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四门（四）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苏州城四门戒严，进出都要严查。捕快兵勇在城里四处搜人，河畔上，联排的花船收了灯笼静静的停靠在那里。
张韬等人打熬不住迷迷糊糊眯了一会就醒了过来，都是面色蜡黄，尽皆带着紧张焦急之色。张韬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拧了拧腰，在这小小船舱内来回踱着步子。老婆在一旁的床上正在柔声安慰着儿子，也是一夜干熬。
张韬和黑子独眼商议了一会儿，都想不通如此森严的苏州城究竟能怎么逃出去？
这时房门响起，黑子连忙过去开门，果然见那肥胖的老鸨耷拉着脸，一摇三晃的挤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大摞衣服。
她径直走到张韬老婆的床边，把衣服一撂说道：“你们娘俩现在开始一个是帮闲的老妈子一个是小厮，马上换了衣服出去做事去！”说完指着张韬和独眼：“你俩水性如何？”
张韬被这老鸨说的一愣一愣的，水性如何？难不成让我一路游出城？当自己是鱼吗？
他和独眼苦笑着互相看了一眼，不可思议的都看着老鸨，老鸨认真对他俩说道：“你们俩跟我来！我怎么说你们怎么做！不能出岔子，要不然全栽！”两人只得心怀忐忑的答应。
老鸨略一停顿还是觉得不放心，继续对张韬老婆说道：“你要稍微乔装一下，记住，你只要闷头做事，擦地洗衣，任谁来往你只管做事，手脚勤快些。我会安排你儿子跟其余小厮一起在厨房忙活。”
她又转脸跟张韬儿子，瞪着眼说道：“混小子，托你爹的福，你马上给我手脚麻利点，要不然挨打可别怨！”
少年隐约知道个大概，心里害怕的话都说不出来，情不自禁的颤抖着身躯，求助的看着爹和娘。
张韬老婆见了眼眶里的泪水直打转，生怕万一混不过这一关，孩子一辈子都要受苦了。但她毕竟性格坚强，柔声安慰着儿子说道：“你只管听人家的话，人家要你做什么你就立即做什么，听话，哦。没事的。”
张韬不忍，双手扶着少年瘦小的肩膀说道：“儿子，没事，你就帮着生火添柴之类的，你不是喜欢听说书吗？我们今天就唱一出‘林冲夜奔’。等会出了城，爹给你买把真正的刀，陪你骑马打仗，好啊？”
少年皱着眉头，直愣愣的看着父亲。张韬心里也是焦急，儿子还小，这么重大的事情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心里也是没底。
小孩子毕竟懵懂，心性纯良，他现在又是紧张又是惧怕，但听父亲言语想着自己也是“好汉”！想到此处内心竟然还有一点兴奋和期待。
老鸨看那孩子也是可怜，也上前去柔声劝慰了好一会儿才稍稍给少年定了定神。临走还又仔细叮咛母子二人，两个人仔细听完，便开始掩了床帘更衣打扮起来。
黑子自觉的走出房门，老鸨叫住他：“走什么！你是留宿的嫖客，先把桌上的酒全喝了，要一身酒气！然后等他们娘俩走了，我找个小蹄子陪你躺床上。我告诉你，逃命要紧，别真把自己当‘新郎官儿’了！”
说完，老鸨手一招呼便让张韬和独眼跟着自己走了。
众人心里都提到嗓子眼，按着老鸨指派四下准备着，只感觉这时辰跟不走了一般难熬。
终于到了晌午时分，各条花船变热闹起来了，都忙着洗衣做饭，打情骂俏的送别留宿的客人。城中路面仍然忙碌的搜寻着张韬诸人，衙门上下都忙的滴溜直转。
苏州城里，宋按查和知州大人也是一夜没有合眼，如今杨永信远在北平，也指望不上，汪大人那里还没个准信，手边能调动的全都调动出去了，可是张韬一行却踪迹全无！
