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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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涉水襄阳

    马渡横流广,人行湛露寒。还思犹梦者,不信早行难。

    从兴元府赶去襄阳就算乘马车也要半月有余,方源带着三三两两的家当,和赵三生坐在摇晃的马车里就早早上路了,时间不是太紧,所以马车走得很慢,出兴元府交了路引之后就已经到了晌午。

    这时候阳光毒辣的厉害,两个人躲在车里大快朵颐,和赵三生一起有个好处,那就是从来不缺好的吃食。有一点方源不解的是赶车的小哥说什么也不肯和他们一同进餐,即便他邀请了很多次。

    “既然开始行动了,想必你也已经做过周密的计划,旁的我也不多说什么,身边总要有个帮衬的人,这人叫周游,你可以信任他。”赵三生吃完擦了擦嘴唇,对着外面的小哥努了努嘴。

    方源听到赵三生这么说倒是有些惊讶,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他明白赵三生其实手里握着一支神秘的力量,要不然也不会将自己从刑狱大牢中悄无声息的救出来,既然这个周游是赵三生安排给自己的那肯定能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周游是个很不爱说话的人,驾车期间也只能听见鞭子噼啪作响,他的皮肤有些偏黑,眉毛英气的很,但总是固定那一个表情,让人看久了就会感到不舒服。

    人做事情总要有些目的,不管你是想要升官还是想要发财甚或其他,赵三生救了自己,并且教导习武习文,一个这样的大才不出世为官却来帮助自己,肯定不是因为看自己根骨奇佳这么幼稚的借口,方源只觉得现在想这些还有些过早,赵三生想要告诉自己的时候自然就会说的。

    此时正值春夏交接之际,半途中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天黑之前终于到了驿站,早早吃了饭便赶着雨夜的舒服劲儿睡了,打算等雨停了再出发,可谁想这老天爷化作受了气的柔弱女子,一哭就没完没了了,而且还越哭越觉得冤屈。

    方源盘算着还有两三日的路程就到了,索性就冒着雨赶往襄阳城,毕竟这调任也是有期限的,总不能迟了给人话柄。

    这次来襄阳是平调,本来不会有官职的变动,不过史弥远想要夺回文官对武官的控制权,所以调任的人员都追加了一个文官的虚职,既然有了这个变化被调小将自然也都是识字的。

    朝廷南迁之后其实有好多官职都形同虚设了,也没有太多的人在意这个,而且文武相轻,小将们大多都很恶心这个被冠在自己头上的高帽,这就好比朝廷赏了很多交子,可实际上连一个炊饼都买不起,一想起来就会很不舒服。

    方源却并不在意这些,因为他有很明确的目的,不管手段如何,他总是在一步步向前走。

    还没等到方源三人走到襄阳城就已经听闻了噩耗——长江决堤,作为汇入长江最大的一股支流,汉水也同样淹了襄阳城,城外的水已经快要没过膝盖,城内更糟糕,雨虽然快停了,而水却排不出去,很多百姓都没了住所。

    三人最后还是舍弃了马车,徒步涉水到了城门,可到了这里他们都傻了眼,城门外围的人比水都要多,拦了一个人问了下情况才知道都是周围村上的农户,襄阳地势比其他地方还要高一些,泄出的洪水过了襄阳城直扑南面平地,这些人想要进城暂避,谁知道里面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城内人满为患,已经不堪重负,襄阳府尹下令不许周边农户入城,这才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方源拿出调令,守卫也不敢为难,赶紧上报,等了许久才有一个自称郭提举的人出来迎接。

    “本官郭平,任本府提举常平事,府尹大人正在主持救灾一事,不方便抽身前来,我也是过来施粥顺道和你说一下。”郭提举简单说道,确实如他所说,现在这种情况没人顾得上方源,怕方源一直傻等下去这才来提醒一下。

    方源也只是告诉府尹自己来了,既然这郭提举过来打了招呼,估计府尹那边也已经知道了,径自找到了府衙休息,将赵三生和周游安排到了驿馆暂住。

    提举常平事主管仓司,也就是负责钱粮税收,赈灾开仓等事物的,不过现在仓司并入了提点刑狱司,提举常平事这个官职自然也就降了一级,可毕竟是掌管一府钱粮的官,这个差遣可是富得流油。

    襄阳本来就是个富庶之地,这几年北边的金国和蒙古打的正酣,百姓休养生息也积累了不少存粮,所以这里的救灾可以马上进行,不用等朝廷的调拨。

    方源都等的昏昏欲睡之时府尹范仲德才风尘仆仆的赶来,其实为官为民大抵都做的差不多,哪有那么多明面上的贪官污吏,这襄阳城遭了涝灾身为一府之尹范仲德自然要做出表率。半天的风雨调度浑身上下都湿了,官服紧紧贴在身上显得极为不雅,所以范仲德简单寒暄了几句就赶去换衣服了。

    范仲德再出来时就很清爽了,配上瘦削的身型,显得极为干练。

    “拜见老大人!”方源作揖道,范仲德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半白,为官操劳三十几载兢兢业业,方源这一生老大人叫的并不唐突。

    范仲德显然没有想到方源会这么称呼自己,还以为会是拜见府尹之类的,不过稍微一愣以后便恢复了常态,哈哈笑了一声,赶紧去扶住方源的手臂。“不必拘礼。”

    “指挥使托我带来一封信,特来交与大人。”方源笑着说道,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上面没有蜡封,心中简单与范仲德寒暄了几句,嘱咐多多照顾方源一些。

    范仲德看了之后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将信收入袖中。“如今襄阳积水成涝,也无暇顾忌你的任职,虽然你现在担任北房的行人,但还是要在史通判的手下做事,他这些天在北城那边监督城墙的加固,看看你能帮他什么忙。”

    “是。”

    范仲德几句话顿时让方源警醒了几分,这史通判就是史嵩之,通判是监察官,本来就是监管府尹的,两相表面和谐暗自争斗,而且史嵩之还兼任京西南路的制置使,统管兵马之责。方源被调过来是贴了史派的标签的,这范仲德直接把他踢给了史嵩之,这明显是要划分势力了。

    看来李孝昌的书信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反而使范仲德对方源的成见更深。关于北房行人这一职位方源也了解过一些,这是一个接待外使的闲职,而且是真真正正的闲职。

    为什么这么说呢,自汉代以来,朝廷设立鸿胪寺专门管理朝会祭祀、外吏觐见、诸藩朝贡等事宜,它隶属于礼部。但是到了本朝,由于外族入侵,战事频萦,鸿胪寺已经被取消,改名北房,又称北鸿胪,并入枢密院管理,也就说它现在变成了一个军事机构。

    前几朝大宋向北称臣,与金国叔侄相称,岁岁纳贡,北房也失去了原来的作用,专门设立在北方边境用来洽谈出使、接见使臣与和谈协商。外加上蒙古和金国打得火热,这北房便许多年也无人问津。

    不过也正是因为北房隶属了枢密院,才可以名正言顺的赋予方源行人一职。行人也只不过是北房里很小的官职,有与无有甚分别?

    方源只好在衙门挂了职,然后赶忙去了北城找史嵩之,一想起这许多他就一阵头痛。

    范仲德看着方源离去的身影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