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系列之一:倾城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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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你到底,要试哪件?”他故意打断她。

“我……”她嗫嚅着,不由自主地开始用手纠结裙带。

他看出了她的紧张,便淡淡地说:“既然决定不了,那我就下次再来吧。”说着便起了身。

“不要!”她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他偏头想了想,还是转过身去,就要走。

“文举——”她真的急了。

他听见她的叫声,心一软,嘴角掠过一丝坏笑,回过头来,柔声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她抬起眼帘,飞快地看他一眼,顷刻间红了脸。

他不说话,看着她。

她最后看一眼窗外,而窗外仍旧是一成不变的景色,除了暗色的天空,几点繁星和金碧辉煌的琉璃瓦,还是什么也没有。她默默地闭上眼,终于下定了决心。

只能这样了啊,动用最后一步棋——

这一步,她终究还是要踏出去——

她心如鹿撞,却强自镇定,低着头,盯着地面,用蚊子哼哼般细小的声音说:“你,今夜,可以,不走么?”

声音虽小,对他,却如雷贯耳,他猛一下,就猝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意思?!

她答应,接受我了么?原来,试新装,真的只是借口,她,原来还是因为害羞啊——

他来不及细想她缘何会突然转变,只觉幸福从天而降,盼望了那么久啊,等待了那么长的时间,他所付出的,不仅仅是真心,不仅仅是真情,也不仅仅是时间——

他心里一阵狂喜,一阵战栗,一片润泽,却有点不敢相信,脸上的表情急剧变化,沉默良久,才带着怀疑的口气缓缓地问:“你说,什么?”

“我,想你留下来。”她低头重复一句,手紧紧地拽着裙带,微微有些发抖,因为羞怯,连脖子都红了。

他走近,执起她的手,轻轻扣起她的下巴,她的双手冰凉,仍在发抖,脸却红得烫手。

“看着我啊——”他柔声说,声音因低沉润泽而显得愈发地有磁性。

她的眉毛轻轻一扬,眼睛深深地望向他,黑亮幽深的瞳仁里,只有两个他,一眨,隐去了,一眨,又再浮现。

“我是谁?”他眉毛一挑,轻声问,眼睛静静地停留在她脸上,一脸坏笑。

她的脸更红了,细微而娇嗔地喊了声:“文举——”

他嘻嘻一笑,搂紧了她:“小傻瓜!”

我们终究还是心意相通,这一次终于还是感受同步了,我不是皇帝,你也不是清妃,我们只是两个真心相恋的俗世中人。

他轻轻地托起她,感觉不到她的重量,只有她的脸,自然而然地贴过来,依旧是烫人,手,柔柔地环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乖巧而纤弱地倚靠着他,顺从地趴在他的肩上,顶着他的额头。

帐幔轻轻地放下,戎衣从床边滑落……

芙蓉帐里,他解开她乌黑的发,双手顺着发,滑到腰际,轻轻一拉,衣结散开,露出她她雪白细腻的皮肤。

丝衣在他的手中轻若无物,指尖一挑,就到了床角。

她摸了摸有些凉意的肩头,有些怯弱地想躲,往边上一侧,却被他的手臂一拦,就定在了那里,何尝与男人如此亲密地接触?!脸,顷刻间又红了。

见她如此窘迫,他暗暗好笑,手臂轻轻一带,将她揽过来,靠紧自己的前胸,柔声道:“这样还冷么?”暖暖的气流呵在她的脖子上。

她急切地扭过来,光滑的背却触及了他宽厚的胸膛,她愈发窘迫,慌乱地低下了头。

他窃笑,轻轻地伸手,将她脖子上肚兜的结节拉散。肚兜往下一滑,她慌忙伸手去捂,却促及不防地被他将过来,抱进怀里。

她无处可躲,羞得连前胸都开始发烫。

他抱紧她,紧贴着她,嘴唇吻着她的耳朵和脖子,手指从腰际伸过去,勾住肚兜的一角,仍旧是轻轻一带,感觉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松了手,肚兜便被抽了出来,他们之间那唯一的阻隔也消失了。

