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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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军民联手冲重围

    在王德林和高亮指挥下,打了一场漂亮的截击战,从敌人手中夺来了十余支枪,大涨了士气,全体战士欢欣鼓舞。在归途的路上,比高亮大十多岁的王德林由于方才与竹野恒彦激烈的搏斗身体消耗很大,加之防止日本人纠缠,围追堵截,进行急行军,身体有些透支,一瘸一拐地落在队伍的后边。在前面,高亮等了一会儿王德林,当他走近时,已经满脸大汗。见他累成了这样,于是要求说:“老王啊,我来背你吧,咱们行军速度加快了。”

    这功夫来了一名通讯员田畅,要求背他一程。王德林手捋了一把汗,说:“过这劲儿就好了。同志们打了这场仗,都很辛苦,不用你们背,我的身体还能够吃得消。”话是这么说,高亮心里明净儿的,你这是硬撑着啊!给通讯员一个眼色,两人架起王德林跟随着队伍前行。

    这时候,王德林抬头看见太阳已经露出了红脸儿。王德林催促道:“天开始放亮了,对我们不利,还是加把劲儿。这些龟孙儿的鬼子吃了亏,一定不会放过我们,还是快走吧!”

    “可是你现在的身体已经累散架子了,别硬撑着了。”高亮说完,不容分说将王德林背上肩。时而,高亮的手触碰到了王德林的左大腿,湿漉漉的粘,接着王德林“哎呀”喊了一声。经验告诉高亮他受伤了,立即命令通讯员看看究竟。通讯员田畅定睛一看,伤口处流出许多血。原来王德林在与竹野恒彦搏斗中,左腿被竹野恒彦军刺刺破,伤及了骨头,因搏斗中紧张激烈,没有顾忌伤口的疼痛。战斗完事后,撤退途中精神放松了,才感觉到自己受伤了。他不想拖累大家,他强忍着伤口的疼痛跟随队伍。

    通讯员田畅打开背着缴获来的一个小药箱,准备给他涂上药。待打开之后,傻了眼。只见药箱内有几瓶药水,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日文,急着说:“高队长,这哪个是疗伤的药啊?”

    高亮放下王德林,接过药箱,凭着曾经在东北军当兵的经验,拿出一小瓶说:“这是紫药水,消毒消炎的。”打开后,亲自为王德林的伤口涂抹着药水,边对通讯员说:“这个药品很珍贵,以后谁受伤了,可以用,一定要存放好。”

    高亮和通讯员田畅轮流背着来到了黄泥河边。河水清澈见底,缓缓地向东流去,成群结队的鱼儿在自由地游动。高亮拨开河边的水草,双手捧起河水喝了几口。此刻天空回响“嗡嗡”叫声,知道日军的飞机来了。高亮冲着河岸边的战士们高喊:“飞机来了,快卧倒!”队伍迅速隐蔽在河岸的林子里,注视着飞机的动向。此时的日本军机在上空盘旋中“哒哒……”盲目地打了几阵机枪。这架飞机是从西面梨树镇方向飞来的,那里有几座日本鬼子军用机场。王德林依靠在一棵树根边,喊来了高亮,对他说:“高队长,看来小鬼子开始下死手了。”

    “嗯,你看我们应该往哪个方向转移比较好?”

    “我想听取你的意见,你说说吧。”王德林回应着。

    “这里离我们密营不太远了,最好的办法,先不要轻举妄动。挑选几个身体素质比较好的战士,向南走,将敌机引开。其他人原地休整,待天色暗了下来,再奔向密营。”

    王德林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那就行动吧!”时而,王德林已经感受到了高亮日渐成熟的军事指挥能力,也感受到了在军事指挥上,还是要向高亮学习,毕竟自己没有经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纯属于“土包子”。好在通过几次袭击小鬼子,才使得自己增长见识,学会了一些作战套路。

