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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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偶遇设伏阻击战

    且说柳毛黑铅矿,日本人已经开采石墨一年多,建成了浮选厂,安装了浮选机和设立了两个沉淀池,3.5公里的石墨矿带,已经蚕食了四分之一。自“七七事变”之后,日本军国主义公然开始了侵华战争。掠夺成性的日本人,已经饥不择食地将半成品甚至不合格品,运往朝鲜和日本本土,冶炼特种钢,制造高精密杀人武器。他们采取把半成品冻成块和矿石一起运走,几乎达到了不择手段的程度。

    ??为了更多地掠夺石墨资源,日本人又从吉林征来60多名东北军残留的士兵,他们是清一色的回族青年,被大把头杨玉学分配到采矿队。

    ??再说杨玉学上次差点儿被高亮弄死,伤愈后,仍不思悔改,甘愿充当日本人的走狗,更加变本加厉、有恃无恐地欺压劳工。一天,杨玉学照例手牵着军犬在现场巡视,监督。一名劳工名叫狄世品,征来的东北军的士兵,穿着残破的东北军军服,肩上扛着装着矿石的麻袋,向浮选机走去。突然脚下失去了重心滑倒在地,疼痛地呻吟着。杨玉学松开了手中的绳索,凶恶的警犬直扑了过去,撕咬着狄世品的躯体,瞬间血肉模糊。愤怒的劳工们围了过来,用手中的铁锹、镐头驱赶军犬,军犬被打得“嗷嗷”叫,夹着尾巴跑了。劳工们扶起狄世品,准备送至工棚,杨玉学大声地喊:“妈个巴子,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们都给我散开,别他妈的磨洋工。刚才谁打我的军犬?站出来!”

    这时,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冲到了杨玉学跟前,大声地说:“是我,有种的冲我来。”

    “吆喝,还他妈的很硬气啊。”杨玉学刚举起手中的皮鞭,被一把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住,顿时手麻麻的酸痛,“哎呀”一声,那只皮鞭掉在了地上。

    ??“杨万铭,你给我松开。”杨玉学看清楚了这个人大喊着。膀大腰圆的杨万铭,并没有松手,顺势将他的手背了过去,狠狠地发力,致使杨玉学向前打个趔趄后站住。杨万铭那张宽大的脸上充满着怒气,浓黑的腮帮胡须像《三国演义》中的张飞立了起来,双目射出两道寒光令杨玉学忐忑不安。他骂道:“杨玉学,你这个狗杂种,别把我们不当人看!你以为有鬼子撑腰,就怕你了吗?休想!老子就不吃你这一套,有能耐和我试巴试巴,小心你的狗命。”杨玉学见自己不是杨万铭的对手,吸取上次劳工暴动的教训,只好口气软了下来:“一家子,刚才我是不小心狗挣脱了……见到你们把狗打得‘嗷嗷’叫,我心疼,所以……”

    杨万铭正气凛然地大骂:“放你娘的屁!谁和你一家子?你不配杨姓,老杨家没有你这样的鳖种,你他妈的就是居心不良,没安好心,再见到你欺负劳工,见一次,打你一次,让你见阎王,你信不信?”

    “好好,我不和你们理论,你们快去干活。”杨玉学自知理亏,悻悻离去。话说杨万铭和被军犬撕咬的狄世品都是来自东北军被俘的回民劳工,对日本统治有强烈的不满。目睹了杨玉学和日本宪兵惨无人道的暴行,气愤至极,便萌生了伺机反抗和逃亡的念头,只是还没有找到机会罢了。他们在回民劳工中发起了“倒脑”(回民中流行的诉苦歌),进行串联,统一思想,形成了共识,积极寻找逃亡的机会。

    夜里,简陋的工棚内难以抵御寒风侵蚀,劳累一天的劳工们衣着单薄蜷缩在一起取暖。杨万铭和其他劳工围在狄世品身旁,为其擦拭身体上的血迹,不断地安慰他:“世品兄弟,我们一定要逃出小鬼子的魔掌……”

    他们开始谋划了逃亡计划。躺在杨万铭身边瘦小的金永贵,号称“小诸葛”,平时在东北军的时候,就以头脑灵活、点子多而著称,低声对杨万铭说:“小鬼子对我们下手狠毒,在这里迟早要被害死。我们与小鬼子硬碰硬,是斗不过的。只能根据小鬼子和我们的作息规律,选个军警松弛的最佳时间,有计划逃出去。”杨万铭细致地听,表示同意。同时,也表示担忧:“现在小鬼子精明呢,时刻提防着劳工逃跑。听劳工说,上次有个叫高亮的人,带领不少人逃了出去。没有逃出去的,被小鬼子杀了不少。唉……再说了,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往哪里跑啊?最好的办法在劳工中寻找熟悉当地的人……”