她静静地闭上了眼,只听见他浑厚的声音从胸腔里传来:“清扬——”

“恩——”她小声回答,全身紧绷,呼吸急促。

“清扬——”他再唤,吻过来,潮湿的温润的吻,须臾便融化了她,她只觉得身子发软,轻飘飘的好象要飞起来。

“放松一点,”他在她耳边呢喃,声音忽远忽近:“抱紧我——”

她不敢张开眼睛,怕一切忽然就消失,只好硬着头皮,克服着腼腆,摸索着将手放在他背上,温暖而厚实,指腹先是怯怯地、轻轻地触滑,慢慢地踏实了,整个手掌贴上去,完全地感受他身体的温度和呼吸的起伏,她闻到他的气息,熟悉的令人澎湃的气息,一阵战栗,忽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不由自主地抱紧了他,虚弱无骨地喊了声“文举,是你么?真的是你么?”

他明显地愣了一下,复又抱紧了她,回应了她一个更深更消魂的吻。

她再也没有力气,松松软软地垮了下来,完完全全地呈现在他面前,美丽的,象一尊完美的雕塑。

“是我呢,我是文举。”他温软的声音笼罩了她,炽热的身体覆盖下来,无间地贴紧了她。

她整个人,都陷进他的怀里。

“清扬——”他再一次唤她,将脸庞埋进她的脖子:“你还欠我一个皇子……”

“唔——”她细碎地哼了一声,好象失去了神志。

“我,爱你。”他说,又象是在乞求:“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双手探下去,环绕她的腰。

她被他的双手轻轻托起,全身发烫,意乱情迷。

他小心地,温柔地,怕弄疼她,憋着劲,缓缓地深入。

她眉头顷刻间紧缩成一团,指甲嵌进他的肩头,细微地“啊”了一声。

他再次吻下来,温润地进入她的身体。

这一夜,他终于,完完全全地拥有了心爱的她。

这一夜,她完完全全地属于他。

这一夜,她,终于抛开一切,做了回真正的自己。

四更天了,李将军带领众兵丁站在宫门外,不敢离开。

集粹宫里,皇后已经知道,清妃主动开口留宿皇上,而皇上,已然在温柔乡里陶醉了。

她心里又妒又恨。

风清扬,你说了不和我争的!

要跟我抢,我要你好看!

他毫无睡意,在温暖的被窝里,搂着心爱的她。

“清扬——”他抚摩着她光滑的皮肤,低声问:“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皇子?”

她扯过被单盖住脸,不说话。

“还怕羞么?”他笑,探手挠她痒痒。

“流氓!”她打开他的手,不准他挨她。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流氓?”他借着话头,将她的军。

她背过身去,不理他。

他赖皮地从背后搂紧她,嘻笑:“看你还往哪里躲?!”

“你给我生个皇子,我封他做太子!”他信誓旦旦地许诺。

“要是个公主呢?”她踢他一脚。

“那就不许嫁人,留在宫里,陪我一辈子。”他说。

这下,引起了她的不满:“你自私!”

“我舍不得嘛!那又怎么样?!”他得意洋洋地说:“我可是皇帝,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复又阴阳怪气地补上一句:“当然,如果她娘你够乖的话,我还是可以考虑让她出宫嫁人的。”

她回头狠狠地瞪他一眼,他却抓住这个当口,一把拧住她,狠狠地亲下去……

五更天了,帐幔轻轻掀起,文举侧身下了床。

清扬跟着坐起来,正要下床,文举按住她:“你好好睡一觉,等我回来。”

“事情这么要紧么?”清扬试探着问:“改天不行么?”

改天?改天龙椅上坐的可就不一定是我了——

他愣愣地望了她一眼,忽然想到,如果她知道,我今夜是要去查抄淳王府,不知会做何感想?

