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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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醉后酒醒何处

    郭北县中文气甚旺,林思翰邀请的尽是县城里及冠左右岁数的生员,但也足足来了小二十人。



    了然居中有一曲水阁,阁中乃是以竹席铺地,收拾的整洁利落,又在阁中引山泉作沟渠,来了个‘流水九曲’,不仅如此了然居的主人还匠心独具,营造了几十艘拳头大小的小竹舟在阁中的流水里盘旋,小舟上头或是搁上一杯清酒,或是一小碟口味清爽的酱菜、或是两三片牛肉、或是一块蟹膏,总之阁中的宴席不散,这竹舟就不停。



    曲水阁中的众人谈笑喧闹,偶尔口渴肚饿一转身,就能从身周拿取酒水佳肴,而且甚少重样,真个是好不快活雅致。



    钟离是个性子活泼的人,虽不贪杯但也喜好美酒,而且这诗文会已经开了不下五次,众人又皆是相识,论文、辩驳、投壶、行酒令、吹笙、和歌,其乐融融,各得逍遥。



    “少爷,少喝点,待会儿我可扶不动你!”



    兰儿插着腰,看着正一杯一杯不停喝酒的钟离,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



    “兰儿莫要担心。”



    钟离没搭话,倒是县中的另一个生员顾少寒插了句嘴。他身材伟岸,容貌俊朗,浓眉大眼,气质非凡,此时身穿蓝袍,头戴高冠,看脸色是有些微醺了,身子前后摇摆,如同玉山将倾,别有一番风度。



    “待会儿钟兄要是醉了,我就让小海背他回去!钟兄喝酒!”



    “好,喝!”



    钟离与顾少寒交情甚好,因此也就没有推诿,只是悄悄的给兰儿送去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兰儿没了办法,气鼓鼓的把头偏到一边。



    众人从下午时分喝到红烛罩灯才散场,兰儿扶着脚步有些漂浮的钟离,面上是一阵无奈。



    顾少寒喝的比钟离还醉,他的书童小海一个人又哪里还能得了功夫来背钟离?



    行过一个拐角,见四周无人,钟离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拍了拍兰儿的小脸站直了身子。



    “这点儿酒哪儿能灌醉你家少爷?我唬他们呢!刘甫昌来还差不多!”



    兰儿一看钟离眼神清明,哪里有一点喝醉的意思,才知道自己也被骗了。



    “臭少爷,不理你了!连我也骗!”



    兰儿生气的拧了钟离一下。



    “我哪儿骗你了?我不是给了你一个坚定的眼神嘛?”



    兰儿:“……”



    二人回到钟离房内,兰儿伺候钟离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就到一旁缝绣活去了,钟离则叫了杯浓茶,在一旁看书。



    “少爷,其实这些宴会玩乐的成分多于进学,您是做学问的人,为何每次还必定赴会呢?”兰儿一边赶着针一边发问,她年纪虽小但是一手绣工却着实不差,上面的两头五彩鸳鸯昂首相交,神气十足。



    “学问不仅在书卷上,白首太玄经一样的死读书是没有好处的。”



    钟离没有抬头,他虽只有十五岁,但是他的经历和天慧让他比同龄人的心思深沉的多。



    “我不懂,不过少爷说的一定是对的。”



    兰儿点了点头。



    “兰儿你早些休息,夜里绣活对眼睛不好,你这么着急女红做工,是不是想嫁出去了?”



    钟离脸上露出坏笑,打趣道。



    兰儿头也没抬:“就知道说些怪话,我才十三岁呢,还没到出嫁的年纪嘞!哪儿就想把我嫁出去?”



    钟离扶额,有个很淡定的丫鬟是种什么体验,完全没有调戏的乐趣。



    “你是不是喜欢顾少寒?嗯?你今天劝我别喝酒其实是想通过我让顾少寒少喝点是不是?”



    “啊!”



    兰儿吓得针线都掉啦。



    “我回房休息了,没听到少爷你在说什么!”



    说完这话兰儿捡起绣活就飞一般的跑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小样儿!”



    钟离满脸的骄傲:“本少爷是什么七窍玲珑心的人?”



    不过转念头心里又暗暗盘算,顾少寒的为人他自然清楚,行事潇洒,但是为人却最是刚正不阿,若是兰儿真能嫁给他也算是一件美事,他也看得出顾少寒似乎对兰儿也有好感。



    可是顾家规矩甚大,虽说自己爹娘在时把兰儿当女儿看待,而自己也像亲妹妹一样照顾兰儿,可她毕竟是个丫鬟的身份,后面怕是还要好事多磨。



    一夜无话,诗文会一连开了三天,除了饮宴外,作为主持者的林思翰倒还想了不少文人的游戏比赛,钟离这几天过的算得上有滋有味。



    上山时钟离与林思翰同路,而下山时则是和顾少寒一道。



    看到顾少寒兰儿像是老鼠见了猫,背着包袱跟在钟离后面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平日里老是叽叽喳喳的嘴也紧紧的闭上。



    “说起来刘甫昌怎么这一次没有来?那个酒坛子可是最好热闹了。”



    钟离不怎么喝酒,酒量是天生的不错,而刘甫昌则是后天练成的酒鬼,最好饮酒,并且有醉才,每每喝醉了都会有不少上佳的作品出世,钟离也就和刘甫昌拼酒才有喝醉的可能。



    “刘甫昌……”



    顾少寒提到他嘴里的话一个停顿。



    “他出了些事,似乎是碰到了些挺邪乎的事,说是撞了鬼魅。”



    “鬼魅邪祟的事怎么能信呢?”



    钟离打心眼里是不相信鬼神之说,大晋虽然求仙之风甚浓,这里又是妖怪,那里又是神仙,但大多数不过是以讹传讹,捕风捉影的事情罢了。



    “谁知道呢,但是好像闹得挺厉害的。”



    顾少寒的面目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听人说他在家里发病的时候,穿红戴绿,说话还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实在是邪乎的紧!”



    “癔症罢了!少寒,你我是读书人,《青囊补遗》总是都看过的,这部医经上已经证明所谓的鬼怪附体不过都是癔病的症状。”



    钟离拍了拍顾少寒的肩膀。



    “我也不晓得,反正我觉得也许不是癔症那么简单。但愿他只是得病吧,我们来前听说刘府里正办法事呢。”



    “那正好,我们下山就寻一天去看看他,看他真是病了还是真有什么邪祟!”



    “你倒是天不怕地不怕!”顾少寒哑然失笑。



    “那就过两日定个时间,不过这几天你小子可把我灌醉了好几次,下山我就吩咐小海去宴宾楼包一个间儿,我非得灌醉你一次不可!”



    “放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