    “别急,慢慢寻找。行动一定慎密,不能让鬼子发现我们的计划,万一露了风声,我们就完蛋了。”金永贵叮嘱道。

    柳毛黑铅矿主黑田的丈夫在伪满国新京株式会社担任副职,长时间离多聚少,难免有些寂寞。崇尚日本武士道精神的她,闲余时间经常组织日本宪兵拿劳工摔跤取乐,打发自己内心空虚的时光。她并不了解这些劳工,特别是从吉林征来的回民老兵多数擅长摔跤和武术套路,脚法灵活,会使巧劲儿。偶尔与日本宪兵玩起了摔跤游戏,目的就是一个,那就是千方百计制造一种喜欢日本摔跤运动的假象,伺机逃脱。黑田根本没把土里土气的劳工放在眼里,更愿意看到日本宪兵如何蹂躏、摧残劳工。

    诡计多端的杨玉学更是想趁机和黑田建言,借助日本宪兵的手,对劳工进行残酷的报复。这天,杨玉学告知劳工们:“你们给我听着,今天提前收工,皇军要与你们搞个摔跤比赛,都他妈的给我参加。”杨万铭、金永贵等人听到此消息后,会意地相互点头,决定利用这一机会,实施逃跑计划。

    他们佯装为比赛捧场三五成群向一处空旷的场地走去。走在路上,外号叫“小耳朵”的鬼子兵出现在他们面前。有人要问,这鬼子兵怎么叫“小耳朵”呢?原来“小耳朵”个子不高,体态臃肿,长着肥硕的脑袋,圆圆的脸,小小的眼睛,那双耳朵与大大的脑袋很不相称,像没有长开的木耳,畸形状。平时,经常莫名奇妙地与劳工找茬,发泄淫威,施展自己的拳脚,虐待和毒打劳工,所以,劳工人称“小耳朵”。

    他见瘦弱的劳工金永贵向这边走来,上前搭腔,有意识地挑衅。金永贵心知肚明,这是又来找麻烦了。为了不影响计划,没有搭理他,欲擦肩而过,继续往前走。“小耳朵”突然使绊子,将金永贵摔倒。这不是在欺负人吗?站在一旁的杨万铭上前一把揪住“小耳朵”领口,一拳打在了他的左眼,顿时被打得“乌眼青”,满眼冒金星,晕晕地倒在了地上。“小耳朵”爬起后,匆忙地离开,去告知自己的军曹。军曹见他的狼狈样子,轻蔑地笑了一笑,没有理会,在那里继续琢磨摔跤比赛。

    劳工们集中在空旷的场地上,金永贵授意两名身怀武功,出手非凡的劳工上场比赛。这种比赛是不平等的,日本宪兵可以轮流上场,利用车轮战术,目的是直到把对方打倒为止。让日本人未料到的是,上来的日本宪兵几经交手便垂头丧气地败下阵来。坐在场下观战的军曹坐不住了,“八嘎,你们统通饭桶。”气势汹汹地脱掉军服外套进入了场地。这时,金永贵趁工棚空虚之际,安排逃亡路线,给一名上场的劳工使个眼色,明白了他的意图,与这名军曹交手,作出体力不支、且战且退的假象。日本军曹见状,越战越勇,盯住不放,引起场下的日本兵不断地叫好,“呦喜、呦喜”不断地为自己的长官加油助威。正当军曹得意的时候,这名劳工连续使出几个套路动作,让军曹险些倒在了地上。接着这名劳工减弱了攻势,无心恋战佯装败给了军曹。军曹见好就收,退出了比赛,与正在观战的黑田及其他日军庆贺去了。

    夜里,金永贵等人商量,决定把逃亡时间选在清晨,因为这时的日本人最容易犯困,而且,也是看守的日伪军换岗前最松懈的时候。同时,将逃亡的方向选在临近的北山。清晨4点多,天色蒙蒙,日军宪兵还沉浸在梦乡之中,守备在岗哨上几名伪军,无精打采地手抱着枪似睡非睡地依靠在那里。金永贵等人在没有惊动伪军的同时,将日本鬼子住处的门用木棒支上,悄无声息地来到一处铁丝网的壕沟里,剪断了一个口子,组织劳工向外边跑,隐藏在茂密的山树林里。注视着日本宪兵和伪军的一举一动。片刻,鬼子们发现了劳工们逃跑的迹象,迅速集合了队伍,接着奔跑声和军用摩托发动机声响起。他们兵分两路,向东和向西沿着一条土路上追赶。待鬼子们走远,他们起身向北转移。

