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辞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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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篝火将起

    刚过寅时,白龙镇就已经在喧嚣鼎沸的人声中苏醒过来。

    从大街小巷里走出的小镇百姓们,一个个将手中的牛羊祭品高举过头顶,不约而同的向最北边的龙王庙走去。

    常晓磊在仔细确认过爹娘已经随着邻居们赶往祭祀大典之后,偷偷摸摸地从爹娘屋子里摸出一个黑色的长条包裹,随身一负,就脚底抹油般地飞奔而去。

    刚拐过一巷角,脑袋上就结结实实地吃了一记板栗。

    “磨磨蹭蹭,说好寅时到,让你哥我白等这么久。”

    常晓磊吃痛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委屈地嘟囔道:“那也得让我老爹老娘先出门呀。”

    陆行歌望着小石头背后的长形包裹,问道:“你背着的是啥玩意儿?”

    “保密!”

    陆行歌白了一眼故作神秘地将包裹藏掖在身后的常家小子,便不再搭理。自赵婆婆离世之后,这个在任何人面前都会自称陆小爷的少年,便多受常家人的照拂。也只有在常家人面前,少年才会收敛起张扬的痞气。

    “那曹通人呢?”

    陆行歌指着终在黎明破晓前出现在暮色中的高大身影,“这不来了吗。”

    比起藏掖包裹的常晓磊,此时姗姗来迟的曹通怀抱着大黑狗,更显诡异。

    “这不是小胖子家养的那只畜生?”

    要说民风还算淳朴的白龙镇上什么最惹人生厌,除了无所事事,诡计多端的镇西一霸陆行歌,大概就剩下王寡妇家这只凶名在外的大黑犬了。至于养狗的原因,说是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养狗防贼求个心安。实际上白龙镇多少年来除了那几根冲天炮几乎没出过什么盗窃案件,说是夜不闭户也不为过,防的不过是陆行歌罢了。只可惜狗养到现在三年有余,陆行歌没有遭过罪,倒是自己的儿子王小胖子被莫名其妙的咬过一两次,惹得王寡妇不止一次地说要把这不识相的畜生给炖了。

    “可是按照小爷我的吩咐去做的?”

    “那可不。”曹通放下手中龇牙咧嘴的黑毛畜生,“听你的,把它跟义庄里的那些个命丧凶兽口下尸体放一起,关了整整一夜。”

    “原来被你们抓去了,小胖子他娘虽然总说要炖狗,但是昨晚就好像丢了宝贝似得,寻了整整一夜。我说嘛,谁家敢要这么凶的畜生。”

    常晓磊伸出手掌,刚想摸一下狗头,就被黑毛畜生一通犬吠吓得不轻,“行歌,抓这黑毛的畜生作甚?”

    “没听过狗的鼻子最灵吗?周边山头如此多,要想找到那只凶兽岂非是大海捞针!我寻思着如果这黑狗能追踪到那凶兽身上独特的气味,可就帮我们剩下了不少功夫。”

    “小哥高明,曹通着实佩服。”

    从曹通这样的老实人嘴里说出的奉承话,不论是谁听起来都会更加舒心。

    陆行歌将一根麻绳系在黑狗的颈部,试了试松紧之后,抬头望着眼前的两人,“按照昨天的安排,小爷我牵狗去找那只凶兽,引诱其前往祭祀大典,最后借那些江湖人的手段除此祸害。曹通与我保持距离,必要时助我逃脱困境!”

    瞧着少年一脸轻松模样,曹通开始怀疑自己当时是怎样的幼稚,才听信了这两个愣头小子的谗言,误上了贼船。

    “那我呢?那我呢!”

    “你呀!”少年不怀好意地瞥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常家小子,笑道:“自然是赶在祭坛时,在我们成功抵达祭台之前,遣散附近的小镇居民啦。”

