气,一路查访,不料惊动了贵人,该死!该死!”

少年仆役听后一撇嘴,“你这样的江湖骗子,我见得多了!,你且说,那妖气在何处?”

“就在这里!”洪德旺一挺胸,枯指直愣愣指向王府高大的院墙。

“你要死了!你可知这是哪里?这是康亲王府!我怜你两个年老体残,不与你计较,你赶快离开,被王爷听见了,你可后悔莫急!”说着,仆役就伸手推搡洪德旺和有财。

“此地真有妖孽!里面定有人生病,赶走了老夫,你们可不要追悔莫及!”洪德旺急得枯瘦的脖子伸的老长,不住高声向王府内喊叫。

那年轻仆役也急了,两手用力将洪德旺师徒两个往远处赶去,偏偏这洪德旺,看上去瘦得风烛残年的样子,实则力气很大,退两步,进一步,在原地和那仆役不住拉扯,那仆役急得满头大汗,忽听得朱红大门内传出一个声音:“让他们进来!王爷要见他们!”随即,有一个微胖的汉子负手走了出来。

年轻仆役恨恨地一顿足:“你看,我好心相劝,你两个偏偏不听,这下,惊动了王爷,你们要倒大霉了!”

“呵呵!”洪德旺伸出两根枯指,一捻稀疏的胡须,头微微下倾,盲镜下滑,翻着两颗惨白的眼珠,嘴角露出笑意,“不倒霉!非但不倒霉!还会有赏!小哥!你就等着王爷的赏赐吧。”

“托您吉言!老爷子!您还是自求多福吧!你两个跟着这位娄管事去参见王爷吧!”

那娄管事并不多话,瞥了一眼洪德旺两个,沉声喝道:“随我来!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说着,转身向门内走去,不时回头看看洪德旺两个。

洪德旺拽紧有财的手,算命帆不住轻轻点地,转过照壁,一池清水出现在诺大的庭院中央,周围廊檐水榭,假山环叠,一座九曲虹桥跨在清波之上,虹桥中央,赫然有座六角亭子,亭子上面铺设了琉璃碧瓦,檐下四周的彩绘精美繁复。一个锦袍青年,负手站在亭中,愣愣地看着水中的游鱼,蹙着浓眉,若有所思。

“王爷!人带到了!”娄管事躬身禀道。

“嗯!”锦袍青年轻轻摆了摆手,娄管事躬身而退。

锦袍青年沉默许久,方才轻轻说道;“你说你会看病?”

“小老儿精通茅山术,只看那寻常人看不好的怪病。”

“哦?”锦袍青年忽然来了兴致,转头看向洪德旺,“你说我这王府里有妖怪?你且说说,那妖怪在哪里?”锦袍青年的面色突然一沉,“你若是信口胡言乱语,可没那么容易出这王府!”

“嘿嘿

!容小老儿掐算掐算!”洪德旺左手掐弄起来,口中念念有词,枯瘦的手臂忽然一伸,遥遥指向一处假山,“就在那里!那里可是有人身染怪病?”

“嗯?”锦袍青年眼睛突然一亮,躬身下拜,“老先生真乃神人也!本王奉旨平乱,刚刚凯旋而归,不料,我那福晋突然得了怪病,整天呆在屋内,不能见阳光,口中还不时叫嚷,说本王得罪了神佛,必须要将那窥天境抛进这池中,她的病才会好。可那窥天镜早被我献给太皇太后老佛爷了,如何要得回来?眼见她身体越来越虚弱,这可如何是好?先生一语道破福晋的居所,当是有真本事的,不知先生,可有办法医好福晋?”说话间,康亲王抬头查看洪德旺的反应。

“医好福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需要三根龙发做引子!”洪德旺鼻子翕动,眼镜下滑,一双白白的死鱼眼,好似看得见一般,死死盯着康亲王。

“龙发?是什么?我那里找寻得到?”

“就是当今真龙天子头上的发丝!-----”

“大胆!你究竟是什么人?”康亲王厉声喝道。

“唉!小老儿也是依照茅山术所教,才斗胆进言!王爷!你这王府里的妖邪厉害非常,且不是一个,不用真龙之威,又如何压服得住妖邪。”

“这-----”康亲王怔怔地看着洪德旺,好似要把他看穿看透一般,半晌不语。

 “你们随本王过来,若是当真可以医好福晋的怪病,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康亲王转身负手踏出亭子。

洪德旺轻搡一下有财,低声道:”还不快跟上,愣着作甚?”有财连忙答应,跛着脚,扶着洪德旺紧随康亲王身后。

转过九曲虹桥,三人在迷宫一般的假山中忽上忽下,转过假山尽头的回廊,一座雅致的庭院赫然出现在拐脚处。

“喵呜”一声,一个通体花白的猫突然从花坛边窜出,浑身毛发直竖,嗞牙冲着紧闭的门内尖声嘶叫,倒把康亲王唬了一跳,“白雪,好好的,怎么这般模样?珠儿?珠儿?-----”

“吱呀---”一声,褐色大门被推开,一个小巧玲珑的丫鬟慌乱的从房内走出,见到康亲王,将手中食盒一放,忙噗通一跪:“王爷恕罪!福晋病痛难当,已是几顿颗粒未进,珠儿刚拿了点新鲜茶点过来,不及迎接,还请王爷恕罪!”