知州大人夜里便陪着小心伺候着宋按查，现在也是又困又急，心里把那张韬颠过来掉过去的骂，真他妈能藏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时宋大人不耐烦的一敲桌子，知州一惊连忙起身候着，只听宋按查揉着眼窝问道：“曲大人，这个事情是在你的地盘上发的，我说四海巷巴掌大的地方，还能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溜了？”
曲大人哪敢回嘴，频频的点头致歉，心里有把张韬祖宗又骂了一遍。
宋按查看着窗外，眼看着就过了申时，窗外日光照的有点晃眼，他眯着眼睛张望着，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张韬还真是可以，一下子藏的是踪影全无，这都快半天时光了，到现在连根毛都没有。想必是有人接应啊！”
曲大人嚅嗫道：“大人，他们会不会……已经出城了？”
这个问题放在昨夜他是万万不敢问出口的，事情在自己地盘上出的，丧气话要是出口肯定又要引来一阵谩骂。
可如今彻夜搜查，一路缉捕，倒是有人在街道上看到可疑的人，可是只知道个大概方向，这诺达的苏州城可真是大海捞针了。熬过了晌午，仍然没有消息，现在已经快到傍晚时分……
这苏州每天进出何止万人！茫茫人海到哪里去找！
宋大人听了也是眉头一皱，他心里现在也没了底，他坐在书案前思索着，食指快速的轻点着桌面，不耐烦的抖着腿……他们究竟在哪里呢？
他一抬头问道：“附近州府公告发出去了吗？”
曲大人一听，急忙说道：“昨夜连夜就派人送过去了，沿途要道都设了人手。”
宋大人一琢磨沿途都设了人手……他脑中一闪，猛一回身，盯着曲大人说道：“他们还在城里！城门森严，河道也有官兵把守，他们很难出去，何况他还有家人和孩子。”
曲大人皱着眉头附和道：“大人说的是，可……城内到处都贴了公告，城门进出更是盯得死死的，客栈酒坊早就搜了一遍又一遍，他们还能藏在什么地方，除非……”
曲大人听了也一抬头和宋大人目光相接，同时想到：船上！
宋大人立马布置下去：“赶紧召集人手，搜查船只！我就不信了，他张韬还能遁地不成！”
曲大人忙不迭的下去张罗，严令哪怕是运送草垛、河沙的货船，也要翻过来倒过去的搜！
众兵丁得令纷纷赶往各河道开始稽查船只。曲大人则亲自带人往那花船经常停靠的河边赶去，一行人骑马赶到河畔，只见那宽阔河面上二三十条大小条花船来往，已经开始准备出市了，夹杂着还有来往的渔船、小艇。
在河道远处这时几艘花船慢悠悠的往苏州城水门驶离……
手下兵丁看了禀报曲大人，曲大人双眼一亮！赶紧带着人沿着河岸赶了过去……
随着一阵踢踏登船的声音，一帮军汉直接上了花船，那老鸨连忙的接待，慌不迭吆喝龟奴端茶伺候着，那群军汉不管不顾，四处查找，老鸨急了，跟在后面颠颠的诉苦。只见河边一艘艘的画舫顿时是搅得鸡飞狗跳，尖叫连连。
曲大人这时火急火燎的带着兵丁正登上另一艘画舫，刚上了船头甲板，便急匆匆想往里冲。一不小心被人绊了一下，踉跄之下赶忙稳住身体，一看是个老妈子正在趴地上擦地。
那老妈子仿佛瞎子聋子一般，嘴里颤抖着嘟囔了一句，就没再言语。
曲大人刚要细看，只见老鸨赶了过来，凑上来关切的招呼着曲大人，往他手里偷偷塞银两。随后一脚踹那老妈子身上骂道：“干活看着点！成天养你吃白饭，事情都做不利索！”
曲大人哪有那耐心听她在哪里絮叨，忙不迭的招呼兵勇往船舱里搜，仔细交代，只要是个男的一律留下来由他亲自验看！说完便自顾自的往画舫厅房走去。
老鸨殷勤的陪着，见周围人不多，拉着曲大人说道：“大人啊，你说你怎么了，火燎眉毛啦！”
曲大人跟这老鸨也是“老相识”了，见左右无人，绷着脸盯着对老鸨说道：“你跟我说实话，昨天夜里有没有可疑的人上船！”
