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募兵
步入春天已久，但空气中还残留着冷意，小冰河时限尚未消失，那募兵的两个人，皆未脱下棉衣。
杨川看看这些难民，皱起眉头，“小石，你看仔细了，年龄需在二十岁与四十岁之间，带有家属的最好，若是市井之徒、脾性狡猾的，可不能要……”
他这个试百户，得自己募兵，明末的绝大多数战力，也是募兵而来，当时的营兵，已经以募兵为主，卫所为辅。
募兵说白了得给钱，军饷大大高出卫所，第二不是军户，身在军营，仍隶民籍。这两点是与卫所官兵最明显的区分，沉重的军饷，也是导致明王朝经济崩溃的原因。
而募兵也不是大手一挥、银子一洒，随随便便招来一帮人滥竽充数的，里面存在很多问题。有些军官募兵带有强制性，或者威逼利诱，又不兑现承诺。而有些人入了军营，还会逃脱，只是暂时被军饷迷惑，北直隶存在不愿参军而自行阉割、自残的现象。
是人都怕死，都不想死，若非走投无路、被逼无奈，谁会去拼命？升斗小民是不关心民族大义、国家存亡的。
“哎！”卢小石点头，边在木牌上登记信息，边指挥应选的人站在后边，家属也站在另一侧，这些人的面色都不好，有逃亡的民户、有运河纤夫。
不仅仅是因为天灾、蝗灾、小冰河时期，一个重要原因是军饷加派，此外，北方五省是明末税收最严重的，相比之下，最富的江南反而最轻，也导致北方官员对江南官员颇有微词，因此北方最不缺的就是流民。
卢小石已经会写几个字、会记账，但文书工作方面，杨川对他不是很满意，招几个秀才来？人家秀才可看不上此时的他啊……
他多数选择携带家属的流民，有家属牵制，才好控制这帮人，他们也不得不拼命。
这帮流民眼见杨川一言不发、大马金刀地坐着，便知他才是主人，眼中蕴含敬畏。
杨川随意瞟向应召而来的人群，几眼便瞧见那个贾道长，贾道长一惊，连忙转身走，拉拉帽子，杨川起身道：“快抓那个道长回来！”
已经登记过的人和没登记的群众，俱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在那里，杨川斜眼瞥着，临了才一边走出一个汉子，追上贾道长，而后才有人响应。
杨川苦笑，此时还指望不上他们听从自己号令，得慢慢竖立威严。
他特别注视那两个最先响应的人，一个看似二十左右，一个看似三十几，两人一左一右反手按住贾道长，并狠狠一踢贾道长脚腕，让他跪下，杨川问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张二更！”
“贺简民！”
杨川记下了，好笑地看向道长：“你怎么不在北京坑蒙拐骗，跑这里来了？”
贾正义的脸像霜打的茄子：“小道本是游方，四海为家，与大人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大人有何见教？”
“你是弘阳教的吗？”
贾正义闭嘴不言，眼睛咕噜噜转动，弘阳教的教众遍布运河，远到南边杭州，但他不敢说出来，怕被安上邪教罪名。
看他这个样子，也不像教派的高级人物，不然何以沦落至此？纵观大明，唐赛儿只有一个，李福达只有一个，徐鸿儒也只有一个，贾正义不过是在底层骗吃骗喝的，不过……这人通文识字，拉过来也不错。
底层教众，不会那么维护教派的，不然徐鸿儒二百万教徒，怎么一下子就垮了。
抬头看见这个可恶的武官，左手从后面掏出来一支判官笔，铜铁打造，脸上人畜无害，右手抚摸判官笔上的尖锐部分，贾正义吓得打个激灵：“官爷饶命，小的不过是走江湖的……”
“我哪儿要你命？说起来，道长的法术还挺厉害，本大人亲自见识过……唉，我是可怜你没个着落，不如到我军营里，帮帮忙？我每个月还给你点月例，如何？”
“小道确实念过几年书，大人放心，若要招兵买马，小道倒也知道些可用的人……”贾正义小鸡啄米般点头，心里却是怨怼，这么个破百户，能成啥气候？但眼下……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得不上贼船了……贾正义吸了吸鼻子……
约莫招到了三十个兵，最后一个身穿破烂衣服的女人走过来跪在他们前面，这女人看样子才十几，两颊带有污秽，开口便是脆声：“大爷，我能烧水做饭，求求大爷买了我……”
