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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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七王国的历史(1)

按照生物学家的分类,世界上有六大类生物。前三种是微生物,后三种依次是菌类、植物和动物。

亿万年来,这六大类生物一直在“共生进化”,且彼此交叉、缠绕,形成姿态万千的生态圈。

凯文·凯利注意到,一切生物都有天然的“借助外力”的本领,比如繁衍、筑巢、觅食、迁徙,以及标记自己的领地,这个本领其实与类人猿、人类使用工具毫无二致。在“技术元素”伴随语言、工具的诞生成为人类不可缺少的“伙伴”的同时,它仿佛有了自己的灵性,成为独立的“生命体”。

这个被凯文·凯利称为“技术元素”的“观念有机体”,伴随着生物的进化,特别是人的进化过程,被人发现、发明、打磨、雕琢、替换、更新,成为与生物行为密不可分的组成部分。这是“技术元素”起源的第二层。

“技术元素”的演化过程,仿佛有自己的生命周期,从语言到符号、文本,再到印刷品、留声机、电视;从犁铧、刀斧,到水车、磨盘、唧筒,再到手工织机、蒸汽机、汽船和飞艇。“技术元素”已成为“第七个生命王国”。

高度拟人化的比喻,贯穿凯文·凯利这本书的始终。他试图说明的是:与真正的生命物质不同,作为人类观念、工具、方法的复合体,“技术元素”似乎有更加旺盛的生命力,“几乎从来不会灭绝”;就算它的具体样式可能会在某个特定地区短暂“失传”,但只要下工夫,一定能在别的地方发现雷同、甚至完全一样的科技方法。

这种“相伴而生,相伴而行”的感觉,或许正是“技术元素”的独特之处。那些经年累月在人手中摩擦、抚摸、携带、使用的科技工具,仿佛有了某种灵性,与人的关系已经不单单是毫无生机的、可随时弃之如屣的外在之物。

回顾旧石器时代,我们可以观察到这样一个进化时期,当时人类的工具还很原始,技术元素处于最小化状态。可是,由于科技先于人类甚至先于灵长类动物诞生,所以有必要超越我们人类的起源去了解科技发展的真实情况。科技是人类的发明,也是生命的产物。

如果给迄今为止在地球上发现的各种生物分类,可以分为6大类。这6大类——或者说生物王国——中所有的物种都有共同的生物化学结构。其中3个王国是极小的微观生命体:单细胞有机体。其余3个是我们常见的生物王国:菌类(蘑菇和霉菌)、植物及动物。

这6个王国中的所有物种——应该说今天地球上生存的所有有机体,从海藻到斑马,都是同步进化的。尽管生命形式的复杂性和发展程度不同,但所有存活的物种从祖先那里进化而来,用了同样长的时间:40亿年。所有生物每天都要经受考验,努力适应环境,延续数亿代,??成一条从未间断过的生命链。

很多生物学会建造住所,这些住所有助于主人获得身体组织所没有的能力。白蚁的殖民地是两米高的硬土堆,它们像白蚁的外部器官一样发挥作用:土堆的温度受到控制,出现损坏后,白蚁会进行修理。干泥本身似乎就有活性。我们认为是珊瑚——石质的树状结构——的东西是几乎不可见的珊瑚虫的栖息地。珊瑚和珊瑚虫行为一致。它也会生长,呼吸。蜂巢光滑的内表面,或者鸟巢的纤细构造,以同样的方式发挥功能。因此鸟巢或蜂窝最适合被看做修建出来——而不是生长而成——的躯体。居所是动物的技术,是动物的延伸部分。

人类的延伸部分是技术元素。马歇尔·麦克卢汉以及其他一些人认为,衣服是人的延伸皮肤,轮子是脚的延伸,照相机和望远镜是眼睛的延伸。科技发明是我们的基因创造的的伟大外延。这样,我们可以认为科技是我们的延伸躯体。在工业时代,以这种思维理解世界是很容易的。蒸汽铲、火车头、电视机以及工程师的杠杆和装备,构成巨大的外骨骼,将普通人变成超人。进一步的分析揭示出这个类比的缺陷:动物的延伸外壳是来源于它们的基因。它们将自己所造之物的基础设计遗传给后代,人类不是这样。我们外骨骼的结构产生于我们的思维,这也许会自然地创造出祖先从未制造过甚至想象过的事物。如果说科技是人类的延伸,那也与基因无关,而是思维的延伸。因此科技是观念的延伸躯体。

技术元素——观念有机体——的进化与基因有机体相似,差异很小。二者有很多共同的特性:两种系统的进化都从简单到复杂,从一般到个别,从统一到多元,从个体主义到互利共生,从低效到高效,从缓慢变化到更大的可进化性。科技有机体随时间变化的过程符合一种与物种进化的系统树相似的模式。不过,科技表现的不是基因性状,而是观念。

但是观念从来不是孤立的。它们被嵌入一个由辅助观念、推论、支持性概念、基本假设、副效应、逻辑结果和一大堆后续可能性构成的网络。观念结伴而行,脑子里有一个观念意味着有一批观念。