老鸨听了立刻叫起了撞天屈，拉着他的胳膊往他身上靠着，压着声音埋怨道：“我说你个……曲大人！我这里你还不了解？要是有人我还能不告诉您？”
曲大人咂了一下嘴“哎呀”一声，不耐烦的挣脱了老鸨的手，狠声的说道：“顾嫂，你那点事我可是一清二楚，咱俩也算相识，这时候你可不能坑我！这条水路上，谁不买你的面子？我不信你一点风声都没有？”
老鸨一翻眼皮，讪笑着说道：“您这话说的，”随即压着声音说道：“的确有点耳闻，说是昨天有人杀了官差跑了。怎么，你以为我接了这笔买卖？”
花船深处那是吵杂一片，喝骂哭啼之声此起彼伏，曲大人全然不顾说道：“那可是掉脑袋的！你这个当家的手别伸太长！”
老鸨佯装生气的白了曲知州一眼说道：“我顾嫂别的不敢说，好歹水路上也是又名有号的，这种烫手的茬子，我要是栽了，以后怎么混啊。再说，有你知州大人罩着，我还跑什么江湖啊……”
曲大人懒得跟她斗嘴，亲自招呼了两个兵勇跟着往着船的夹层走去，老鸨急了，一遍跟着一遍喊道：“下面就是厨房和几个小屋，大人你别一点面子不给啊！”
曲大人那管那么多，下了楼阶，便看见几个小厮正在烧水，洗完，帮忙搬弄。
大人仔细看了一眼，底舱本就黑暗，全是清一色的小厮，脏兮兮的。曲大人心里念着张韬，一脸嫌弃的又钻进水手小厮休息的狭小屋子，掩着鼻子床上床下仔细查看，也的确没有什么可疑藏人的地方。
他心里稍稍一松，哼了一声便急忙上去了。刚上到画舫厅堂，便看见一个大汉走来，他一愣，喊道：“站住！”
那大汉宿醉未醒，摇摇晃晃的嘴里骂骂咧咧说着醉话，兵丁二话不说上去就把他拧住。那曲知州两眼晶亮，赶忙走上前去上下打量那人，的确不是张韬。
只见那人还是迷迷糊糊，那一身的酒气直冲鼻子，左摇右晃，都要搭到曲大人身上了。曲大人连忙躲过，一脸嫌弃的急急挥手，要人赶紧把那人推出去。
老鸨在一旁哼的一声，说道：“曲大人，咱不能一点面子不讲吧！你要搜就搜，你把我客人都得罪了，我以后这生意还怎么做！”
曲大人那有心思跟老鸨斗嘴皮子，白了老鸨一眼说道：“唉，以后再说吧，对了，你这船今天不做生意，这是要走？去哪里？”
老板刚想说“你管不着”，想想曲大人如今正在气头上，还是不要硬顶为妙，说道：“扬州。”
曲大人见四下搜查的差不多了，稍微缓和了一点劝道：“这几天你还是安稳点，哪里都别去了！”
那老鸨听了就急了，立刻掂起脚一把拉住曲大人的耳朵，凑到嘴边急忙忙的说道：“我今天一定要走啊！船里有货呢！”
曲大人听了一脸懊恼，跺着脚埋怨道：“你出货倒是早出啊！今天出什么货啊！”
老鸨焦急的砸了一下嘴，看着四下说道：“人家之前就说了，要今天交，你说怎么办？要不然咱俩这笔买卖可全赔啦！”
曲大人哎呀一声一拍脑门，用力揉揉眼窝，焦虑的说道：“苏州现在各门都是严查，今天我特地亲自上来查探就怕别人万一查出什么，你现在出城……免不了还有一番搜查，怎么是好！这拔出罗拔带出泥可就糟了！”
老鸨盯着曲大人咬着细牙说道：“你是知州！你是知州！这里谁最大！你！我就这一条破船，难道你都放不出去？”
曲大人慌忙看着左右，重重叹了口气，不耐烦的说道：“那你赶紧的！现在就走，从老地方走，我现在就去照应，你快点！妈的，净给我找事做！”
老鸨听了，喜滋滋的锤了一下曲大人，妩媚的抛了个媚眼给他说道：“放心吧，这次可都是这个……”
说着捏着拳头往曲知州手里塞了个东西。
曲大人低头一看，竟是一粒金瓜子！
有道是：天罗地网插翅难逃；瞒天过海暗度陈仓。那张韬一行究竟逃出苏州城没有？请看下回分解！
张韬等人打熬不住迷迷糊糊眯了一会就醒了过来，都是面色蜡黄，尽皆带着紧张焦急之色。张韬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拧了拧腰，在这小小船舱内来回踱着步子。老婆在一旁的床上正在柔声安慰着儿子，也是一夜干熬。
