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春生
字体: 16 + -

第十七章 意外发生

    突然脚步声戛然而止,一个身影从草丛中蹦了出来,我定眼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芳子,这才把那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却不想在她身后竟跟来两名士兵。我们几乎考虑过行动中所有可能会发生的意外情况,却独独遗漏有关芳子的全部细节,我整个人几乎要瘫倒在地,感觉有人向我脑中扔进了一枚炸弹,炸空了我的思想,并顺手将我推下了万丈深渊。

    “豆子哥哥,你果然在这呀,我刚才在监狱没见到你,胡子叔叔说他也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我只好到处去找你,终于在这里找着啦。”芳子高兴地说。

    “你来这干嘛?我还要干活,没时间陪你玩,你快回去吧。”我试图将芳子打发回去。

    “这几天没有你陪着我已经很无聊了,我才不要回去呢,我想留下来跟你一起干活。”

    “我这里真的不用你帮忙,你先回家吧,下午我再陪你玩。”我连忙说道。

    “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儿看着你干活。”芳子粘着我说什么也不肯走。

    “听我的话,快回家,你千万不能留在这里。”我心里有些急了。

    “你不走,那我也不走,我就要跟你待在一起。”芳子以为我嫌弃她,刚才还是晴朗温和的脸上瞬间密布了乌云。

    或许是因为自己太过紧张,又或许是因为自己与日俱增的恐惧,我不知道突然哪里来的火气,竟对芳子愤怒地说道:“你快走开,我讨厌你,我恨你!”

    我的话就像一条闪电狠狠地劈向了芳子,她定在那里惊愕地看着我,茫然不知所措,刚才发生的一切是让她始料未及的。我本无心伤害芳子,可是我真的太想离开这块人间地狱,那种强烈的求生欲望很容易使我丧失理智,不免让我产生过激的反应,看着芳子那忧伤的眼神,我后悔不已。

    然而我的冲动也让自己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其中一位士兵以为我欺负芳子,便迅速地操起枪,用坚硬的枪柄狠狠地砸在我的眉骨上,并对我一阵狂揍。父亲和张伯着急得欲上前阻拦,却不想被另外几名士兵对着他们脚下连开数枪,只好愤愤地退回了原地,看到我被打得鼻青脸肿,眉骨处还血流不止,三姨捂住嘴心疼地哭了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被我之前的话给伤到了,还是因为被士兵刚才的举动惊到了,芳子愣在原地半天才回过神来,她急忙冲过来用身体护着我,不让士兵再伤害我,然后流着眼泪用衣袖为我擦去脸上的血迹。

    就在这时,大刘叔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突然向小刘叔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还集中在我身上时,想要偷偷地溜走,结果没跑多远就被士兵们发现了,在他们的一阵乱枪下,刘氏兄弟很快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两名士兵走上前,发现小刘叔已经身亡,大刘叔则被打中了大腿,已经不能行走。士兵担心小刘叔假死,便用刺刀对着他的胸口猛刺了几下,然后又拿刺刀残忍地挑出了大刘叔臀部的血肉,把他折磨得昏死过去,最后才让我们将他背回了监狱。

    我本以为今天的不幸将到此结束,却没想到悲剧仍在继续。

    我们刚回到监狱没多久,就有十几个士兵突然冲了进来,他们见大刘叔还处在昏迷之中,便提来一桶盐水浇在了大刘叔的身上,伤口处巨大的刺痛感让大刘叔很快就苏醒过来。只见两名士兵上前把大刘叔拖出了房间,并将其绑在了天井的一根柱子上,然后我们也被另外几名士兵押到了大刘叔面前。

    看到大刘叔惨白的脸色和士兵们严肃的表情,我心里害怕极了,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会发生。

    过了一会,又有几十个士兵排成两列走进了监狱,紧接着浅野勇树缓缓地走了进来。

    “你就是刚才那个想逃跑的犯人?”浅野勇树向大刘叔轻蔑地问道。

    大刘叔没有理会,他把头扭向了一边。

    浅野勇树见大刘叔连正眼都不瞧他一下,便用力拧正他的下巴,然后傲慢地说道:“难道你们的白狱长在你们刚来时没有告诉你们逃跑是不对的吗?”

    大刘叔狠狠瞪了浅野勇树一眼,紧接着一口唾沫吐到了他的脸上,旁边的士兵见大刘叔对浅野勇树这般羞辱,连忙举起枪准备射杀他。

    只见浅野勇树朝士兵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放下手中的枪,然后用毛巾擦去脸上的脏污,转过头严肃地对我们说:“我记得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让你们在这里有吃有喝还有地方睡,这是多么大的恩情,可是有些人非但没有感恩之心,反而还想方设法地要离开这里,真是让我寒心呐,我平时最痛恨这样的人,今天我请大家来是想让你们知道这种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哈哈哈!一群狗杂种,要杀便杀,老子正愁着生前没机会杀你们,死后一定要活扒你们的皮,生吃你们的肉,笑饮你们的血。”大刘叔突然笑道。

    浅野勇树脸色变得铁青,他愤怒地抽出军刀,残忍地将大刘叔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割了下来。大刘叔紧咬着牙不吭声,肉体巨大的疼痛让他都快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他的脸也变得异常扭曲,没多久他就昏死过去。浅野勇树怒火未灭,他命令士兵用盐水泼醒大刘叔,然后继续割剐他身上的肉,在盐和刀刃的双重刺激下,大刘叔忍不住惨叫了一声,便又昏死过去,随后浅野勇树不断重复着这样的折磨,直到大刘叔再也醒不过来了。

    眼见自己的同胞被日本人千刀万剐,我们都心痛得说不出话来,那是一种复杂的感觉,有悲愤,有哀痛,有心碎,还有仇恨。

    在“节目”表演完毕后,日本人把我们押回了监狱,房间还是原来的大小,却添了几分凄凉。我倚靠在墙角,目光呆滞,周围混杂的声音不断敲击着我的耳膜:小舅正掩面痛哭,泣不成声;张伯扶着墙壁,长叹一声;父亲敲打胸口,心有不甘。

    我紧紧地捂住耳朵,不希望这些声音来焚烧我的希望,我只想让心中的梦多停留一会,哪怕它最终会像烟花一样消逝,但至少还留下一丝绚烂。

    可我无法欺骗自己,我忘不了枪柄狠狠砸在我脸上的痛觉,也忘不了小刘叔后背密集的弹孔,更忘不了大刘叔那一片片颤动的血肉和一声声触及心底的惨叫。我妥协了,也确信了,这一切都是真的了,我将要被永远地禁锢在这人间地狱里,我将会和挚爱的亲人在死亡中团聚,我将再也看不到自己长大时的模样。对我而言,接下来度过的每一天,都会是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