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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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行(二)

    「师兄,有些事情师父吩咐过,我不便言明,但这丹药,我决计是不要的,你去跟师父说,就说小远的毒要发作还早的很,让他先救这颗树」



    凌志正愁教训聂小远没有借口,听聂小远这么说,心中窃喜,说道「今天,你一定要给我服下,我凌志就算是打,也要把你打到服下」



    「师兄,不可」聂小远话音刚落,凌志一个箭步便冲了上来,他这次有恃无恐,已是运上了十足的内力,聂小远不敢正面相抗,后撤一步,举剑横挡在胸前,凌志一掌击在虚幻剑上,发出一身闷响,聂小远感到虎口一振,身上气血翻涌,险些站立不稳,凌志顺势一抓,想要按住聂小远的右手,这一抓急如闪电,让人防不胜防,如果是一般的江湖人士,铁定已经被死死抓住,但聂小远跟凌志本是同门,相互间的武功了解的很是清楚,这一招运用「流云碎虚步」中极为高深的快攻步法,在敌方猝不及防时抢步攻上,并且早已算准对方所有退路,无论怎么闪,都躲避不过。聂小远深知此间奥秘,不退反进将虚幻剑推出,将两人之间的空间压榨的极为狭小,此时剑身平放,在如此有限的空间中根本抽不出来,平常之人有怎会舍掉自己的武器欺身往前?唯有青云这一派,不顾世间的繁文缛节,才能创造出万分巧妙的解招。聂小远这一招看似愚钝,但即便内力修为上有差距,凌志想要单手挡住聂小远这一推是绝无可能,凌志要抽手回防,那就变成二人内力的较量,要是躲开执意去抓聂小远的手,正好给聂小远抽剑的空间。凌志左右为难,干脆使劲一推,自己反向跃出,凌空拔出腰间长剑,使出「千方百画剑诀」中一招「意泼山水」,此一招凌厉无比,剑影将聂小远重重围住,聂小远退无可退,强行同用一招「意泼山水」,凌志此刻在空中无处借力,聂小远又吃了内力修为上的亏,两剑交锋,发出「锵」的一声,两人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凌志本想借机教训下聂小远,哪知此时被对方连连逼退,心中羞恼万分,表面却是不动声色,说道「师弟,我劝你听我的话,乖乖服下这续命丹,不然我下手就不像刚才那样轻了」。



    刚才须臾之间,聂小远已是耗费了大半内力,蛊毒吞噬聂小远的经脉一年之久,此刻已是剧痛不已。凌志见聂小远不搭话,又是抢攻上前,两人你来我往,斗至三十余招,聂小远已是大汗淋漓。



    凌志体内气血流转,顺畅自如,手上的进攻也是越来越快。聂小远和凌志虽然年纪不到二十,但武功修为已经可以跟认真修习十来年的高手相称了,青云所传的「千方百画剑法」,「流云碎虚步」,「争流汇川心法」,在江湖上都是一等一的绝学,若是有旁人见的两人此刻的比武,一定会拍手称快,赞叹不已。



    但聂小远毕竟修练的时间有限,难以长久抗衡凌志。两人长剑再次交汇,聂小远已是强弩之末,无力抵挡,说到「师兄,此事算我求你,你只要帮我瞒下,我绝不告诉师父我未服这丹药,你悄悄的用来救那颗树便可」



    但凌志此刻感到手上传来力道变小,心中得意,哪里听的进去,脚下步法一变,迅速贴近聂小远,聂小远心中自然知道凌志的意图,但奈何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便在这一刻被凌志点了穴道。



    凌志戏谑的看着聂小远,说「我的好师弟,我这是谨遵师命,况且也没有害你之意,你为何如此抗拒?」



    聂小远思及过往,心中难受,说「这药救我的命,却要毁掉我的自尊,我注定要一生为此负罪,师兄,我绝不能服」



    凌志心中窃喜,毁掉你的尊严,这岂不正合我意?当即单手按住聂小远两腮,另一只手拿着药丸说「师弟,对我而言呢,还是你的性命重要,自尊和负罪,都是你自己想多了罢了,师兄这就喂你服下,以后每一年,师兄都会给你送药的」



    聂小远拼命抵抗,不断的用残余的内力去冲撞凌志所点的穴位,颈上青筋暴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药我不能服!」。



    凌志看着聂小远不断抗拒的样子,心里又多了三分玩味,他看着聂小远注视着药丸的眼中,不住的涌出不情愿的神情,于是放慢速度,将药丸缓缓的送入到聂小远口中。



    这续命丹不愧为绝世丹药,刚刚入口便化了开来,聂小远感到一股至清之力迅速的蔓延至全身,一股说不出的愉悦感在那一瞬间竟然取代了刚刚的无奈抵抗感,全身经脉在药力的作用的迅速的修复,凌志所点的穴位立刻便被冲破,此刻聂小远身体里的内力如惊涛骇浪,但他未曾沉浸在此,他服下了续命丹,那便是将父亲的罪孽加重了一层。