张韬和黑子独眼商议了一会儿，都想不通如此森严的苏州城究竟能怎么逃出去？
这时房门响起，黑子连忙过去开门，果然见那肥胖的老鸨耷拉着脸，一摇三晃的挤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大摞衣服。
她径直走到张韬老婆的床边，把衣服一撂说道：“你们娘俩现在开始一个是帮闲的老妈子一个是小厮，马上换了衣服出去做事去！”说完指着张韬和独眼：“你俩水性如何？”
张韬被这老鸨说的一愣一愣的，水性如何？难不成让我一路游出城？当自己是鱼吗？
他和独眼苦笑着互相看了一眼，不可思议的都看着老鸨，老鸨认真对他俩说道：“你们俩跟我来！我怎么说你们怎么做！不能出岔子，要不然全栽！”两人只得心怀忐忑的答应。
老鸨略一停顿还是觉得不放心，继续对张韬老婆说道：“你要稍微乔装一下，记住，你只要闷头做事，擦地洗衣，任谁来往你只管做事，手脚勤快些。我会安排你儿子跟其余小厮一起在厨房忙活。”
她又转脸跟张韬儿子，瞪着眼说道：“混小子，托你爹的福，你马上给我手脚麻利点，要不然挨打可别怨！”
少年隐约知道个大概，心里害怕的话都说不出来，情不自禁的颤抖着身躯，求助的看着爹和娘。
张韬老婆见了眼眶里的泪水直打转，生怕万一混不过这一关，孩子一辈子都要受苦了。但她毕竟性格坚强，柔声安慰着儿子说道：“你只管听人家的话，人家要你做什么你就立即做什么，听话，哦。没事的。”
张韬不忍，双手扶着少年瘦小的肩膀说道：“儿子，没事，你就帮着生火添柴之类的，你不是喜欢听说书吗？我们今天就唱一出‘林冲夜奔’。等会出了城，爹给你买把真正的刀，陪你骑马打仗，好啊？”
少年皱着眉头，直愣愣的看着父亲。张韬心里也是焦急，儿子还小，这么重大的事情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心里也是没底。
小孩子毕竟懵懂，心性纯良，他现在又是紧张又是惧怕，但听父亲言语想着自己也是“好汉”！想到此处内心竟然还有一点兴奋和期待。
老鸨看那孩子也是可怜，也上前去柔声劝慰了好一会儿才稍稍给少年定了定神。临走还又仔细叮咛母子二人，两个人仔细听完，便开始掩了床帘更衣打扮起来。
黑子自觉的走出房门，老鸨叫住他：“走什么！你是留宿的嫖客，先把桌上的酒全喝了，要一身酒气！然后等他们娘俩走了，我找个小蹄子陪你躺床上。我告诉你，逃命要紧，别真把自己当‘新郎官儿’了！”
说完，老鸨手一招呼便让张韬和独眼跟着自己走了。
众人心里都提到嗓子眼，按着老鸨指派四下准备着，只感觉这时辰跟不走了一般难熬。
终于到了晌午时分，各条花船变热闹起来了，都忙着洗衣做饭，打情骂俏的送别留宿的客人。城中路面仍然忙碌的搜寻着张韬诸人，衙门上下都忙的滴溜直转。
苏州城里，宋按查和知州大人也是一夜没有合眼，如今杨永信远在北平，也指望不上，汪大人那里还没个准信，手边能调动的全都调动出去了，可是张韬一行却踪迹全无！
知州大人夜里便陪着小心伺候着宋按查，现在也是又困又急，心里把那张韬颠过来掉过去的骂，真他妈能藏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时宋大人不耐烦的一敲桌子，知州一惊连忙起身候着，只听宋按查揉着眼窝问道：“曲大人，这个事情是在你的地盘上发的，我说四海巷巴掌大的地方，还能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溜了？”
