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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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十 鬼神的决意

    且说吕布正要去太师府找董卓讨个说法,却正巧在门外听见他对罗孤承诺赐兵十万。出于对义父的不信任,吕布选择了在门外偷听,而非进去一探究竟。而当他听见董卓要罗孤得胜归来,取他而代之的时候,鬼神彻底怒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为之舍生效死的义父董卓,居然会视自己为威胁,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要让外人取代他鬼神独一无二的地位,这让吕布绝不能容忍。

    只是吕布没有看到的是,他早在虎牢关战前便居功自傲,数次与董卓拍案叫板。来到长安后更是变本加厉,对董卓的护卫任务疏忽值守,而是辗转于军营,发展起了自己的势力,这亦让魔王不能容忍。

    这一对父子皆是心胸狭窄之辈,一虎一狼,走到这个地步,也是情理之中。

    本来在王允府,吕布对董卓就有颇多的怨气,而现在听说他要将自己一手打拼出来的地位一朝摧毁,无尽的杀意和恨意就涌上了心头。想起离开司徒府时王允对自己说的话,吕布转身离开董卓的卧房,走向王允和罗孤编织的那张天罗地网。

    而与此同时,貂蝉也正靠在床边,无言兴叹。按照董卓的安排,他们两人的婚礼就在后日,成败生死,也就在那一日。重病自然是演给吕布看的,周临当初的一拳足足收了九分的力,看着骇人,却造不成丝毫的内伤。

    不过为了貂蝉在后日的闭幕中保持最好的状态,高卿言还是贴心地为她熬制了补汤,送来边喂边说道:“方才你演得很好,如今万事俱备,只欠婚宴上乾坤一掷了。”

    貂蝉淡淡地点了点头,自来到长安以来,她活得越来越不像自己,越来越心力交瘁,唯一支持她走下去的,可能也只有身陷囹圄的周临了吧。将羹汤喝完之后,貂蝉抬起头来,问道:“卿言小姐,公子他真的会平安无事吗?”

    “放心吧,阿临命大得很,进一趟天牢,至多也就瘦三斤。”高卿言随性地调笑了一番,对兄长与弟弟的信任使她对周临的天牢之行无比安心,转而问貂蝉道:“倒是你,董卓死后,你会有何打算?”

    一声长叹,貂蝉摇首说道:“还能怎样打算,貂蝉的这条命,本就不是自己的。董卓若死,怕是也要被义父送给吕布吧。”

    面对少女的悲观,高卿言浅笑,望着远方的浩渺天空说道:“阿临这般处心积虑,以身涉险,可不是为了让你去侍奉鬼神的。你看这天空这般广阔,若让你自己选择,你想要向哪里走?”

    “自己……选择……”貂蝉循着高卿言的目光望向远方的蓝天与丛云,一滴泪珠从她眼眶悄然划过,她哽咽着说道:“如果真的要我自己选择的话,貂蝉想……想要守在公子身边,不管以什么样的身份,只要追随着他,追随着衡天众就够了……”

    高卿言别有意味地望着抽泣着的貂蝉,凑近她的耳朵,轻声说道:“那你且听好……”

    “欺人太甚!”在司徒府的另一间隐蔽隔间里,吕布向面前的王允愤然控诉,又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道:“岳父,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何去何从,就都听您指点了。”

    虽然是在自己府中,王允还是谨小慎微,在告诉吕布自己的计划之前,他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才低声说道:“奉先,实不相瞒,董卓那老贼为祸朝廷,上欺圣上,下凌黎民,老夫忍让他许久。未曾想到,覆巢之下无完卵,他竟想要夺走我女儿的终生幸福。是可忍孰不可忍,为今之计,只有……”

    “杀之而后快!”

    王允一言如晴天霹雳,狠狠地打在了吕布的头上。在这之前,他想过夺权篡位,想过倒戈另起,但唯独没有想过亲手弑父。董卓毕竟是他的义父,两人名义上是父子,想到这里,吕布面露难色地说道:“可是……董卓是我义父,我若亲手杀他,恐怕会被天下人耻笑。”

    “奉先,你姓吕,他姓董。他把你抢你妻子,把你当做一条狗,想找外人取代你的时候,想过你们是父子吗?”王允说着激动地站起身来,扶着桌案贴近吕布,一双眼睛犀利无比地盯着他说道:“董卓是篡汉国贼,人人得而诛之,这一点,你不会想不明白。杀了他,你就是中兴重臣,就算是大汉天子,也要视你为肱骨。届时我为丞相,你为都督,横扫天下,把持朝政,岂不美哉?”

    说到底,王允也并不是什么根正苗红的大汉忠臣,他所谓的为国效力,不过是他对于权力无尽渴望的说辞罢了。由他亲手为董卓送葬,亦会使他成为下一个董卓,而权力对吕布的诱惑也显然比他与董卓的父子之情要重要许多,只见他一拍桌案,快刀斩乱麻地说道:“行,干了!”

