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岛津的买卖
岛津春日的脸色缓和一些，给伊地知重秀使了个眼色，自己又退到一边。
伊地知重秀抹了一把冷汗，走回来说道：“本家萨摩藩的商队一直由春日小姐掌管，主要在日本和大明、那霸之间往来贸易。”
这么一说李慕华就懂了，他也知道，所谓“往来贸易”云云，也都是走私罢了。
当时大明朝廷接受日本贡使皆有一定贡期，所有朝贡船只不在贡期且无国书者，一律不准入港。
况且前往大明贸易的勘合大多掌握在幕府和大寺院手中，岛津家没听说曾拥有过勘合。
李慕华虽然上《海洋贸易史》课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过应付考试的内容还是有些印象的。
看来这岛津春日虽说是大名之女，真正的职业和他们这些海盗们相差无几。
今天他们要谈的生意，恐怕也离不开这一行了……
毕竟两个海盗头子谈买卖，总不会谈种地开荒吧？
于是李慕华拱拱手，笑道：“原来是同行，失敬失敬。走吧，我带你们去找三将军。”
伊地知重秀心照不宣地一笑，伸手一引，请他和岛津春日先行，自己则跟在两人身后。
李慕华等人穿过码头，沿着来时的那条弯弯曲曲的山道，回到了东寨。
东寨的格局和中寨差不多，也都是低矮的农家房舍，只是在寨子的中心，有一座砖石垒造的大屋。
这间大屋是专门给贵客休息的所在，前几年海上买卖兴旺的时候，来往大明双屿岛和日本九州的海船犹如过江之鲫。
大渚岛的位置极佳，几乎处在大明与日本九州的航线中心，因此成了来往客船必经之地。
那时节两座码头几乎不敷使用，因此这间客室建得十分宽敞，装潢也比较考究，门外那斑驳的漆色，似乎还在显示着往日的红火光景。
东寨主程迷糊的家就在那间大屋后面。
此时胡三寿已经等在了门口，专门迎接李慕华带来的客人。
李慕华本以为谢和在这大屋之中待客，谁知胡三寿将手一引，带着众人转到屋后——谢三将军要在程米虎的家中接见两位倭人。
谢和此刻正盘腿坐在屋里的草席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旱烟，程迷糊躺在自家土炕上，似乎刚刚喝了两盅酒，正靠在被褥堆上打盹。
伊地知重秀有些拘谨，李慕华和胡三寿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活像两尊门神。
李慕华先打破了沉默，说道：“三哥，这两位岛津家来的，岛津春日姑娘、伊地知重秀先生。带了三十件大铠、四十柄太刀、四十把折扇，是送给您的礼物。”
伊地知重秀连忙补充道：“还有十箱漆器。”
李慕华笑了笑，闭口不言。
谢和爽快地笑道：“好，多谢。春日姑娘的大名，谢某是久仰啦——‘萨摩雌虎’，诹访之濑岛一战如雷贯耳啊！”
李慕华一愣，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有这样一个外号。
虽然他没听说过诹访之濑岛一战，可“萨摩雌虎”这个名号……也算是很贴切了！
至于谢和所谓“诹访之濑岛一战”，是指去年发生在琉球的一场冲突。
当时岛津家的萨摩商团一条船十余人，在琉球的诹访之濑岛，与徐海手下三船八十余人作战，岛津春日一人一刀，将徐海手下砍死砍伤二十有余，大胜数倍之敌，从此名噪一时，便有了“萨摩雌虎”之名。
程迷糊撩起眼皮扫了一眼，目光一亮，竟坐正了几分。
李慕华想到她撂倒麻五的那一拳，撇了撇嘴，再次感到心有余悸。
伊地知重秀谦卑地道：“那是大人们的赞赏。”
谢和点点头，问：“听说你找俺谈买卖，说说看。”
伊地知重秀恭恭敬敬地道：“想必三将军有所耳闻，大友宗麟与佛郎机商人订购一批铁炮，最近几日便将到货。主上想委托三将军做中间人，替本家截下这个交易——本家愿以‘蓬莱’、‘玄武’的情报交换！”
说完之后，伊地知重秀仍然站着，却低下头不敢看谢和的脸色。
谢和沉默一会儿，面色阴沉地道：“送客！”