    聂小远狂暴的拔剑而起,顷刻间砍向凌志「你怎么能?!」



    虚幻剑为聂小远的内力共鸣,霞光倾泻而出,将聂小远裹的严严实实。凌志惊讶的看瞬间冲破穴道的聂小远,举剑相抗,说到「续命丹果然是神丹妙药,见效如此之快」



    两剑相撞,「锵」的一声将聂小远从愤怒的边缘带回来,他想,师兄也是一心为我,我服下这续命丹,已是欠了师父一次,现在又对师兄兵刃相向,那岂不是猪狗不如么?念及此处,他卸下了手中的力量,在凌志看来,那就是自己轻松挡下了服下续命丹的聂小远倾力一剑。



    凌志有些得意,微笑着看着聂小远,说「师弟啊,你服下这药内力也没什么长进,看来这蛊毒伤你已是很深了,不如回去好好休息,待你将这药力吸收完了,我们再来比试如何?」



    聂小远神色黯淡,答道「谢师兄,我这就回去休息了」。说罢转身回房去了。凌志远远的看着聂小远,喃喃自语道「师父什么都向着你,凭什么?」



    聂小远的房间在庭院的西边,房间不大,简单的铺设的一张木板床,被子里的棉絮大概因为时间太久了而挤的十分紧密,一张木质的书桌在东边的窗子下,一眼望去正是院中的秋色。聂小远此刻毫无心情,只想着凌志刚才跟自己所讲的故事。心中想到,我以为父亲只是单纯的离开了师门,没想到这期间有这样的故事,师父为何能容的下叛徒的孩子?他让我隐瞒身世,也把自己的故事隐藏了起来,他给我一个全新的生活,既往不咎那上一辈的恩怨,我知晓这中间的曲折,本应做牛做马回报师父,此刻却是夺取这院中老树的救命丹药。



    聂小远抬头望了一眼院子里的黄葛树,尚未落尽的叶子边缘,饥瘦的黄色正在侵蚀那翠绿的生机。



    「这么说来,父亲也是这个时节,叛离师门的」聂小远自言自语道,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享受这院子里独有的气息。



    「我不能再呆下去了,我对不起师父,以后,再也不要拿走不属于我的任何东西」。聂小远简单收拾了包袱,将那件袖口有金龙图案的衣服折叠整齐,放在了床上,那是入门不久后青云送给他的,又在桌上留下一行字「承蒙师父大恩,小远受之有愧,此行找到父亲,再来给师父当牛做马」。他用镇纸压住字条,又回首看了一眼,想起这一年师父的苦心教育,心中留恋不舍,轻轻关上房门,顺着门口的小道走了出去。



    青云发现聂小远离开,已是到了傍晚时分,他急忙唤来凌志,质问前因后果。



    凌志见青云语气严厉,心下大概已闯下大祸,不敢直言相对,只是支支吾吾的说「不知道」。



    「这孩子一年来跟我甚是亲近,怎会无缘无故走了?!」青云对着凌志大声呵斥。



    「弟子。。弟子不知,只是,小远他无论如何不肯服下续命丹,我为了保他性命,便强迫他服下了」凌志说道



    青云心中大惊,莫非小远已经知道了聂夕和我之间的过节?依他的性子,不会以怨报德,才逼的他离开?



    此时青云已来不及细想聂小远是如何知道他跟聂夕之间的事的了,他看着床边叠好的衣服,说道「他要是带着这件衣服,那倒还好,方圆内认识这金龙火印的人不在少数,一看就知道他师承何派,但他现在空身出行,从没在方圆内生活过,连方圆内的腰牌都没有,这让旁人看了,万一误以为是方圆外的奸细,那便遭了」



    青云所说的腰牌,乃是方圆中人一出生便配备的一种挂饰,用来区别方圆内外的人,凡是被逐出方圆的人,都要被剥夺腰牌,聂小远一出生就在方圆以外,哪里会知道此事?哪里会有这腰牌?



    青云看了一眼凌志,说道「你速速给四大门派掌门飞鸽传书,就说身负虚幻剑的那个十来岁的孩子,乃是青云的徒弟,求他们极力帮忙找回」



    



    「是」凌志急急忙忙的跑到鸽舍,研磨提笔,在书写瞬间,凌志想到,你聂小远凭什么有了虚幻剑,还要被处处照顾?难道连这小小方圆,你都自己对付不了么?



    四只信鸽从青云别院飞出,脚上所绑,却是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