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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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渡江

    傍晚时分,太阳即将落山,天边绚丽的晚霞醉人心魄。



    此时一众散修被拦在江边束手无策,修为太低无法御器飞行,所以只能干等着,却又不想离去,期待着会发生什么奇迹,毕竟其中有些人千里迢迢甚至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只为进入险地九阴鬼冢一探机缘,此时虽然被拦在江边,但依然心有不甘。



    陆无忧与张铁柱同样也在这一众散修之列,与他们一样焦急却又没有办法。



    周围嘈杂纷乱,又过了些许时光,有一些散修已经放弃了无谓的等待,转身离开。陆无忧心中一腔热血也渐渐冷却了下来,只觉得耳边嘈杂的人声与滚滚江水的波涛声令人心烦意乱,自身却又麻木着不愿意离去,或者说仍抱有那一丝希望。



    身边张铁柱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在一旁,同样是呆呆的盯着江面,一言不发。



    这时候,只听北边水面传来“哗哗”声响,一排排巨浪裹挟着江底的泥沙自北向南在岸边众人眼前翻滚而去。



    众人不由得一阵好奇,向江北瞧去,由于此时太阳已经快要彻底落山,使得众人视线相较于白天比较模糊,只见一团巨大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黑影在江面上缓缓从江北移动而来,黑影四周激流四起,汹涌无比。



    待那黑影靠近,众人目瞪口呆,只见那黑影竟是一只巨大的乌龟!整个身子近乎将江面占满,四肢巨大无比,正是因为此物在水面上游动,所以江面上才发出一阵阵“哗哗”声,此时巨龟靠近众人,那声音显得更为震撼。



    那巨龟全身漆黑如墨,两只眼睛闪烁着幽蓝色光芒,背上是一座三层高的木质楼阁,朱漆青瓦,看上起气派华贵,楼阁最顶端四个角上分别挂着一只铜铃,随着巨龟游动,四只铜铃摆动着,发出“叮铃”声响,楼内灯火阑珊,楼外悬着的数个赤色灯笼此刻也已亮起,多半是有人在其中的。



    这不知又是哪个仙家大派,直接走水路过来,以此巨龟做坐骑,当真气派!



    岸边众人如蝼蚁一般仰视那巨龟之上的华贵木楼,那巨龟之上的修士显然目标也是九阴鬼冢,巨龟由北面游来,停在对岸幽云谷入口,只见三人由楼内飘然飞出,衣决飘飘,落向对岸,没了踪影。



    而那巨龟之上木楼周围自下向上突然出现一层透明的薄膜,将整个木楼包裹起来,接着巨龟沉闷的低吼一声,缓缓沉入水底,江面回复如初。



    目睹全程后,陆无忧更是百感交集,只觉得这修真界当真是卧虎藏龙,自己二十五年时光竟未曾窥其一斑,越来越多如神迹一般的事将他打击的有些沮丧,心道:我修炼十余载或许还不及这些大门大派弟子修炼数载,眼前这道横江便可将我困死在这里。



    身边张铁柱此时也已心灰意冷,无精打采的说道:“要不我们走吧,明日卯时鬼冢便会开启,我们多半是过不去了。”



    周围散修或许一样是受了打击,越来越多人离开,除了陆无忧二人,还剩寥寥十几人依然不甘心的等着。



    陆无忧心中微微叹气,此时已是夜晚,日落西山,月亮悬于夜空,散发着泛着黄的幽幽白光,虽是夏夜,但陆无忧只觉得胸口微微寒意直逼体内。



    阵阵晚风吹过,二人衣角跟着轻微晃动,虽心有不甘,但也束手无策,不得不放弃,但心中总觉得有那么一丝可能会出现奇迹。



    “走吧走吧,你我二人多半与此地无缘,走吧。”陆无忧惆怅的声音缓缓传出。



    虽然嘴上说着走,但是二人双脚如灌了铅一般迈不出去,双眼迎向翻滚而过的江水久久不愿挪开。



    身边散修一个接一个终于全部离开,就在二人彻底断了念头,要离开之时,张铁柱忽然见到漆黑的江面上,一个微弱火光上下浮动着,由对岸飘来,似乎是一个小船上挂着一个灯笼,正由对面向这里划来,他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两只小眼睛精光大盛,赶忙拉住已经转身的陆无忧,望着江面,伸出手,指着那微弱火光,急切的喊道:



    “快看快看!你看那里!好像有人驾船过来了!”



    陆无忧虽然心中狐疑,感觉不相信,但仍抱着一丝希望转回身看去,那火光已经很近,虽夜色如墨,但二人好歹算是修真者,视力听力皆强于常人,此时陆无忧很明显的看出那是一个小小的竹筏在滚滚江水中颠簸着,向这里飘来!



    天无绝人之路,陆无忧心中大喜,与张铁柱相视一笑,接着二人便翘首以盼,望着那小小的竹筏渐渐靠近,犹如二人心中那一丝希望越来越大,最终化为奇迹。



    竹筏即将靠岸之时,二人赶忙迎至岸边,见那竹筏之上是一老者,头戴斗笠,几缕干枯的白发垂于额头两边,身上衣衫褴褛,处处打着补丁,腰间绑着一只布满污渍,油光锃亮的布条,身体干瘦如柴,脸上布满皱纹,岁月雕琢的痕迹在脸上清楚的展现出来,眼眸略显浑浊,一对灰白色的八字胡短而硬,分与鼻子下方,脸颊两侧,嘴唇干枯开裂,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老者此时正握着一根竹篙,将小竹筏推向岸边,竹筏上竖着一根长长的竹竿,上面挂着一只散发着羸弱光芒的小灯笼,而这灯笼正是陆无忧二人心中涌出的那一线希望!