曲大人哪敢回嘴，频频的点头致歉，心里有把张韬祖宗又骂了一遍。
宋按查看着窗外，眼看着就过了申时，窗外日光照的有点晃眼，他眯着眼睛张望着，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张韬还真是可以，一下子藏的是踪影全无，这都快半天时光了，到现在连根毛都没有。想必是有人接应啊！”
曲大人嚅嗫道：“大人，他们会不会……已经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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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人听了也是眉头一皱，他心里现在也没了底，他坐在书案前思索着，食指快速的轻点着桌面，不耐烦的抖着腿……他们究竟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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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大人一听，急忙说道：“昨夜连夜就派人送过去了，沿途要道都设了人手。”
宋大人一琢磨沿途都设了人手……他脑中一闪，猛一回身，盯着曲大人说道：“他们还在城里！城门森严，河道也有官兵把守，他们很难出去，何况他还有家人和孩子。”
曲大人皱着眉头附和道：“大人说的是，可……城内到处都贴了公告，城门进出更是盯得死死的，客栈酒坊早就搜了一遍又一遍，他们还能藏在什么地方，除非……”
曲大人听了也一抬头和宋大人目光相接，同时想到：船上！
宋大人立马布置下去：“赶紧召集人手，搜查船只！我就不信了，他张韬还能遁地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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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兵丁得令纷纷赶往各河道开始稽查船只。曲大人则亲自带人往那花船经常停靠的河边赶去，一行人骑马赶到河畔，只见那宽阔河面上二三十条大小条花船来往，已经开始准备出市了，夹杂着还有来往的渔船、小艇。
在河道远处这时几艘花船慢悠悠的往苏州城水门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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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大人这时火急火燎的带着兵丁正登上另一艘画舫，刚上了船头甲板，便急匆匆想往里冲。一不小心被人绊了一下，踉跄之下赶忙稳住身体，一看是个老妈子正在趴地上擦地。
那老妈子仿佛瞎子聋子一般，嘴里颤抖着嘟囔了一句，就没再言语。
曲大人刚要细看，只见老鸨赶了过来，凑上来关切的招呼着曲大人，往他手里偷偷塞银两。随后一脚踹那老妈子身上骂道：“干活看着点！成天养你吃白饭，事情都做不利索！”
曲大人哪有那耐心听她在哪里絮叨，忙不迭的招呼兵勇往船舱里搜，仔细交代，只要是个男的一律留下来由他亲自验看！说完便自顾自的往画舫厅房走去。
老鸨殷勤的陪着，见周围人不多，拉着曲大人说道：“大人啊，你说你怎么了，火燎眉毛啦！”