大多数新观念和新发明是由不相干的观念汇聚而成的。时钟的创新设计启发人们制造更加出色的风车,原本是为了酿啤酒而建造出来的火炉被证明可以在钢铁行业发挥作用,用于风琴制作的机械原理被用在织布机上,而织布机的机械原理后来演化出计算机软件。通常无关联的元件最后构成紧密整合的系统,采用更加先进的设计。大多数发动机综合采用发热活塞和散热器,而精巧的风冷发动机将两种理念合二为一:发动机保留活塞,同时使之兼做散热器,将活塞产生的热量散发出去。“就科技而言,共同改进是最佳的办法,也是常见的,”经济学家布莱恩·阿瑟在《科技的本性》(thenatureoftechnology)一书中写道,“一项技术的许多组成部分被其他技术共享,因此随着这些成分在主技术‘之外’的其他应用上有所改进,大量进步就这样自动产生了。”

这些联合就像**。它们创造出继承古代科技的系统树。诚如达尔文的进化论所言,微小的改进得到更多的复制,创新就在人类世界稳定传播。早期的观念孵化新观念并融入其间。技术不仅形成相互支持的生态联盟,而且指引进化的方向。技术元素的确只能被理解为一种正在进化的生命。

我们可以按照几种方式讲述生命故事。一种方式是生物发展里程碑的编年史。生命发展分为很多百万年级的段落,处于段落列表顶端的是有机体从海洋迁徙到陆地的那个时刻,或者说是它们长出脊柱的那个时期,也可以说是眼睛进化出来的时代。其他标志性时期包括有花植物的出现、恐龙灭绝以及哺乳动物的兴盛。这些是生命史上的重要分水岭,也是远古生命遗迹讲述的现在得到公认的故事。

但是,既然生命是自发的信息系统,那么一个更具启发作用的考察生命40亿年历史的办法是标示出生命形式的信息组织的重大转变。哺乳动物与其他事物——例如海绵——的不同点有很多,其中一个主要差别是信息在有机体内部流动时所依托的附加层。为了观察生命发展的各个阶段,我们有必要引用生命结构在进化过程中的重大转变作为说明。这是生物学家约翰·梅纳德·史密斯和厄尔什·绍特马里的方法,最近他们发现了生命史上生物信息发展的8个开端。

他们总结了生物组织的重大转变,如下:

单一可复制分子→可复制分子互动群落

可复制分子→由可复制分子串成染色体

rna酶型染色体→dna蛋白质

无核细胞→有核细胞

无性繁殖(克隆)→有性重组

单细胞有机体→多细胞有机体

单一个体→群落和超个体

灵长类群体→以语言为基础的群体

这个体系中的每一层都标志着生命复杂度的重大进步。性的出现很可能是生物信息重新排序的最大一步。由于受控的特征重组(双方各有一些特征)——而不是变异造成的纯随机多样性或者严格的同质性克隆——得以实现,性行为使可进化性最大化。采用基因有性重组的动物比它们的竞争对手进化更快速。其后的多细胞体的自然产生,以及更后面的多细胞有机体群落的产生,都证明了达尔文的生存优势理论。但更重要的是,这些创新作为平台,促使生物信息片段以更新、更易组织的方式构成整体。

科技的进化与自然的进化相似。主要的科技变革也是从一个组织层次过渡到另一个层次的通道。按照这样的观点,与其给铁、蒸汽动力和电力这样的重要发明分类,不如根据新科技如何重塑信息结构来编目录。举一个典型的例子,字母(与dna有相同之处的符号串)转变成高度组织的知识,这些知识存在于书本、索引和图书馆等系统中(与细胞和有机组织相似)。

参照史密斯和绍特马里的方法,我根据信息组织达到的层次整理出科技的重大转变。其中每一步,信息和知识的处理都达到前所未有的层面。

技术元素的重大转变如下:

灵长类交流→语言

口头传说→文字/数学符号

手稿→印刷品

书本知识→科学方法

手工制造→批量生产

工业文化→无所不在的全球通信

没有哪一次科技转变像第一次——语言的发明——那样全面地影响我们的物种和世界。语言作为存储器保存信息,比个人回忆更加适宜。以语言为基础的文化保留传说和口头知识,传授给子孙。有些人还未生育后代便死亡了,但他们的学识将被铭记。语言使人类能够比基因更快地修改和传播知识。

语言文字系统和数学的发明进一步构建前人留传下来的知识。观念可以编成索引被人们检索,更方便传播。文字让信息系统得以渗透到日常生活的很多方面,它加速了贸易、历法的发明和法律的形成——所有这些又在更大范围内丰富了信息。

印刷术让文化广为传播,再次扩充了信息的组织。与印刷品一样,文字符号处理也变得无处不在。图书馆、目录、交叉索引、字典、重要语汇索引以及简评出版物遍地开花,导致信息的普遍性达到新的高度——以至于今天我们甚至没有留意到印刷品在支配我们的视觉感官。

印刷术之后出现的科学方法在处理人类造成的知识大爆炸方面更加精准。通过同行评议及后面出现的期刊,科学提供了一种方法,可以提取可靠信息进行检验,然后使之与越来越多的其他经过检验、相互佐证的事实联系起来。

这种经过重新整理的信息——我们称之为科学——可以用于物质结构的重组。它可以产生新物质、新的制造流程、新工具和新观念。当科学方法运用于实业时,我们发明了可互换零件的规模化生产、装配线、效率和专门化。所有这些信息组织形式推动了生活标准的极大提高,我们欣然接受。

最后,知识系统的最新转变目前正在进行。我们制造的所有物品都包含条理性和设计规划。我们还在知识系统中添加了微芯片,这种技术可以进行小规模计算和通信。即使是最微小的带条形码的一次性用品也反映出些许集体思维。无孔不入的信息流不仅体现在人类身上,而且扩展到制造品。它通过大型网络在全球传播,而这一网络将成为最大规模的(但不是最终的)信息梳理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