李慕华顿时愕然，万万料不到会有这般变故。
伊地知重秀呆立当场，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时胡三寿把手一伸，说道：“伊地知先生，请吧！”
伊地知重秀满面羞惭，只得黯然退出。
李慕华这才回过神来，跟着追了出去，拉住胡三寿，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胡三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点点头，将伊地知重秀和等在外面的岛津春日带走了。
李慕华站在门外盘算半晌，心里已有了个主意。
日本战国有句话叫：“岛津无暗主。”
是说岛津贵久极其长子义久、次子岁久三代家督皆是明君，就连尚且年幼的四子岛津家久，也是小小年纪便有“战法天才”之名！
他不禁思忖：假如老大暂时不能回归大明，那么与岛津家结交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看谢和的态度，想要说服他插手此时，恐怕还要费一番思量……
屋里烟雾弥漫，谢和不断地抽着旱烟，他正在生闷气。
他不是气那些倭人——倭人向来就是这样的，小气、猥琐、自以为是。
他在气叶宗满。
他妈的！
倭人是麻五带来的，麻五是叶宗满的人，不用说，这件烂摊子肯定是叶宗满甩给他的。
虽然他肯定不会上当，可叫人惹一身骚啊！
想想看，只要有人把这事传出去——谢某人与倭人密谈“蓬莱”、“玄武”情报之交易——这种消息叫老船主知道了，怎能不生疑心？
况且他和大友家还有点儿生意交情。
他决定不采纳秀才的关于那封信的分析，而强行把罪过都推到叶宗满的身上。
“刨棺鞭先人的叶宗满，捣鼓一封假信害俺，现在又推两个屎球儿过来恶心人，海龙王咋不变个礁石顶穿你个败类的船底哩！”
他一边狠狠地抽烟，一边唾沫星子乱飞地大骂。
程迷糊瘫靠在自家土炕的被子堆上，半睁着眼问：“啥假信？”
伊地知重秀抹了一把冷汗，走回来说道：“本家萨摩藩的商队一直由春日小姐掌管，主要在日本和大明、那霸之间往来贸易。”
这么一说李慕华就懂了，他也知道，所谓“往来贸易”云云，也都是走私罢了。
当时大明朝廷接受日本贡使皆有一定贡期，所有朝贡船只不在贡期且无国书者，一律不准入港。
况且前往大明贸易的勘合大多掌握在幕府和大寺院手中，岛津家没听说曾拥有过勘合。
李慕华虽然上《海洋贸易史》课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过应付考试的内容还是有些印象的。
看来这岛津春日虽说是大名之女，真正的职业和他们这些海盗们相差无几。
今天他们要谈的生意，恐怕也离不开这一行了……
毕竟两个海盗头子谈买卖，总不会谈种地开荒吧？
于是李慕华拱拱手，笑道：“原来是同行，失敬失敬。走吧，我带你们去找三将军。”
伊地知重秀心照不宣地一笑，伸手一引，请他和岛津春日先行，自己则跟在两人身后。
李慕华等人穿过码头，沿着来时的那条弯弯曲曲的山道，回到了东寨。
东寨的格局和中寨差不多，也都是低矮的农家房舍，只是在寨子的中心，有一座砖石垒造的大屋。
这间大屋是专门给贵客休息的所在，前几年海上买卖兴旺的时候，来往大明双屿岛和日本九州的海船犹如过江之鲫。
大渚岛的位置极佳，几乎处在大明与日本九州的航线中心，因此成了来往客船必经之地。
那时节两座码头几乎不敷使用，因此这间客室建得十分宽敞，装潢也比较考究，门外那斑驳的漆色，似乎还在显示着往日的红火光景。
东寨主程迷糊的家就在那间大屋后面。
此时胡三寿已经等在了门口，专门迎接李慕华带来的客人。
李慕华本以为谢和在这大屋之中待客，谁知胡三寿将手一引，带着众人转到屋后——谢三将军要在程米虎的家中接见两位倭人。
谢和此刻正盘腿坐在屋里的草席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旱烟，程迷糊躺在自家土炕上，似乎刚刚喝了两盅酒，正靠在被褥堆上打盹。
