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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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章 东海密谋

    诸事初定之后,易行之随子阳秋一起随李宪去了清河陈州,暂不授实职。

    四月之中州,汴州的局势越发凝重,汉阳营为呼兰铁骑前驱,连克获嘉、武陟、伯崖仓、王屋等城,荀氏在河水北岸的据点丢失殆尽,越来越多的呼兰铁骑渡过河水,进入汴州境内。

    江宁、南平在祁门筑垒,小小的祁门山城,短短的几个月间,竟涌进四万兵马。

    南平在祁门屯兵两万,粮草自婺水转运,已经是南平东路转远能力的极限,南平进入荆北的其余几万大军,都驻所在彭蠡湖与江水沿岸,再没有力气去围剿荆郡中部地区的宿卫军与霍青桐残部。

    肖乌野、李公麟率宿卫军在荆郡中部转折征战,欲打通荆郡中部前往怀玉山的通道,撕开江宁进军荆郡的口子。

    陈漱玉心情沮丧的坐在锦绣铺垫的马车之中,车外艳阳暖人、草长莺飞。经历战事之后的新姿虽然残存战火烧焚的痕迹,又涌入大量的流民,毕竟战争暂时的过去了,人还要生活下去,人们都溶入大好的春光之中。

    她以死威胁,不让徐汝愚将陵儿送到宛陵,没想到一年不知音信的父亲会突然出现在定远中要将陵儿带走,为什么会是这样,徐汝愚忘恩负义,父亲却还要助他?

    陈漱玉感觉马车停了下来,掀开车帘,看见远处的地平上驰来一队骑兵。徐汝愚在青池对陈预围而不歼,尔后又将陈预放归东海,东海实质上已经分裂成水火不溶的两派,这里新姿城东南地区,恰恰是东海陈预势力与张季道势力的分界点。

    虽然徐汝愚当面说过要将自己送到季道军中,但是看到远方驰来的骑兵,陈漱玉心脏发紧,就怕徐汝愚食言而肥,赶过来接她的是陈预的人马。

    田文光策马而立,衣甲耀眼,手持长戟,沉默的看着马车由远及近,马车里坐着他朝思暮想却又不该如此的女子,马车被光明温暖的夕阳包围着,折射着短短长长的金色光芒,这女子在他心里也是如此耀眼。

    “文光,怎么是你,季道呢?”

    “江宁在海陵、龙游屯驻重兵,督帅日夜无休,也不敢轻易离开军营,让文光来接你。”

    万嵘撤出龙游时,为了“来日好相见”,给中垒军留下一座完整的城池,三万中垒军配合两万卫戍军以及静海水师的内陆舟师,在海陵、龙游一线构筑防线,防备集结在泰如南部地区的张季道军。

    张季道怕江宁半道设伏,让田文光出营接回漱玉。

    陈漱玉初时的不悦,让沉重的心情代替了,神色越发凝重起来,“江津向江宁投诚了,江宁如今在博陵屯驻重兵,仪兴又没有什么兵马,大家一下就慌了,这时候陈预派人过来接收仪兴的防务,竟没有几个人敢站出来的反对,我让文长领兵回来助我,他却说彭城重地,不敢轻离,季道在仪兴经营多年的基业,就这样给陈预端了底……”

    田文光见陈漱玉在他面前诉苦,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才好,褚文长是靠得住的,他守住彭城,大家还有一个退路,真要听漱玉的话,将彭城一万守军调到仪兴也不济事。江宁在仪兴南边的兵力多达六七万,反而可能失了彭城。

    “陈预在战前已将东海都督之位让给季道,此时出尔反尔,反而出兵封住季道返回仪兴的道路,你们怎么就忍得下这口气?”陈漱玉愤愤不平的说道。

    这不是忍得忍不得的问题,军中八万兵马虽然说是东海精锐,但毕竟是东海子弟兵,军中将领都信誓旦旦的效忠督帅,但真要向陈预兴师讨罪时,不知道还有几个人是真正信得过的?关键的是,谁也无法肯定那时候陈昂会不会站出来。

    驱车夜行,陈漱玉于次日午时赶到军营。泰如南部的几座城池还在张季道的手中,为了加强对部众的控制,八万精锐都驻扎在新市附近,十里连营,粮草补给成了张季道最大的心病。

    张季道身披青甲,脸削瘦,长眉星目,藏着些许的愁绪,陈漱玉从车中下来,一双美眸让泪水浸染,声音哽咽:“季道,陵儿让父亲带走了,我们一家何时才能团聚?”

    张季道轻叹一声,将漱玉揽入怀中,岳父将陵儿带走,也说明他不会干预他跟陈预之间的事,也算放下一桩心事,安慰道:“只要你到我身边就好,陵儿总有一天会回到我们身边的,你在定远没受什么委屈吧?”

    “你大哥在定远,方肃也在定远,后来徐汝愚也到了定远,倒没受什么委屈,徐汝愚让我跟你说,只要你愿意释兵权,他保……”

    “不要说了!”张季道俊脸瞬间变得狰狞可怖,吓了陈漱玉一跳,身子一僵,轻声的问:“季道,你怎么了?”

    张季道意识自己失态了,勉强的笑了笑,说道:“你认为我还有退路吗?让我交出手里的兵权,就算一世的荣华富贵,也不过是徐汝愚的笼中鸟,生也由他,死也由他,你说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陵儿还有什么前程?”

    “我只是这么说说,你不要吓我了。”陈漱玉嗔道,然而眉宇间有些担忧,“连南宁越家、江津易氏都投靠江宁了,我们该如何是好?”

    “呼兰攻克河内府全境,幽冀仅剩范阳一座残城,只要呼兰铁骑南下,徐汝愚就自顾无暇了,江宁崛起如此之迅速,确实出人意料,可惜他不该同时选择两个强敌。”张季道的语气稍有些惋惜,“江宁若暂时不理会呼兰,趁着容雁门陷于蓉城不能脱身之际,与晋阳霍氏夹击南平,说不定天下真要归江宁了。”

    “就算江宁兵败,异族铁蹄之下,哪有我们容身之地?”陈漱玉心里的忧虑丝毫未解。

    “这倒未必,”张季道眉头微挑,压着些许未扬的意气,“异族终究当不了中州的主人,六十年前,就算呼兰人将北七郡的城池一一摧毁,将北七郡的人头割光,都没能站住脚跟,关键是看谁能忍辱负重,坚持到最后罢了。”

    “啊,”陈漱玉疑惑的看着张季道清瘦的脸庞,她不明白为何她们就能比江宁更忍辱负重,更能坚持到最后,但是一向依赖他惯了,也懒得多想什么。从年初潜行失败被俘,被囚禁在定远数月,没有一刻能安生,意志也到了崩溃的边缘,看到季道,崩紧的心松弛下来,却感觉异常的疲惫,靠在宽阔熟悉的怀里,眼皮子渐重,神思渐远……

    不知睡了多久,陈漱玉朦朦胧胧间,听见外面有人声,是张季道跟万嵘在外间说话。

    “数万铁蹄渡过河水,荀氏、伊氏在汴州、济州顽抗的可能性不大,说不定六月刚过,那洪水一般的铁蹄就要涌到彭城城下了,督帅可要早做决定啊,褚文长虽然忠于督帅,但是未必会随督帅附义啊,我看应及早派人到彭城顶替褚文长才行,督帅也要及早准备挥军北上的事宜……”

    张季道没有接话,随后说及军中粮草供应之事,陈漱玉听了片刻,听不出个所以然,又隐入沉沉的睡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