    二人站在岸边,竹筏已经靠岸,那老者头也不抬,将竹篙插在竹筏另一边,抵住竹筏防止其飘走,然后便转身要上岸离开,转过身来却见二人如木头一般挡在岸边,一胖一瘦,有些滑稽。



    “你们是谁,挡在老夫面前所为何事?”老者见此二人,也不感到奇怪,气定神闲的问道。



    先出声的是张胖子,他比较急躁,此时迫不急待的解释道:“老人家,我二人想要过江去对岸,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刚刚见你从对岸撑着竹筏过来,所以想请你送我二人过去。”一边说着,同时脸颊两边肥肉颤动,几滴汗水四溅开来,显然心中早已急不可耐。



    意思简单明了,陆无忧面色诚恳,接着补充道:“老人家,你若是送我二人过去,我二人必定感激不尽,若是老人家你要报酬,我二人也定当尽力满足你!”



    说着,双手抱拳,弯腰作揖。



    那老者抬手将头上斗笠向上顶了顶,似乎是想要看清二人,双眼来回扫了几遍,在二人急切的目光中,慢慢开口,语气不急不燥。



    “我不要你们的报酬,也不要你们对我感激不尽,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在陆无忧惊讶的目光中,老者抬手指着他说出这句话,另一边张铁柱也是一头雾水。



    陆无忧楞了一会儿赶忙恭敬的回道:“老人家尽管问,晚辈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为道。”



    那老者只问了这三个字,却一下子令陆无忧整个人楞在原地。



    陆无忧虽为修真者,同样是穷其一生为求大道,以得长生,但是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究竟何为道?于是被老者三个字问住,许久发不出一句话。



    另一边张胖子急得抓耳挠腮,索性死马当活马医,随便乱编了一个答案,抢着回道:“道?道爷我是道门的希望啊,我就是道,我就是啊,老前辈,我就是道,道就是我!”



    那老者看了张胖子一眼,目光中平淡无波,但隐隐有一丝诧异。



    而陆无忧此时答不出半个字,只能呆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觉得道太虚无缥缈了,常有人说大道三千,但道究竟是何物,或者说道究竟是不是存在,他并不知道。



    那老者看此情形,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你们跟我来吧。”然后便走上竹筏前端拔起竹篙。



    竹筏之上,小灯笼散发出的微弱火光此时洒在老者后背,使得老者有些微驼的后背更显佝偻。



    二人不知为何老者没有得到答案却要带他们渡江,但是早已顾不得那么多,他们欣喜若狂,赶忙跑上竹筏,二人上去后,竹筏微微向下一沉,略微有一些江水漫至脚边。



    老者背对着他们幽然说了一句他们听不懂的话:“道可道,非常道,唉。”叹了口气,老者撑着竹篙,将竹筏缓缓向对岸划去。



    二人听到那句话却不知何解,又不好意思问老者,只好如木头般尴尬的杵在后面,一言不敢发,不知为何,二人总觉得老者虽然外貌平平无奇,并不出众,但身上有一种神秘的,无法言说的气质,令他们不由得感觉像是在面对自己的长辈先人一般,肃然起敬。



    老人虽然骨瘦如柴,但体内力量似乎不小,撑着一只小小的竹筏在这汹涌的江面上依然可以平稳渡过,速度极快。



    快要到对岸时,忽然,原本平稳无比的小竹筏开始颤动,陆无忧二人差点一个不小心翻到水中,老者微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听他低喝一声:



    “孽畜!你也敢在老夫面前猖狂?”



    然后便见老者那瘦弱如枯树枝一般的手臂握着竹篙猛然一抬,接着“倏”地一下向江底捅去,原本陆无忧二人见此情形,以为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但江面依然如初,没有翻起任何多余的波澜。



    二人疑惑之时突然发现竹筏四周水面由下向上涌出一股深色的液体,将水面染成了另一种颜色,二人骇然,猛然间明白刚刚老者那一下是干什么,这江底多半有一只妖兽藏于其中,刚刚小竹筏突然出现的抖动可能就是因为这妖兽在作怪,而老者刚刚那一下显然已经将该妖兽击伤。



    老者却平淡如初,似乎并不在意此时水面的变化,依然是望着前方撑着竹篙,陆无忧二人心中更加肯定这老者是个隐士高人!



    不多时,竹筏靠岸,二人踏上岸,回头对着老者躬身再次作揖,恭敬无比,齐声道谢。



    “多谢老前辈!我二人来日定当厚报!”



    那老者此次显然是帮了二人一个大忙,但他却一直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临了也只是深深看了二人一眼,一言不发,然后便撑着竹筏回头。



    二人立在岸边,心中感触良多,目送着老者离去,接着便转身望向不远处,幽云谷便在前方,此时已是半夜子时,二人相视一笑,竟抬起双手击了个掌,随即仰天大笑,心中郁结之气一扫而空,燃起昂扬斗志大踏步走向前去,准备迎来真正的挑战!



    却不知背后江面上渐渐远去的小竹筏行至江中心时,竟化为一缕青烟,缓缓消散于夜色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