她已经是他的人了,可是,就算她不再爱文浩了,依她的禀性,听到这个消息,定然还是会很难过,甚至会开口求情,更何况,淳王一旦获罪,淳王妃也难以幸免,她终归还是淳王妃的亲姐姐,她是那样爱护自己的妹妹,如果真是那样不堪的结局,你要她如何接受啊——

他心念一动,忽然冲动地想,就算文浩真的要谋反,也当作不知道好了,就算是为了清扬吧——

可是,不行,谋反之罪,不是小事,一旦定罪,就要从严处罚,以儆效尤。

所谓,叛逆当诛。

哪怕,清扬会难过,太后会难过,他心里,也会不好受。

毕竟,国有国法,君有君威。

她看出了他的为难,以为他是在顾念兄弟之情,暗地里希望文浩没有谋反,却不知他的神伤,全然是因为怕自己难以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她想开导他,却不好开口明讲,只是轻轻地包住了他的手,试图安慰他。

他心里沉重,又看一眼她,温柔地替她披上衣服,还细心地扎上了衣结。

她下了床,送他到门口,回头,复又望向窗外。

窗外,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屋檐下,不知何时,挂起了一盏红灯笼。

她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他静静地望着她,顺着她的目光,也看见了那盏红灯笼,他的脸上也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清扬,仍似个无邪的孩子般,一盏红红的灯笼,也可以让她开心啊——

皇上疾步如飞,赶往兵丁集结地。

忽然前面出现一人,挡住了皇上的去路。

皇上定睛一看,原来是皇后,笑嘻嘻的又是风情万种望着自己。

他只觉得腻味,不悦道:“皇后这是起得早,还是睡得晚呢?!”

“替皇上办事,自然是连觉都可以不睡了。”皇后仍旧是笑。

“朕还有事,没心情跟你开玩笑!”他有些生气,却忍着没有发作。

“我也没有心情跟皇上开玩笑,想开玩笑的是清妃。”皇后敛去笑容。

皇上犀利的眼光刺过来,他性格中的多疑再一次被皇后挑起。

皇后见状,又是盈盈一笑,故弄玄虚道:“如果不信我的话,皇上大可回头去看看,明禧宫里的一切会让你感兴趣的。”言毕也不多说,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悠然而去,飘散在黑暗的夜里。

他呆立片刻,猛然转身,三步并作两步,急奔明禧宫。

皇上才离开明禧宫,许公公就进了清妃的卧室,将东西递给清扬。

“公公辛苦了。”清扬说:“好在灯笼已经挂起,不然我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留住皇上了。”

许公公大致将取衣服的情形说了一遍,提醒道:“娘娘应将东西尽快妥善处理,以免夜长梦多。”

“我知道。”清扬想了想,解开包袱,龙袍带着耀眼的金光一泻而出。

她望着龙袍,心生敬畏,轻声征询:“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你怎么看呢?”

公公却没有回答。

她微微有些奇怪,回头一看——

皇上,正在在屋中央,凛冽阴冷地望着她!望着**摊开的龙袍!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呆住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龙袍忽然从眼前飞起,皇上咆哮:“这是什么——”

随着龙袍飞起,一张信笺晃晃悠悠地飘落下来——

那是夹在龙袍里的信笺——

她想去捡,皇上抢在她前面,伸出了手——

信笺展开,皇上的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由红转青——

她呆呆地望着他,望着递到眼前的信笺,那是她的亲笔:

“天堂地狱,一念之间;当机立断,柳暗花明。”落款赫然是——清扬!