伊地知重秀有些拘谨，李慕华和胡三寿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活像两尊门神。
李慕华先打破了沉默，说道：“三哥，这两位岛津家来的，岛津春日姑娘、伊地知重秀先生。带了三十件大铠、四十柄太刀、四十把折扇，是送给您的礼物。”
伊地知重秀连忙补充道：“还有十箱漆器。”
李慕华笑了笑，闭口不言。
谢和爽快地笑道：“好，多谢。春日姑娘的大名，谢某是久仰啦——‘萨摩雌虎’，诹访之濑岛一战如雷贯耳啊！”
李慕华一愣，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有这样一个外号。
虽然他没听说过诹访之濑岛一战，可“萨摩雌虎”这个名号……也算是很贴切了！
至于谢和所谓“诹访之濑岛一战”，是指去年发生在琉球的一场冲突。
当时岛津家的萨摩商团一条船十余人，在琉球的诹访之濑岛，与徐海手下三船八十余人作战，岛津春日一人一刀，将徐海手下砍死砍伤二十有余，大胜数倍之敌，从此名噪一时，便有了“萨摩雌虎”之名。
程迷糊撩起眼皮扫了一眼，目光一亮，竟坐正了几分。
李慕华想到她撂倒麻五的那一拳，撇了撇嘴，再次感到心有余悸。
伊地知重秀谦卑地道：“那是大人们的赞赏。”
谢和点点头，问：“听说你找俺谈买卖，说说看。”
伊地知重秀恭恭敬敬地道：“想必三将军有所耳闻，大友宗麟与佛郎机商人订购一批铁炮，最近几日便将到货。主上想委托三将军做中间人，替本家截下这个交易——本家愿以‘蓬莱’、‘玄武’的情报交换！”
说完之后，伊地知重秀仍然站着，却低下头不敢看谢和的脸色。
谢和沉默一会儿，面色阴沉地道：“送客！”
李慕华顿时愕然，万万料不到会有这般变故。
伊地知重秀呆立当场，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时胡三寿把手一伸，说道：“伊地知先生，请吧！”
伊地知重秀满面羞惭，只得黯然退出。
李慕华这才回过神来，跟着追了出去，拉住胡三寿，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胡三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点点头，将伊地知重秀和等在外面的岛津春日带走了。
李慕华站在门外盘算半晌，心里已有了个主意。
日本战国有句话叫：“岛津无暗主。”
是说岛津贵久极其长子义久、次子岁久三代家督皆是明君，就连尚且年幼的四子岛津家久，也是小小年纪便有“战法天才”之名！
他不禁思忖：假如老大暂时不能回归大明，那么与岛津家结交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看谢和的态度，想要说服他插手此时，恐怕还要费一番思量……
屋里烟雾弥漫，谢和不断地抽着旱烟，他正在生闷气。
他不是气那些倭人——倭人向来就是这样的，小气、猥琐、自以为是。
他在气叶宗满。
他妈的！
倭人是麻五带来的，麻五是叶宗满的人，不用说，这件烂摊子肯定是叶宗满甩给他的。
虽然他肯定不会上当，可叫人惹一身骚啊！
想想看，只要有人把这事传出去——谢某人与倭人密谈“蓬莱”、“玄武”情报之交易——这种消息叫老船主知道了，怎能不生疑心？
况且他和大友家还有点儿生意交情。
他决定不采纳秀才的关于那封信的分析，而强行把罪过都推到叶宗满的身上。
“刨棺鞭先人的叶宗满，捣鼓一封假信害俺，现在又推两个屎球儿过来恶心人，海龙王咋不变个礁石顶穿你个败类的船底哩！”
他一边狠狠地抽烟，一边唾沫星子乱飞地大骂。
程迷糊瘫靠在自家土炕的被子堆上，半睁着眼问：“啥假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