那白猫向后退了两步,猛然“喵呜”一声,纵身扑向珠儿,珠儿猝不及防,如玉一般无瑕的脸庞上,立时被划了两道血痕。珠儿花容失色,挥手乱舞,无意中,一把拽住白猫的后颈皮,顺势往外一扔,白猫恰被扔到墙上,顿时口鼻出血,落回地上后,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终是不再动弹。

“这是怎么回事?这白雪一向温顺,今日这是怎么了?”康亲王蹙眉看着地上的死猫,面色一沉,“来人,还不打扫干净!”厢房内几个丫鬟应声走出,慌乱地取来簸箕笤帚,清理地上的死猫。

“珠儿,你来到这王府也有半月有余了吧?难得你能和福晋投缘,福晋的病情可好了点了?我去看看她罢!---”说着,康亲王举步向大门迈去,“萨克达氏!你觉得怎么样了?”

“哗啦--”一声,房间里传来一阵东西摔倒的声音,“王爷不要进来,妾身身染怪病,前日,那朝天观的老道士早就说过,妾身这病,乃是妖邪作祟,非那窥天境和鸠摩盘,不能驱赶妖邪,王爷,妾身如今的模样,恐怕吓着了王爷,还请王爷不要挂念妾身,就让妾身静静等死吧!也好让大福晋心安,怪只怪,妾身命苦,王爷,您若还念及妾身的好,就好好照应我们的孩子扎尔图吧,呜呜呜----”

康亲王闻得哭声凄切,不觉情伤,眼圈一红,正要说话,忽听得身侧的珠儿“啊----”的一声惨叫,却原来珠儿被那洪德旺一掌击中面门,娇躯瘫软在地,顿时缩作一团。

“你---你----”康亲王怒气勃发,一边身体连连闪跃,远远离开洪德旺师徒,一边颤抖着指向洪德旺,“大

胆凶徒,来人,抓刺客!----”

四周立时围拢了七八个壮硕兵勇,挥舞腰刀,将洪德旺师徒围在中央。

“且慢!王爷饶命!小人只是好意除妖!”洪德旺连连挥舞枯瘦的双手,面色煞白,扑通跪倒在地,不住叩首,“王爷饶命,小老儿有话要说!”

“嗬嗬!”康亲王冷冷一笑,挥手止住亲兵,”本王今日倒要看看,你竟敢在本王眼皮底下伤人,如此胆大妄为,本王亲眼所见,你还有何话说?”

“王爷且看,那被打死的是个什么东西?”洪德旺枯指摇摇指向蜷缩在地的珠儿,随即拍了拍身边瑟瑟发抖的有财,“好徒儿别怕!----”

康亲王随着洪德旺所指看去,只吓得连连后退好几步,“这---这是----”原来,珠儿所穿的衣物在地上如纸一般,包裹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几条毛茸茸的长腿露出在衣服外面。

“王爷,小老儿方才闻得妖气近在眼前,但这妖邪法力高强,小老儿为免得打草惊蛇,只得出奇不意,突袭击毙此妖邪,惊吓到王爷,还请王爷恕罪!”说着,从盲镜上方,翻着惨白的眼珠,死死盯着康亲王。

康亲王眼角看向一个兵勇,那兵勇逼不得已,小心用腰刀挑开包裹怪物的衣裙,顿时“啊呀”一声惊叫,瘫倒在地,康亲王也猛然一惊,只见一个一尺有余的硕大蜘蛛,正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康亲王一使眼色,顿时乱刀齐下,那硕大的蜘蛛顿时脓液四溅,流了一地,脓液所至之处,花草顿时枯萎,众人吓得面色惨白,心有余悸。所幸的是,众兵勇没有让脓液溅到皮肤,饶是如此,也是个个心神不安,康亲王见状,忙挥手让他们打扫干净,下去换洗衣物。

康亲王转身扶起洪德旺,“老神仙受委屈了,本王定当重谢!”

洪德旺缓缓起身,探首凑到康亲王耳边,轻声道:”还有一个妖邪,非龙发做引子,不能退却!”

“这----这龙发如何才能到手?此乃大不敬!难----难啊!”

“哎呀!疼死我了!”房间内突然传来福晋的惨叫声,“王爷!妾身无福伺候王爷身侧,被这妖邪缠身,恐怕----恐怕妾身的日子不多了!-----呜呜呜----”

“这----”康亲王顿时慌了神,“萨克达氏!你且莫慌!”说着,顿了顿足正要接着说话,那洪德旺又附耳在侧,轻声说道:“只要我在,自有办法在不惊动圣驾的情况下,拿到龙发,到那时,只要龙发在手,妖邪自然远避。”

康亲王定定地看向洪德旺:“你此话当真?”

“小老儿愿以项伤人头担保!欺骗王爷,小老儿岂不是自寻死路?”洪德旺一脸正色,用力一顿手中的算命帆。

“好!圣上对我圣眷甚隆,本王平叛归京。圣上御驾亲临卢沟桥,迎我凯旋,我因家事,还未来得及面圣谢恩。本王就斗胆带你师徒面圣,恰好太皇太后身子有些不适,就说带你给老佛爷祈福的,你可有胆量面圣?”

“为王爷和福晋排忧解难,小老儿万死不辞!”洪德旺微微躬身。

“好!好!----萨克达氏!你且安心忍耐几日,本王这就进宫面圣!用不了多久,你就好了!我们的孩子,怎么能少了额娘?”

“王爷有这份心,妾身万死难报!”房间内,传来难以压抑的激动声音。

“你我夫妻!何来此话?你也知道!本王最是心疼你,大福晋若有甚么言语,你也不必计较,都是一家人,汉人有句话叫:家和万事兴!你说是也不是?”

“王爷!妾身记下了!妾身病容不堪见君,就在病榻上下跪了。”

“哈哈!你好生养病!本王定当速去速回!”说着,康亲王看了一眼洪德旺,“你们俩个,随本王见驾!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