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一）
天交十月，过了立冬。已是万木萧森一派冬景，寒风吹面钻入脖颈激的人一阵的哆嗦。城外的护城河上飘着枯叶，枯树上偶见那空落落的鸟巢孤堆在树杈上，迎着日头孤零零的。城里倒是头风小暖和，高大的城楼堞雉上苔藓变得暗红，看着也显得灰暗阴沉。
城外的官道上，人迹稀少，只见两人骑在马上，正在不快不慢的颠簸着。
“哎呦，这里真的是冷透了都！都说南方暖和，我看南方冷的都他妈透骨头。”马上那人套着披风，抖抖嗖嗖的说道。
“南方水多，湿气重。妈的，宁愿像那北边，要冷也是来的堂堂正正的，哪像这里，玩他妈阴的。”
“哈哈哈，我说刀子，你这是话里有话，跟你说天气，你倒好，拐着弯说我呢？”那人豪爽的大声笑骂，扭着头看着张韬，脸上虽是笑着，可那凶恶的独眼和脸上斜长的刀疤被笑容扭曲着，看着就让人发憷。
张韬脸上不动声色，瞥了他一眼说道：“谁说你啊，自己给自己找他妈不自在。”
那独眼“嗨”的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我说你这人吧就是心眼子小，你当我想来？徐师爷说了，怕你一个人落单，出了岔子，要我陪着你。你那差事，我躲都躲不及呢。”话刚说完，又是一阵冷风吹来，他猛吸了口凉气，赶紧把披风裹了裹。
苍穹昏鸦，彤云渐积，像是要下雪似的，没有半点活气，只有树上的残叶，稀稀落落在朔风中瑟索，像是向人间诉说着什么，又像是不胜其寒地发抖，更增几分荒寒寞落。
张韬心里揣测着旁边的独眼的话语，暗忖着独眼这次一同前来，多半是王爷的意思，那《百官录》如此重要的物事，那么多人盯着，自己一个人来查，多少有点不放心，况且……肯定也有监督的意思在里面。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转了话题说道：“先进城，找个地方吃点，暖暖身子。”
“得嘞！那就走着！”
那独眼似乎心情大好，两腿一夹，呼哨一声便往城门跑去，张韬神色有些凝重，也紧跟着赶了过去。
两人进了城，随意找了个向阳的饭馆，挑了个能晒太阳的位置坐下。那独眼如今进了王府，再也不用受穷自然心情大好，更何况前阵子又攀了薛都统的高枝，更是喜上眉梢。
他豪爽的大声嚷道：“小二，烫壶酒，炒几个热菜。”随即嘟囔了一句：“妈的，我都饿死了。”
小二正在张罗着客人，听这头有人招呼，连忙挂着笑脸转过头来，却被那独眼的相貌吓的一哆嗦，存着小心忙不迭的招呼过来：“几位爷，要住店吗？我这里新砌了炕，睡上去真暖和呢。”
“啊？你们这里也睡炕？”张韬惊奇的问道。
“嗯呢，听爷的口音是北方过来的哦？我们东家就是北方人，在这里开的酒店，但是冬天还是受不了这里的湿冷，就花钱把炕都弄起来了。你别说，来往的客人还真欢喜，是暖和。”那小二口吃伶俐，语速很快，张韬毕竟家在苏州，大约也听明白了意思。
独眼被那一串子南方话弄得还有些犯楞，张韬笑了一下，便解释了一遍，独眼听说还有暖炕睡，眼睛放光的直点头。
张韬见了“嘿”的笑了一下，冲小二说道：“两间客房，按天结账。”
那独眼二郎腿一跷，“啪”的一声放了锭五两的银子，爽朗的对那小二说道：“先定个五天，剩下来的，赏你了！先赶紧把酒菜给爷们端上来。”
那小二见了银子，略一怔随即笑的眼睛眯成一道缝，连忙嘴里说着软话，手上忙活的擦桌子倒茶水，忙的不亦乐乎。那独眼一边享受着奉承话，一边还显得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别絮叨了，赶紧上菜吧。”
那小二重重的“哎”的一声答应，收了银子颠颠的下去招呼安排了。
两人的确是饿了，酒菜一端上来都只顾着闷头吃。酒足饭饱后，那独眼打着嗝，啄着牙花子，靠在那儿悠闲的晒着窗外透进来的太阳，惬意的很。
“哎呀，兜来转去的，咱哥俩又来这儿了。”独眼眼睛半闭半睁的，嘴里时不时冒出啄牙的“啧啧”声。
张韬漫无目的的看着窗外，有些感慨：“是啊，谁想得到呢，走的时候因为那破镇子，回来还是因为那破镇子，嘿，这难道是注定的？”