    转移中,他们听到了东面传来密集的枪声。他们不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战事,只想拼命地跑出这危险的境地。

    这枪声来自游击队与日本宪兵的遭遇战。原来高亮带领一部分游击队员前来侦查敌情,巧合的是正逢金永贵等劳工逃亡行动。半路上看到这小股日军向这边在疾驶,于是,临时做出了决定,对日军进行袭击。高亮命令游击队员们隐蔽山林中,检查枪支弹药,做好临战的准备。

    他爬到一处小山。这里的树木多数被日本人砍伐,只留下低矮的灌木。他又仔细地观察,一小队日本宪兵在一名军曹的带领下走走停停,像是在搜索什么。这里的地形一边是山脉、一边是蜿蜒的河水。河的旁边是一条沙土路,河套两旁长满了齐人高的蒿草。高亮观察完之后,信心满满,赶忙向山下跑去,向游击队员们宣布作战任务。要求游击队员每三人形成一个战斗小组。一组负责迎面阻击,一组在山脚下的拐弯处埋伏,将把敌人让过去,防止敌人按原路逃窜。自己带领一组埋伏在路的一旁,拦腰冲击敌人。他大声地告诫游击队员:“打起来的时候要统一指挥,不能瞎干,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枪。要沉住气,冲击要果断,撤退要迅速。发出冲击的时候,先打头排枪,之后再打第二排枪。我们要用有限的子弹打击敌人。当第一排枪声响起之后,扔手榴弹,就开始冲,听明白了没有?”每个战士点头同意。高亮又问身旁的郭老七:“你有没有手榴弹?”郭老七称道:“没有。”“给你。”高亮从腰间抽出一枚手榴弹递给了他。

    忽然,一名游击队惊慌地跑来,大喊:“哎呀,鬼子来了。”话音未落,只见他头部中弹,倒在了地上。高亮见状,命令队员:“快速卧倒。”“啪、啪”敌人又打了两枪。原来敌人发现了他们,开始射击。游击队员按照高亮的吩咐,立刻分散开来。游击队员们已经按照高亮的吩咐就位,高亮大声道:“瞄准射击,准备好了吗?”,战士们回应:“好了!”“打!”,一排枪打了出去,小鬼子们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有些懵。本想是来抓劳工,怎么又出现武装队伍?慌乱中准备还击。这时,游击队员向敌人投掷了数枚手榴弹,顿时在敌人的队伍中开花,两辆摩托车被炸翻在路旁。接着第二排枪响起,战士们在高亮的带领下向山下冲去。

    山坳里,战士们与十几名鬼子展开了白刃战。高亮从一名鬼子兵尸体旁拾起一只三八大盖,与那名军曹对峙。军曹眼睛瞪得大大的,大嘴一咧:“呀呀呀——呀——”枪枪紧逼,两只脚擦的地皮嘎嘎响。

    高亮用手中这把枪极力地往两边拨,且战且退,俩人在路上打转转。忽然,军曹的刺刀刺向了胸前,他躲过去,转身向右边一个大跨步,调转枪身,抡起枪把,狠狠地砸向军曹,军曹只好用手中的枪抵挡,“咔擦”一声,军曹手中的枪拦腰截断,落在了地上。高亮手中的枪也成了废枪,木制枪把也断了,只剩下枪管。军曹的双臂被震得酸酸的麻,“哇哇”地喊叫几声之后,连续倒退了几步。高亮挥动半截的枪管向前扑去,军曹机敏地躲过。军曹一只脚灵活地向上勾起,霎时从地上拾起一支三八大盖,“呀呀——”向高亮猛刺过来。这回军曹发疯了,比刚才更加的凶狠,没有想到遇到了强劲的对手,如果败在高亮面前,觉得很没有面子。高亮也明显感觉到了力不从心,勉强用那半支枪在抵挡着军曹的进攻。军曹一枪接着一枪,一步也不放松进行追杀,不让高亮有还手的余地。他一连刺了高亮七八枪,不但没有减弱的势头,反而越刺越凶,一枪比一枪有力,很想一口把高亮吞了下去。被逼急眼了的高亮,想到了徒手夺枪的想法。然而,他听到远处传来许多枪声和马达声。高亮心想,坏了,增援的敌人来了,徒手夺枪来不及了。不能与鬼子再纠缠下去了,想到这里,突然喊:“战友们,快速行动,把鬼子赶尽杀绝。”

