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温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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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青梅他嫁

    艮啼与元琪乃同年所生,她向来稚嫩可人,他向来老态龙钟,但她从未嫌过他,总是冲他献上嫣嫣一笑。

    “艮啼哥哥……”

    “艮啼哥哥……”

    “艮啼哥哥……”

    ……

    她每次唤他,都会在他的心里长出一朵硕大的紫藤萝,日积月累,那片紫藤萝越发安静而茂密。

    在他心里一闪而过的,是爱?是恨?

    他全然不知!

    声声鞭霹,竟浑然不知疼痛。

    这世间的苦楚,总比他心里的少了些许。

    只是着恼人的铃声,时时提醒他,他已动情!

    他又动情!

    元琪外伤虽愈,却郁结心肠,身疲力乏,终日卧床不起,越发刮瘦。

    “彩儿,”元琪将一如手掌般大小的檀木盒递到彩儿手中,轻声道:“你今日前去寻李德公公,请务必将此物亲手交予他,不得假他人之手,切记切记。”

    元琪不过才说了几句话,便体力不支,大喘起来。

    彩儿急忙将她扶下,轻轻将锦被搭在她身上,“贵人放心,且勿心急气躁,我去去便回。”

    正值天寒时节,彩儿不断跺脚驱寒。她亦候了两个时辰,仍不见李德出现。檀盒虽小,上却镶满珠宝,分量不轻。她不停的左右手来回倒弄,以便以腾出一手哈气。

    倒弄间,檀盒不慎从手中脱落,连滚十几步之远。她拾起时,只见木盒内已经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封信兼一支步摇。

    彩儿心里不禁感叹,物是人非,此步摇亦未能扭转乾坤亦。

    李德随大帝从万圣殿回圣书殿的时候,远远便见彩儿身着浅蓝宫衣,低头站在梧桐树下,不知道已经候了多久。

    “彩儿姑娘,欲何往之?”

    彩儿大喜道:“李公公安也,我乃贵人所遣,前来寻您,欲将此物交予您,请您托放。”

    李德接过檀盒,笑道:“贵人吉人天相,定可渡过难关,檀盒我收下了,请贵人放心。”

    李德返回圣书殿的时候,大帝正浅浅啜饮着一杯热茶,他良久才开口道:“殿外候着的可是琪贵人的贴身婢女?”

    “回大帝,正是琪贵人的贴身婢女彩儿。”说罢,将檀盒轻轻放在大帝手旁。

    李德见不再年轻的大帝阖上眼假寐,圣手轻轻的敲着紫木桌,并不去碰檀盒,良久之后,忽然开口:“你可知我当年是如何遇见琪儿的?”

    大帝声音轻浅,又是在寐寤之际,似是问他,又似是自言自语。

    李德知道,大帝需要的仅是一个聆听者,便静静候着,果然大帝自问自答:“我那日从猎场回返,忽而听见附近有人在抚琴,且是我钟爱的《桃花楼》,我不禁循声而往。只见也湖边有一个豆蔻少女,长发似流水,琴声似流水,眉眼亦似流水……她温婉的像是一朵出水芙蓉……”

    “《桃花楼》乃是风雅之曲,她却弹出太多离愁之意。我问她为何,她道家父遭小人欺蒙,犯下滔天大错,纵然圣恩浩荡,却难逃波折,故在此以琴消愁……”

    “李德你说,她往时真不知我乃大帝?非也,这一切不过她的一个计谋罢了,否则她不会弹《桃花楼》,不会穿水彩衣,不会用琴引我前往。她不过是欲救其父,才委身与我罢了。”

    “她真乃一个聪慧的女子,饱读诗书,善琴善舞,”大帝缓慢的睁开眼睛,眼里无愁也无情,“纵观整个后宫百位妃嫔,无一人能与她一较高低,她遗世独立,却注定不属于我!”

    大帝近日患上风寒,时常咳不成声,“李德李德,你说说她何为不属于我?!”

    李德急忙上前轻轻拍着大帝后背,他不知大帝为何突然动怒,他此刻咳嗽不止,脸色也红润了许多,缓了许久,他又叹息道:“罢了罢了,唤琪儿前来见我吧。”

    冬季飘雪,因着冷竟也毫无美感。元琪来前抹了胭脂,却亦因着寒冷而脸色发白。她的玉鞋有些湿了,却丝毫不影响她匆忙的脚步。

    她终是病人,不禁这番折腾,才走几步而已,便急喘起来。

    “贵人何必如此,轿撵已经备好,您为何不用?”彩儿鼻头冻得红红的,声音亦有些微颤。

    “无碍,”元琪缓了几口气后,才慢慢道:“今非昔比,大帝已经厌恶我,我断不能乘撵而行。”

    终于走到圣书殿的时候,元琪软斗篷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雪,她的玉鞋亦越发潮湿。

    “大帝万安。”元琪俯跪在地上,轻声道:“听闻大帝近日身体有恙,不知安康了否?”

    “无需担心,我亦大好。”大帝依旧半躺在塌上,寐寤道:“琪儿近日可好。”

    “琪儿都好,大帝勿念。”

    大帝不停的转动手里的夜明珠,有些困意,有些凉意。他忽然记起前几日的一个梦,梦里一蛟龙腾空而起,在帝国上空盘旋不止,忽而冲他朗声笑道:“自古人神魔三界互不干扰,各分天下。然人类贪婪无能,何该得此大权?”他心下大惊,来不及看清那蛟龙的样子,便已经惊醒,届时才发现他一身冷汗,湿透了寝衣。

    他微微侧头,望着窗外,呢喃道:“琪儿你是个明白人,当知我虽身为大帝,却多有不得已之时啊!”

    “……”

    “琪儿自进宫以来,可有何遗憾未了?”

    “琪儿的遗憾,说有便有,说无便无。”元琪不知是怕还是寒,声音微颤,“琪儿一直妄想,大帝若能像琪儿待大帝这般待琪儿,琪儿便死而无憾了。”

    大帝这时才看向元琪,道:“怎还跪在地上,快快起来。”

    元琪从地上站起时,大帝才发现她面如梨花,然上全是露珠,晶莹剔透。

    他有些不明,“自你进宫以来,我可有苛待与你?衣食住行,你在众嫔妃里皆为首份,你竟还有不满?”

    元琪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大帝待我,虽好,却无心。大帝的一颗心,不知已经许给了何人。大帝定是想琪儿进宫乃是贪图宫里的荣华富贵,救父救族,实则琪儿乃是心悦大帝,痴心不悔。”

    大帝又一次阖上眼睛,如睡着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