独眼微微睁了眼轻轻瞄了一眼张韬，嗤的笑了一下说道：“有什么注定不注定的，不就一个破书一样的东西嘛？”他手胡乱了比划一下，继续说道：“你想好怎么办没有？”
张韬微微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说道：“想好了，先去一趟，我明你暗，老规矩办。”
独眼听到这里，微微一怔，随即坐起身来挠了挠头说道：“我是说那东西万一拿到了……怎么办？”他若有似乎的眼神看着张韬。
张韬刚准备倒杯茶水，听了这话手上一停，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那玩意儿烫手，我知道。”随即苦笑了一下：“不烫手的差事倒是有，可轮不到咱啊。”
独眼听了也嘿嘿的笑了，他叹了口气，轻轻的一拍桌子：“得！先办了再说，管他呢。”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伸着头凑了过去轻声说道：“我可告诉你，动静别整大了，这地盘可不是王爷的，而且肯定不止我们一伙人惦记着。”
张韬心里明白，也默默的点了点头。
两人又低头商议了一阵，独眼的意思的是慢慢来，先看看动静，然后进镇子，图的是个稳。而张韬却不然，他知道还有人而且不止一伙人在找那《百官录》，但是当事人是他，赌场的线只有当年他这里的人知道，只要掐住赌场，就能顺藤摸瓜。
他心中暗自做着计较，那汪文元当年就算没有转移那《百官录》，但是他通了江夏镇的县衙，县衙连着赌场，这一串子下来可是实打实的，多少也能找到点端倪；可要是赌场那条线掐不住，被人抢了先手，就说明自己这头还有别的人也扯进来了，这才是最麻烦的！
张韬斟酌着把自己的隐忧挑方便的说给了独眼，他没敢直说赌场的事情，其实内心对独眼还是存了份顾忌，生怕过早的和盘托出走了风声，此时的张韬只信自己！
独眼见张韬执意，也不执拗，他抬眼看了张韬一眼，心里隐约知道张韬还是有事瞒着自己。他有自知之明，自己和张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已经有了隔阂，他也不点破，便撇了撇嘴算是答应。
城外的官道上，人迹稀少，只见两人骑在马上，正在不快不慢的颠簸着。
“哎呦，这里真的是冷透了都！都说南方暖和，我看南方冷的都他妈透骨头。”马上那人套着披风，抖抖嗖嗖的说道。
“南方水多，湿气重。妈的，宁愿像那北边，要冷也是来的堂堂正正的，哪像这里，玩他妈阴的。”
“哈哈哈，我说刀子，你这是话里有话，跟你说天气，你倒好，拐着弯说我呢？”那人豪爽的大声笑骂，扭着头看着张韬，脸上虽是笑着，可那凶恶的独眼和脸上斜长的刀疤被笑容扭曲着，看着就让人发憷。
张韬脸上不动声色，瞥了他一眼说道：“谁说你啊，自己给自己找他妈不自在。”
那独眼“嗨”的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我说你这人吧就是心眼子小，你当我想来？徐师爷说了，怕你一个人落单，出了岔子，要我陪着你。你那差事，我躲都躲不及呢。”话刚说完，又是一阵冷风吹来，他猛吸了口凉气，赶紧把披风裹了裹。
苍穹昏鸦，彤云渐积，像是要下雪似的，没有半点活气，只有树上的残叶，稀稀落落在朔风中瑟索，像是向人间诉说着什么，又像是不胜其寒地发抖，更增几分荒寒寞落。
张韬心里揣测着旁边的独眼的话语，暗忖着独眼这次一同前来，多半是王爷的意思，那《百官录》如此重要的物事，那么多人盯着，自己一个人来查，多少有点不放心，况且……肯定也有监督的意思在里面。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转了话题说道：“先进城，找个地方吃点，暖暖身子。”
“得嘞！那就走着！”
那独眼似乎心情大好，两腿一夹，呼哨一声便往城门跑去，张韬神色有些凝重，也紧跟着赶了过去。
两人进了城，随意找了个向阳的饭馆，挑了个能晒太阳的位置坐下。那独眼如今进了王府，再也不用受穷自然心情大好，更何况前阵子又攀了薛都统的高枝，更是喜上眉梢。