她听见他阴沉冷冽的声音,仿佛从地狱里传出来:“这是什么?!恩——”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

“搜!”他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

大量的密函被搜了出来,他一封封地看过去,脸色愈加阴沉。

她的脸渐渐苍白,又渐渐平复,她已经拿定了主意。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他冷冷地问。

她从容回答:“我无话可说。”

“你竟敢串通文浩谋反,你就那么想他做皇帝?”他强压住愤怒。

“我就是想他做皇帝,怎么样都好过你这个暴君。”她漠然回答:“可惜他是个懦夫,扶不起的阿斗,我要他谋反,他不肯,我只好借他的名义,同各方联络,枉我费尽心机,终于可以举事,本想以黄袍加身逼迫他不得不反,他却顾念兄弟之情,胸无斗志,死活不依,还将我送去的黄袍和信函退回来。”她长叹一声道:“我心本可付蓬莱,可惜所托非人啊——”

“你心里一直记挂的就只有文浩?!”他闷声问道。

“是你拆散了我们,”她平静地说:“我恨你。”

他一震,牙关紧咬,倒吸一口凉气,彻底地绝望了:“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从来都没有感动你?!”

“我恨你!”她面无表情地重复一句,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无比残酷地宣布,不论你为我做过什么,做了多少,都是枉然。

“你以为我会相信文浩没有谋反?”他冷笑:“你想保全他?!”

“信不信由你,去搜搜淳王府不就知道了。”她嗤之以鼻:“搜过了,文浩也就会后悔了,早听我的话,不对你存有什么幻想,现在,正阳殿的主人就是他了。让他一世悔恨交加,我也值了!”她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眼里已经没有了面前的这个皇帝,轻描淡写地说:“搜吧,就怕你不搜。”

“不用搜了,”他话语里已经没有了半点感情:“既然你想保全他,我就成全你!”猛一下,抽住剑,直指她的咽喉。

她淡淡地一笑:“不成功,便成仁。”眼睛一闭,一副慨然赴死的样子。

他额上青筋暴起,扬剑的手止不住有些发抖,猛一下,抽剑回鞘。

良久,她缓缓地睁开眼,看见他落寞萧索的背影。心,没有设防,猛一阵抽搐,漫无边际的痛楚,袭入她每一个毛孔。她多想,走近他,抱住他,安慰他,告诉他,其实,她最爱最爱的,从来都是他,一直都是他。可是,她不能。

她已经不能回头,她已然决定了放弃,用自己的生命换取所有的安宁。

谋反是死罪。

如果事情败露,文浩要死,幽静要死,林家要受株连,她始终认为,文浩只是一念之差,不会真的谋反,只要给他一个悔过的机会,他会回头的。而幽静,林家,始终是她心里放不下的。

然而,她想得更深的是,皇上历来苛责,牵连下去,不知又连累多少人家。最让她担心的,是陈光安,必然借这一事端,挑起更大的腥风血雨。这样一来,势必激起更大的民怨。众人不明真相,认为皇上不但性情暴虐,驱逐忠臣,而且手段残忍,连自己的同胞兄弟都不放过,文举已经是四面楚歌了。若是有人趁此举事,必然一呼百应。同室操戈,蒙古必犯。如此一来,社稷可危,百姓也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如果她的死,可以使这一切都避免,对于她来说,便是完成了师父交付的使命,便是她来人世一遭的责任。

谁人不怕死,她原是非常恐惧的,但在屋子里被搜得一片狼籍之后,她反而坦然了。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认了,命运这样安排,自然有它的道理。

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让文举相信,要谋反的是她,主谋是她,她是因为太爱文浩而选择了造反。

因为,现在的文举,什么也听不进去,他不会去想别人要造反是因为他的严苛;他不会因为对造反之人有多深的感情而饶恕他(她);他也不会想到杀了文浩只会落人以口实,而没有任何好处。

她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别无他法,尽管她知道,这样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

她必须死!

文举不会饶恕她,纵然他再爱她,也不会网开一面。这是他登基后处理的第一件谋反事件,以他的性格,决不会从轻处罚。

她太了解他。

只是一个死字罢,她无怨无悔。

她深爱着他,并如愿地将自己全部交给了他,纵使她来到世间,只是为了完成自己与生俱来的使命,但她终究还是做了一回真正的自己,这就够了。

即便最后的死,也是为了成全他,她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