    “事不宜迟,我们就在老贼的婚宴上动手,附耳过来……”王允一张老嘴凑到吕布耳朵前,向他说明后日的布局。

    鬼神的画戟终于反戈,锋刃所向直指魔王。正如高卿言所说,万事俱备,后日是董卓的大喜,亦是死期。他就算插翅,也飞不出这张王允、罗孤与周临合力编制的天罗地网。

    而与此同时,在暗无天日的天牢当中,荀攸慵懒的目光在棋局上扫视许久,大呼道:“哎呀,又输给清明你了……啧啧,这棋艺是真的被老于带臭了。”

    “你输就输,不必扯上我。”听见狱友一输棋就往自己身上推,于禁一脸不想和智障说话地瞪了荀攸一眼。这几日在牢房里同吃同住,荀攸通过下棋与周临混得颇熟,两人已然互称起了字号。而于禁虽然个性矜持,但也在无形中折服于周临远胜荀攸的政法兵谋。

    棋局终了,周临也隐约间感受到自己的收买人心多少起到了效果,于是很套路地说道:“公达似乎有些心乱,棋路一日比一日失控啊。”

    “我好歹也是想从这里出去的,董卓大婚是个良机,只是我连和外援联系的机会都没有,谈何容易。”知晓周临是个可信之人,荀攸将心事尽数吐露,话锋一转,又说道:“倒是清明你,似乎对离开这天牢,很有自信啊?”

    “七八分而已,但你与你们作,倒是又能增到九分。”周临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荀攸。于禁瞪大了双眼,荀攸似乎也意识到他想说什么,便问道:“以你七八分的把握,没有绝对必要来和我们合作吧?清明,你的条件是什么,尽管开出来吧。”

    “你有诛董志士,文则有虎狼之师,和你们合作,我分毫不亏。”周临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我想要的,是你们两个人。后日董卓大婚,就是他的死期,亦是我们重见天日的时候。到了那时,我要你们两人追随我,追随衡天军,意下如何?”

    当周临将自己策谋已久的条件开给荀攸与于禁的时候,荀攸第一个开怀大笑起来,说道:“哈哈哈哈,清明,你可真是会乘人之危啊!不过,能抱上衡天军这条大腿,我荀公达倒是乐意之至。”

    “本来在这暗无天日的天牢里,就只有死路一条。即便出去了,我也不知如何安置我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追随你,似乎是条不错的出路。”于禁将自己的思虑尽数吐露,但也不得不提地说道:“不过周太守,你要如何与我们合作,离开这天牢?你所说的董卓死期,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嘛……等我的外援到了再说。”周临说着甚是无赖地躺倒在牢房的草垛里,任由荀攸叫骂,于禁叹息。

    在太师府里,董卓开给罗孤的条件,也并不是漫天开价,为显诚意,他甚至交予罗孤一张太师府手令。这手令是董卓在长安自制,上至皇宫,下至民宅都可随意出入,无人敢阻拦。董卓的部下凭借这一张手令肆意欺辱妃嫔,凌虐民女,无恶不作。寻常爪牙都是临时从董卓这里取手令办差,事后必须归还,全长安能将手令随身的,也只有吕布、李儒二人,不过现在,就要加上一个罗孤了。

    但罗孤拿到手令的第一件事并非硬闯皇宫,亦非私入民宅,而是带着早早候在一旁的翟燎和郑誉,前往长安城天牢。将弟弟的两名义弟乔装打扮一番后,罗孤直接通过张辽高顺的盘查,来到周临的牢房。

    “阿临,过得可好?”身后波澜不惊的一声呼唤,周临睁开慵懒地睡眼,笑道:“托你的福,好得很呢,大哥。”

    “大哥!”“大哥!”见周临平安无事,翟燎与郑誉激动万分的扑过来,一声一声地呼唤着。而周临闻声也走到栏杆前,伸出手来轻抚两位弟弟的脑袋,微笑道:“叫唤什么,我还没死呢,别把张辽高顺给招来了。这几日我不在,你们受苦了。”

    “受苦的是你才对吧,也真是敢想就敢做。”罗孤看似漫不经心地蹲下身子,冷哼道:“把我整个计划都搅乱了,害我不得不全盘推翻,重新布局。”

    “搅乱你的计划,也是我策略的一部分啊。”牢房里的周临气定神闲,向罗孤伸出一只手来,说道:“欢迎你上了我们这条贼船,大哥。”

    罗孤翻了他一个白眼,但还是将手伸过去与弟弟击了一掌,说道:“一切都尽在掌握,我唯独需要的,是婚宴那日你及时出现,与我共同对付董卓。”

    “只有你我联手,才能万无一失地将他诛除。”

    不说数日前还和自己交手,甚至处于下风的董卓为何能得罗孤如此高看,周临没打算在意这些,只是坦然点头。而翟燎则用手指了指自己说道:“大哥,婚宴前我会待在文姬小姐家里,等约定的时间到了,我就潜入进来救你。”

    “不妥。”对于义弟的打算,周临当机立断地否决,翟燎不解,追问道:“不妥……那该怎么办啊?”

    “忘了自我介绍,在下荀攸荀公达,乱武军罗太守,还有衡天军的翟燎郑誉两位将军,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在下于禁,字文则。”见自己现身的时机已到,荀攸与于禁从牢房深处缓缓走来。翟燎见证警惕地起身,却被周临按住,他说道:“无妨,自己人。”

    有了荀攸和翟燎的加入,婚宴当日的行动拨开云雾见青天,更加明朗清澈起来。将一切都交代好之后,周临轻轻拍了拍郑誉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一切就都交给你了,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你走的这步棋,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得此重任的郑誉挠了挠脑袋,又吐吐舌头,说道:“放心吧,大哥,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绝不会出差错的。”

    “希望我们都不会出差错,将一切完美收场。”周临再度将手伸出栏杆,两位义弟最先会意,将手放了上去。荀攸与于禁对视一眼,亦摊手其上。罗孤冷哼一声,最终还是照做。

    “是时候做个了结了,董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