他豪爽的大声嚷道：“小二，烫壶酒，炒几个热菜。”随即嘟囔了一句：“妈的，我都饿死了。”
小二正在张罗着客人，听这头有人招呼，连忙挂着笑脸转过头来，却被那独眼的相貌吓的一哆嗦，存着小心忙不迭的招呼过来：“几位爷，要住店吗？我这里新砌了炕，睡上去真暖和呢。”
“啊？你们这里也睡炕？”张韬惊奇的问道。
“嗯呢，听爷的口音是北方过来的哦？我们东家就是北方人，在这里开的酒店，但是冬天还是受不了这里的湿冷，就花钱把炕都弄起来了。你别说，来往的客人还真欢喜，是暖和。”那小二口吃伶俐，语速很快，张韬毕竟家在苏州，大约也听明白了意思。
独眼被那一串子南方话弄得还有些犯楞，张韬笑了一下，便解释了一遍，独眼听说还有暖炕睡，眼睛放光的直点头。
张韬见了“嘿”的笑了一下，冲小二说道：“两间客房，按天结账。”
那独眼二郎腿一跷，“啪”的一声放了锭五两的银子，爽朗的对那小二说道：“先定个五天，剩下来的，赏你了！先赶紧把酒菜给爷们端上来。”
那小二见了银子，略一怔随即笑的眼睛眯成一道缝，连忙嘴里说着软话，手上忙活的擦桌子倒茶水，忙的不亦乐乎。那独眼一边享受着奉承话，一边还显得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别絮叨了，赶紧上菜吧。”
那小二重重的“哎”的一声答应，收了银子颠颠的下去招呼安排了。
两人的确是饿了，酒菜一端上来都只顾着闷头吃。酒足饭饱后，那独眼打着嗝，啄着牙花子，靠在那儿悠闲的晒着窗外透进来的太阳，惬意的很。
“哎呀，兜来转去的，咱哥俩又来这儿了。”独眼眼睛半闭半睁的，嘴里时不时冒出啄牙的“啧啧”声。
张韬漫无目的的看着窗外，有些感慨：“是啊，谁想得到呢，走的时候因为那破镇子，回来还是因为那破镇子，嘿，这难道是注定的？”
独眼微微睁了眼轻轻瞄了一眼张韬，嗤的笑了一下说道：“有什么注定不注定的，不就一个破书一样的东西嘛？”他手胡乱了比划一下，继续说道：“你想好怎么办没有？”
张韬微微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说道：“想好了，先去一趟，我明你暗，老规矩办。”
独眼听到这里，微微一怔，随即坐起身来挠了挠头说道：“我是说那东西万一拿到了……怎么办？”他若有似乎的眼神看着张韬。
张韬刚准备倒杯茶水，听了这话手上一停，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那玩意儿烫手，我知道。”随即苦笑了一下：“不烫手的差事倒是有，可轮不到咱啊。”
独眼听了也嘿嘿的笑了，他叹了口气，轻轻的一拍桌子：“得！先办了再说，管他呢。”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伸着头凑了过去轻声说道：“我可告诉你，动静别整大了，这地盘可不是王爷的，而且肯定不止我们一伙人惦记着。”
张韬心里明白，也默默的点了点头。
两人又低头商议了一阵，独眼的意思的是慢慢来，先看看动静，然后进镇子，图的是个稳。而张韬却不然，他知道还有人而且不止一伙人在找那《百官录》，但是当事人是他，赌场的线只有当年他这里的人知道，只要掐住赌场，就能顺藤摸瓜。
他心中暗自做着计较，那汪文元当年就算没有转移那《百官录》，但是他通了江夏镇的县衙，县衙连着赌场，这一串子下来可是实打实的，多少也能找到点端倪；可要是赌场那条线掐不住，被人抢了先手，就说明自己这头还有别的人也扯进来了，这才是最麻烦的！
张韬斟酌着把自己的隐忧挑方便的说给了独眼，他没敢直说赌场的事情，其实内心对独眼还是存了份顾忌，生怕过早的和盘托出走了风声，此时的张韬只信自己！
独眼见张韬执意，也不执拗，他抬眼看了张韬一眼，心里隐约知道张韬还是有事瞒着自己。他有自知之明，自己和张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已经有了隔阂，他也不点破，便撇了撇嘴算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