曲大人跟这老鸨也是“老相识”了，见左右无人，绷着脸盯着对老鸨说道：“你跟我说实话，昨天夜里有没有可疑的人上船！”
老鸨听了立刻叫起了撞天屈，拉着他的胳膊往他身上靠着，压着声音埋怨道：“我说你个……曲大人！我这里你还不了解？要是有人我还能不告诉您？”
曲大人咂了一下嘴“哎呀”一声，不耐烦的挣脱了老鸨的手，狠声的说道：“顾嫂，你那点事我可是一清二楚，咱俩也算相识，这时候你可不能坑我！这条水路上，谁不买你的面子？我不信你一点风声都没有？”
老鸨一翻眼皮，讪笑着说道：“您这话说的，”随即压着声音说道：“的确有点耳闻，说是昨天有人杀了官差跑了。怎么，你以为我接了这笔买卖？”
花船深处那是吵杂一片，喝骂哭啼之声此起彼伏，曲大人全然不顾说道：“那可是掉脑袋的！你这个当家的手别伸太长！”
老鸨佯装生气的白了曲知州一眼说道：“我顾嫂别的不敢说，好歹水路上也是又名有号的，这种烫手的茬子，我要是栽了，以后怎么混啊。再说，有你知州大人罩着，我还跑什么江湖啊……”
曲大人懒得跟她斗嘴，亲自招呼了两个兵勇跟着往着船的夹层走去，老鸨急了，一遍跟着一遍喊道：“下面就是厨房和几个小屋，大人你别一点面子不给啊！”
曲大人那管那么多，下了楼阶，便看见几个小厮正在烧水，洗完，帮忙搬弄。
大人仔细看了一眼，底舱本就黑暗，全是清一色的小厮，脏兮兮的。曲大人心里念着张韬，一脸嫌弃的又钻进水手小厮休息的狭小屋子，掩着鼻子床上床下仔细查看，也的确没有什么可疑藏人的地方。
他心里稍稍一松，哼了一声便急忙上去了。刚上到画舫厅堂，便看见一个大汉走来，他一愣，喊道：“站住！”
那大汉宿醉未醒，摇摇晃晃的嘴里骂骂咧咧说着醉话，兵丁二话不说上去就把他拧住。那曲知州两眼晶亮，赶忙走上前去上下打量那人，的确不是张韬。
只见那人还是迷迷糊糊，那一身的酒气直冲鼻子，左摇右晃，都要搭到曲大人身上了。曲大人连忙躲过，一脸嫌弃的急急挥手，要人赶紧把那人推出去。
老鸨在一旁哼的一声，说道：“曲大人，咱不能一点面子不讲吧！你要搜就搜，你把我客人都得罪了，我以后这生意还怎么做！”
曲大人那有心思跟老鸨斗嘴皮子，白了老鸨一眼说道：“唉，以后再说吧，对了，你这船今天不做生意，这是要走？去哪里？”
老板刚想说“你管不着”，想想曲大人如今正在气头上，还是不要硬顶为妙，说道：“扬州。”
曲大人见四下搜查的差不多了，稍微缓和了一点劝道：“这几天你还是安稳点，哪里都别去了！”
那老鸨听了就急了，立刻掂起脚一把拉住曲大人的耳朵，凑到嘴边急忙忙的说道：“我今天一定要走啊！船里有货呢！”
曲大人听了一脸懊恼，跺着脚埋怨道：“你出货倒是早出啊！今天出什么货啊！”
老鸨焦急的砸了一下嘴，看着四下说道：“人家之前就说了，要今天交，你说怎么办？要不然咱俩这笔买卖可全赔啦！”
曲大人哎呀一声一拍脑门，用力揉揉眼窝，焦虑的说道：“苏州现在各门都是严查，今天我特地亲自上来查探就怕别人万一查出什么，你现在出城……免不了还有一番搜查，怎么是好！这拔出罗拔带出泥可就糟了！”
老鸨盯着曲大人咬着细牙说道：“你是知州！你是知州！这里谁最大！你！我就这一条破船，难道你都放不出去？”
曲大人慌忙看着左右，重重叹了口气，不耐烦的说道：“那你赶紧的！现在就走，从老地方走，我现在就去照应，你快点！妈的，净给我找事做！”
老鸨听了，喜滋滋的锤了一下曲大人，妩媚的抛了个媚眼给他说道：“放心吧，这次可都是这个……”
说着捏着拳头往曲知州手里塞了个东西。
曲大人低头一看，竟是一粒金瓜子！
有道是：天罗地网插翅难逃；瞒天过海暗度陈仓。那张韬一行究竟逃出苏州城没有？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