    黄泥河周边地势较为平坦,传说原来这个地方经常发生山洪,洪水卷着大量的黄色泥沙泛滥,吞噬着黑色的土地。洪水过后,河床裸露出来,河水收窄,到处是高矮不一的黄沙丘。时间久了尘土覆盖黄沙,长出了蒿草,成了鱼鸟的乐园。方圆几里有几户农家,还有靠山根儿底下的几家猎户。

    高亮带领五名战士,明目张胆地向南的山路进发,制造声势,吸引着敌机的注意力。过了一阵子,王德林与战士们趟着浅浅的河水来到长满蒿草的沙丘地带隐蔽休息。时间已经慢慢过去,已经到了中午。又一架日本军机在他们所在的地方盘旋之后,向南飞去,时而传来了炸弹的爆炸声和密集的机关枪声。几名战士私下嘀咕:“高队长和王政委用兵太好了,牵着鬼子牛鼻子走,这场戏演得太妙了……”战士们你说一句,我来一句,开心地笑了起来。王德林经过休息,身体状况好了许多,不言不语地站起来,向远处几户农家望去,看到白白的炊烟拔得很直,他的肚子“咕咕”地叫,有了许多饥饿感。他估计战士们和他一样,两顿饭没有吃了,肯定饥饿难忍。他对通讯员说:“你们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带领二班人员去弄点儿吃的。”

    通讯员田畅迟疑地问:“政委,你的腿能行吗?”

    “放心吧,现在感觉好多了。”王德林拖着受伤的腿领着二班战士来到了一户农家门口。低矮的茅草房内锅灶火烧正旺,一口大锅冒着热气,中年女主人在屋内切着咸菜疙瘩,发出紧密的刀声。她看了看灶内的火势,便走出了屋内,走在院子中取柴禾,突然看到来了这么多陌生人,惊恐地放下怀中的柴禾往屋子里跑。王德林高声地说:“老乡,别怕,我们是来讨口饭吃的。”

    女主人转身看了一眼王德林,见有带血迹的那只左腿,更加地恐惧,转身关上了门。进屋后,女主人大喊:“掌柜的,不好了,外边来了许多人,说是讨饭的……”男主人半躺在炕中,嘴正含着长长的烟袋吸着旱烟呢,听了老婆急促的喊声,立即爬起,透过窗户缝使劲儿地睁大眼睛往外看,看到王德林等人已经走进了院子中。男主人立即下了地,拾起女主人用过的菜刀,依靠在已经插上门栓的木门,大声地问:“你们是哪个绺子的?”

    已经站在了门前的王德林,柔和地说:“老乡,请开门,我们不是土匪,也不是日本鬼子的汉奸,我们是抗联游击队,是前来讨饭吃的。我们绝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请你放心,我们会给你钱的。”

    女主人此时用手比划着,示意不要开门,世道这么乱,真假难辨。

    男主人回应地说:“你们走吧,我们也看不出来你们到底是哪路子的人,经不起你们折腾。”

    王德林耐心地说:“老乡,实话告诉你,我们是抗日的队伍,需要你们的帮助,没有你们的帮助,小鬼子更加猖狂,你们更不能过上好日子的。请开门吧!”

    男主人听说是抗日的队伍,心里松了一口气,听到王德林说话的语气和内容很入情入理,便扔下了手中的菜刀,打开了门。

    “呵呵,老乡,谢谢你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别说了,再说就外道了,快快进屋。”男主人憨憨地说。

    进了屋,王德林热心地与老乡交谈,这才了解老乡名叫王德发,也是从山东胶东半岛莱阳逃荒来的。更让王德林惊奇的是与自己同一个祖籍,论起来还是同宗同族的兄弟。两人越谈越兴奋,越谈越近乎,开始称兄道弟了。王德林年长于王德发,自然是兄长。王德发高兴地喊:“老婆子,快过来,见见咱本家的大哥。”

    女主人听说来了个本家的兄长,也格外的惊喜,走进内屋,略带羞涩地说:“大哥,你的到来,俺们都很开心的。”

    “弟妹啊,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就不说两家话,你赶紧弄点吃的,我们兄弟几个还饿着呢!”