    在这节骨眼上,手中的半截枪被军曹的刺刀拨了一下,掉在了地上,高亮向后退了几步。军曹左刺一枪,右刺一枪,接着刺刀从右臂划过,划破了衣服,露出了长长的口子。这时其他游击队员俩人对付一名鬼子,都难以对付,只好趁机扣动扳机射杀敌人。郭老七被鬼子撵得到处跑,听到高亮的喊声,看到他处在危险的境地,无所顾忌手持那枚没有开盖的手榴弹往这边冲,照着军曹的脑袋砸了下去。军曹仰面朝天“啊”的一声大叫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郭老七刚要对高亮说什么,突然一名鬼子手持步枪刺了过来。刺刀从他的后背穿透到前胸,郭老七双目瞪的很大,鼻子和嘴喷出了殷红的鲜血,喊了一声“队长……”倒了下去。

    高亮已经杀红了眼,未等鬼子兵抽出刺刀,双脚腾空踹向了日本兵,与鬼子兵滚在了一起。其他战士也赶来了,将这名鬼子按住,高亮随手拾起一块石头砸向了鬼子,鬼子一命呜呼断了气。

    负责阻击的几名战士对前来增援的鬼子进行猛烈的射击,掩护高亮等其他战士撤退。在奋力阻击中,打到最后一颗子弹为止。他们已经错过了撤离的最佳时机,被增援的日本鬼子团团包围,最终被鬼子乱枪射杀,壮烈牺牲。

    话说金永贵等人逃出了虎口,虽然游击队无意中帮助了他们,在密林深处几经躲过鬼子的追捕,但是,毕竟没有方向地乱窜游荡,许多不堪忍受饥饿跑出山林,被鬼子和日伪军抓获。有的被送到“特殊工人训练所”残害致死,有的被重新抓回来送到虎头要塞修工事,之后被集体枪杀。只有金永贵、杨万铭几名劳工活了下来,来到了林口附近。

    这一天,在荒僻的山路上,他们看见一位老人赶着牛车,车上坐着自己的女儿,缓缓地走着。已经饥饿难忍的他们,不顾一切地从山林跑了出来。一下子冒出这几个人来,老人以为是土匪,本能机警地握紧了皮鞭,一边赶车、一边向后面望去,随时准备应对这些陌生人。坐在车上的女儿惊恐地趴在车上,目视着。他们奋力追赶着,不断地喊:“老乡,不要怕,我们是逃出来的劳工,不是土匪!”

    老人听到喊声,这才放慢了速度,停了下来。几个人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金永贵对老人讲述了逃亡的过程,希望得到她的帮助。一老一少被他们的坦诚所感动。告诉他:“现在城里到处抓人,你们千万别进城。你们可以到城西的马家饭馆躲避风头,再做打算。”

    老人让他们坐上自己的牛车,来到了“马家饭馆”。马家饭馆坐落在城西,门前挂着一个幌子,幌子上面书写着一个“马”字。老人领着他们走进饭馆,饭馆掌柜接待了他们。通过交流,才知道马掌柜名叫马占武,30多岁,家中有一女,吉林人,也是回民,到这里开饭馆已经几年,妻子一边当帮手,一边照料孩子。听说是吉林同乡,又是回民,自然彼此间增加了亲切感。夫妻俩不再多言,即刻为他们烧水烧饭。几个人多日没有洗脸,已经蓬头垢面,他们纷纷去清洗。马占武和妻子很快做好了饭菜,吃饱喝足的他们,在他的家中安静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太阳还没有露头,几个人换上了本地老百姓的服装,马占武为他们编造了姓名、保甲的名签,并找来好友,陪同他们来到了城里。带领他们由车站的东西两头从铁丝网钻进了车站站台,来到了站内的火车旁。

    正在茫然中,发现一名军曹指挥着少量日本兵正在装运军需物资,场面较为混乱。他们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戴有“勤劳奉仕队”帽徽的“战斗帽”(这种帽子是日本人为伪满学生、勤劳奉仕队强制戴的帽子,也是日本宪兵常用的便军帽),大胆地走了过去,用简单的日语表示愿意帮助他们装运。这名军曹答应了他们,边装运边闲聊靠近他们,才获知这趟火车开往牡丹江。几个人暗喜,并向这名军曹请求,到了牡丹江之后,可以继续帮助卸车。这名军曹大大地赞许:“你们的,大大的良民。我的同意。”就这样,他们顺利避开了日军各种检查关口,而且获得了日本人的信任,得到馈赠一些路上吃的,免费搭乘军车回到了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