“不要。”杨川一计算银子，五六两的军饷月例，已经下他老本了，而且月例只会加，靠朝廷拨军饷，是靠不住的，烧火做饭，别人也会，这女人又没亲戚入伍，不划算带个拖油瓶。
至于临清镇要不要一个女人来牵制他，他准备先去打点看看，如果不需要，就不用买了，没有感情基础，回家可是糟心得很，如果需要，就买个听话点的。
“老爷……”卢小石于心不忍，“不如让她进来看看，如果合适的话……”
杨川想想，卢小石还没成亲，便点了下头。末了还有一些想进来的，因为不符合条件，杨川直接不要了，叫卢小石出面，卢小石大吼道：“再来求就乱拳打出去！”
民众就不敢求了，杨川反而一脸悲天悯人，张二更、贺简民他们倒认为百户大人真是心善了，俱心下一松，不想上了运河船上，分发干粮之前，杨川当众出面，道：“张二更、贺简民率先听从号令，颇有觉悟，今日便提前发五两月例。”
“你们入了行伍的，第一就是要听从命令。本官不是秀才或举人老爷，讲不出什么大道理，这就像你们给人当长工，拿了主家的钱，就要为主家干活。本官既然出了钱，自然是谁出力最多，就优待谁。其他剩余条例，等你们到了军营，会一一告诫。这里事先说明，拿了钱逃跑的，然后再回来的，绝不续用！”杨川一挑眉，一招手，卢小石拿出银子，各发了张二更、贺简民五两，其余人又是羡慕嫉妒恨，又对杨川保持了敬畏。
贾正义眯眼看着，杨川最后叫他进舱来，贾正义恭恭敬敬地献宝道：“大人，符合入伍的，长芦盐场应有不少灶户，这运河两岸亦有力大的纤夫、灵活的水手、渔夫，小道也识得些……”
长芦盐场早就有了，明末大多盐场都归山东布政司管辖。
“嗯，那就麻烦贾道长带头了，不过么，行伍的规则条例，应该尽快制定出来，无规矩不成方圆，我正想看看你有什么妙法……”
贾正义正想伸手讨点束脩，其实他只是个小教派的底层人，不用担心他搞邪教，看看杨川脸色，他只能嚼了点干粮，回去研究捣鼓一下军营条例。
杨川又叫张二更、贺简民进来，打听他们情况，张二更浑身肌肉虬结，一个单膝跪礼，颇有力度：“大人，卑职是个贩私盐的……”
贩私盐的……很有胆量啊，张士诚也是个私盐贩子……
贩私盐可是重罪，不得不说，胆气不小，军营士兵，胆气也是很重要的，贺简民则是个挑夫，杨川吩咐他们暂时跟前听候，作为亲兵，心里决定不行再换。
杨川看看这些难民，皱起眉头，“小石，你看仔细了，年龄需在二十岁与四十岁之间，带有家属的最好，若是市井之徒、脾性狡猾的，可不能要……”
他这个试百户，得自己募兵，明末的绝大多数战力，也是募兵而来，当时的营兵，已经以募兵为主，卫所为辅。
募兵说白了得给钱，军饷大大高出卫所，第二不是军户，身在军营，仍隶民籍。这两点是与卫所官兵最明显的区分，沉重的军饷，也是导致明王朝经济崩溃的原因。
而募兵也不是大手一挥、银子一洒，随随便便招来一帮人滥竽充数的，里面存在很多问题。有些军官募兵带有强制性，或者威逼利诱，又不兑现承诺。而有些人入了军营，还会逃脱，只是暂时被军饷迷惑，北直隶存在不愿参军而自行阉割、自残的现象。
是人都怕死，都不想死，若非走投无路、被逼无奈，谁会去拼命？升斗小民是不关心民族大义、国家存亡的。
“哎！”卢小石点头，边在木牌上登记信息，边指挥应选的人站在后边，家属也站在另一侧，这些人的面色都不好，有逃亡的民户、有运河纤夫。
不仅仅是因为天灾、蝗灾、小冰河时期，一个重要原因是军饷加派，此外，北方五省是明末税收最严重的，相比之下，最富的江南反而最轻，也导致北方官员对江南官员颇有微词，因此北方最不缺的就是流民。
卢小石已经会写几个字、会记账，但文书工作方面，杨川对他不是很满意，招几个秀才来？人家秀才可看不上此时的他啊……
他多数选择携带家属的流民，有家属牵制，才好控制这帮人，他们也不得不拼命。
这帮流民眼见杨川一言不发、大马金刀地坐着，便知他才是主人，眼中蕴含敬畏。
杨川随意瞟向应召而来的人群，几眼便瞧见那个贾道长，贾道长一惊，连忙转身走，拉拉帽子，杨川起身道：“快抓那个道长回来！”
已经登记过的人和没登记的群众，俱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在那里，杨川斜眼瞥着，临了才一边走出一个汉子，追上贾道长，而后才有人响应。
杨川苦笑，此时还指望不上他们听从自己号令，得慢慢竖立威严。