    ________

    不管是南朝北晋,还是西域荒地,有人聚集处自会供奉神明。尤其是北晋疆土以内,龙王土地庙,河伯山神观,十里八乡比比皆是。

    白龙镇的龙王祭由来已久,虽是靠山吃山的小镇,却寻不得一处山神庙,遍历山上山下也唯有镇北漠河边的龙王庙而已。小镇百姓口口相传的龙王典故中讲,许多年前此处还不叫白龙镇的时候,发生过极大的洪灾,水势之大连同着崩落的山石,险些将整个小镇夷为平地。正当存亡关头,一位白衣仙人乘龙而来,施展无上仙法退洪水镇山河,护得百姓平安,最后命座下白龙与此处山水融为一体,这才解去小镇覆灭危机。小镇为感上仙恩德,不再修缮洪灾中毁去的山神河伯庙,而是在镇北漠河边兴建龙王庙,立起数丈之高的仙人石像,香火不断,并改名白龙镇。自此往后的漫长岁月里,除了前些日子被陆行歌倒腾出来的雪崩,再无天灾发生。

    仅从纷繁多样的祭品,便足以看出小镇百姓对于祭典的重视。

    龙王庙外,那座数丈高的仙人石像前巨大的木质祭台上,堆满了从大街小巷各家各户里端出来的祭品。鸡鸭牛羊肉自不必说,那点缀着朱红的馒头,辅以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糯米粽子,以及剥洗干净还未蒸煮的漠河白鱼,在食物略显匮乏的寒时,白龙镇的百姓们已然献出了自己最大的诚意。

    陶然一袭青衫,与同行少女端坐于祭台不远处的凉亭,手中折扇轻洒之间有些难以明言的写意。

    台下的江湖看客比起预料之中,似是少了很多人。究其缘由是一则白龙镇宝物是子虚乌有的消息,没等到祭祀开始,已经陆续有大失所望地江湖修士们开始离去。

    传言自然是这位年轻公子悄然放出。

    目睹着这些闻风而来,失望而走的“侠士”,陶然摇头哀叹着江湖之大,竟有如此之多利欲熏心且愚蠢之极的不入流之人。

    混迹江湖,靠的是修行,防的却是人心。江湖中不乏善弄心机权数之辈,名声显赫的荒城之主述远侯,以及那北晋当朝国师何新贤皆是此中高手。前者功于心计,散谣言,多次挑起门派争斗。后者善权谋,晓人心,杀伐果断,助北晋皇帝荣登大宝。而这样的人物,陶然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欣赏不来的。

    锣鼓惊天,鞭炮齐鸣,祭台中央一群头戴面具穿着奇装异服的小镇民众鱼贯而入,即将持续一整天的祭祀大典就此拉开了帷幕。

    看客里冒出了几个熟悉的身影,神色倒是坦然,心底却不知在谋划着什么算计。

    “那蒋姓书生呢!”妖艳女子环顾四周,胸前轻纱下遮掩不住的春光若影若现,“早就说他们这些雁荡山的余孽不可尽信,紧要关头,人却不见了。”

    拄拐老妇瞥了一眼风骚妇人,嗤笑道:“我可记得那书生刚来时,某些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老太婆你少风凉话,这次行动出了岔子咱可都担待不起。”

    “蒋烁那小白脸,俺就看不惯他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俺倒要看看,就凭几个侥幸逃脱的雁荡山余孽,能翻出什么大浪来。”矮脚汉子义愤填膺道。

    “哦?你看不惯的难道不是蒋烁长得比你俊俏,还差点让骚婆娘投怀送抱的脸蛋?”老妇毫不客气嘲讽,噎得矮脚汉子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雁荡山就是硕果仅存,怕也不是你们这几只臭鱼烂虾可以媲美的,蒋烁那小子如此邪门的功法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老身猜的不错,附近山林里频发的凶兽伤人,多半就是蒋烁修行的邪功所致。”

    “真如你所说,他应该还没有完全掌握住此法要领。”妖艳女子轻摆罗衫,接话道,“不然也不会肆意猎杀,为我们惹下这么多麻烦。此时不见人影,只怕是压抑不住那邪门的功法,又跑去哪里觅食了。”

    “事已至此,静候时机吧,这几日我伺机查探了那只商队,除了那个领队大汉,以及看不出深浅的白衣公子,手下之人多是些初入修行的蝼蚁罢了,不足为惧。”

    “小心驶得万年船,见机行事吧。”

    三人各自点头,不再言语。

    持续不断的祭祀节目总算将近尾声,河边上搭起足有五六丈高的篝火台,这便是祭祀大典最后的重头戏。

    独自赶到祭典守候了一整天的常晓磊,对陆行歌的安排很不满意。

    眼见着日薄西山,常家小子摸了摸自己身后背了一整天的篝火,转身离开祭典。

    篝火将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