他特别注视那两个最先响应的人，一个看似二十左右，一个看似三十几，两人一左一右反手按住贾道长，并狠狠一踢贾道长脚腕，让他跪下，杨川问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张二更！”
“贺简民！”
杨川记下了，好笑地看向道长：“你怎么不在北京坑蒙拐骗，跑这里来了？”
贾正义的脸像霜打的茄子：“小道本是游方，四海为家，与大人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大人有何见教？”
“你是弘阳教的吗？”
贾正义闭嘴不言，眼睛咕噜噜转动，弘阳教的教众遍布运河，远到南边杭州，但他不敢说出来，怕被安上邪教罪名。
看他这个样子，也不像教派的高级人物，不然何以沦落至此？纵观大明，唐赛儿只有一个，李福达只有一个，徐鸿儒也只有一个，贾正义不过是在底层骗吃骗喝的，不过……这人通文识字，拉过来也不错。
底层教众，不会那么维护教派的，不然徐鸿儒二百万教徒，怎么一下子就垮了。
抬头看见这个可恶的武官，左手从后面掏出来一支判官笔，铜铁打造，脸上人畜无害，右手抚摸判官笔上的尖锐部分，贾正义吓得打个激灵：“官爷饶命，小的不过是走江湖的……”
“我哪儿要你命？说起来，道长的法术还挺厉害，本大人亲自见识过……唉，我是可怜你没个着落，不如到我军营里，帮帮忙？我每个月还给你点月例，如何？”
“小道确实念过几年书，大人放心，若要招兵买马，小道倒也知道些可用的人……”贾正义小鸡啄米般点头，心里却是怨怼，这么个破百户，能成啥气候？但眼下……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得不上贼船了……贾正义吸了吸鼻子……
约莫招到了三十个兵，最后一个身穿破烂衣服的女人走过来跪在他们前面，这女人看样子才十几，两颊带有污秽，开口便是脆声：“大爷，我能烧水做饭，求求大爷买了我……”
“不要。”杨川一计算银子，五六两的军饷月例，已经下他老本了，而且月例只会加，靠朝廷拨军饷，是靠不住的，烧火做饭，别人也会，这女人又没亲戚入伍，不划算带个拖油瓶。
至于临清镇要不要一个女人来牵制他，他准备先去打点看看，如果不需要，就不用买了，没有感情基础，回家可是糟心得很，如果需要，就买个听话点的。
“老爷……”卢小石于心不忍，“不如让她进来看看，如果合适的话……”
杨川想想，卢小石还没成亲，便点了下头。末了还有一些想进来的，因为不符合条件，杨川直接不要了，叫卢小石出面，卢小石大吼道：“再来求就乱拳打出去！”
民众就不敢求了，杨川反而一脸悲天悯人，张二更、贺简民他们倒认为百户大人真是心善了，俱心下一松，不想上了运河船上，分发干粮之前，杨川当众出面，道：“张二更、贺简民率先听从号令，颇有觉悟，今日便提前发五两月例。”
“你们入了行伍的，第一就是要听从命令。本官不是秀才或举人老爷，讲不出什么大道理，这就像你们给人当长工，拿了主家的钱，就要为主家干活。本官既然出了钱，自然是谁出力最多，就优待谁。其他剩余条例，等你们到了军营，会一一告诫。这里事先说明，拿了钱逃跑的，然后再回来的，绝不续用！”杨川一挑眉，一招手，卢小石拿出银子，各发了张二更、贺简民五两，其余人又是羡慕嫉妒恨，又对杨川保持了敬畏。
贾正义眯眼看着，杨川最后叫他进舱来，贾正义恭恭敬敬地献宝道：“大人，符合入伍的，长芦盐场应有不少灶户，这运河两岸亦有力大的纤夫、灵活的水手、渔夫，小道也识得些……”
长芦盐场早就有了，明末大多盐场都归山东布政司管辖。
“嗯，那就麻烦贾道长带头了，不过么，行伍的规则条例，应该尽快制定出来，无规矩不成方圆，我正想看看你有什么妙法……”
贾正义正想伸手讨点束脩，其实他只是个小教派的底层人，不用担心他搞邪教，看看杨川脸色，他只能嚼了点干粮，回去研究捣鼓一下军营条例。
杨川又叫张二更、贺简民进来，打听他们情况，张二更浑身肌肉虬结，一个单膝跪礼，颇有力度：“大人，卑职是个贩私盐的……”
贩私盐的……很有胆量啊，张士诚也是个私盐贩子……
贩私盐可是重罪，不得不说，胆气不小，军营士兵，胆气也是很重要的，贺简民则是个挑夫，杨川吩咐他们暂时跟前听候，作为亲兵，心里决定不行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