    “好的,大哥,你们等着,就来!”女主人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出了屋内。将已经蒸好的热气腾腾的玉米面菜饼子和咸菜以及烧好的开水端上饭桌子上。王德林和几名战士吃的过程中,又对王德发妻子说:“弟妹啊,家里还有玉米面吗?如果还有的话,再蒸点儿,还有十几个兄弟饿着呢!”

    “有、有啊!我去和面去,再给你们蒸些。”王德发妻子走到外屋的墙角中,揭开泥缸盖子,将半缸玉米面取了出来,又拿来几把山野菜用刀切成碎末,调水和面。两名游击队员在一旁帮助烧火劈材,又挑水,忙的不亦乐乎。

    吃完饭后,王德林安排几名战士拿着已经蒸好的菜饼子和少量的咸菜回去了。临走时,王德林与王德发惜惜相别,并塞给王德林妻子手中一小布袋伪满硬币,真诚地:“弟妹,请收下,多少是我们的心意!”却被王德林妻子拒绝。王德林劝说:“这是我们的规矩,一定要收下。不收下我会犯错误的,会受到组织处分的。”又重新塞给了她,此刻,王德林妻子泪水已经浸湿了眼睑。

    王德发对他说:“大哥,这回认亲了,就要常来啊,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夫妻二人一直送至门外,久久地望着他们。

    游击队员们吃了王德林带回的玉米菜饼子,个个恢复了精神。这时,王德林想站起来活动一下身子,可是,眼前冷不丁地一黑,栽在了地上,头晕晕的,呕吐了几口。他不想让战士们发现,强忍着低下了头。心想,我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有内伤?他握紧了拳头……此刻,他的异常的动作,早已被通讯员觉察到了,只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过来询问。在思考着,万一敌人打过来,怎么办?此刻,敌人的飞机吃不准什么情况,又低空盘旋,不再打枪,不再“下蛋”。

    原来,安杰正雄和冈田一郎在高亮、王德林截击测量队走后,指挥着全部人马,在这区域里追踪阻截,并调动了梨树镇空军协同作战,好不容易发现了高亮等人,空中和地面联合夹击,竟然在他们眼皮底下跑了。日伪军指挥官向他们报告:“抗联匪徒统通没有了,找不到了。”安杰正雄一听,憋着气儿,像一只呆鸡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一口邪气吐了出来,那双鹰眼珠子转了半圈儿,突然站起举起军刀在空中划一条弧线,沙哑的声音连续喊了两声:“八格牙路,他们跑不了,统通地拿住。”他是这么说,可是兵力还是有限的。冈田一郎联队被分成多处,守备着穆棱煤矿、柳毛黑铅矿等地,手头上能够调动的宪兵不过100人,还有近400人的日伪军,方圆100多公里,拉网式扫荡谈何容易?他还真的算计到了转移出去的抗日游击队准得过黄泥河,而且十有八九隐藏在中苏边境线上的大山里。没想到天上、地上立体围剿,还是多次扑空,此邪气不出,是难以甘心的。于是派空军低空在黄泥河区域内兜圈,开始了拉大网搜索目标。

    在这种严峻的敌情下,王德林和高亮真有点儿急了。在茂密的林中集合了队伍。高亮对大家说:“根据现在的判断,小鬼子耍了花招,对我们密集的围堵,情况危急,不能再等了,今天必须突围出去。不过,这一带地形对我们有利,敌人大规模围堵有劲儿使不上,而且我们长期在山林里战斗,攀爬能力和利用山高居险作战能力比小鬼子强多了。所以,我们只要沉着冷静,坚决和勇敢,跟小鬼子周旋,我们一定会赢!”为了争取主动,高亮将队伍分成三个作战小组,每组10人左右,采取麻雀战或化整为零的战术,迷惑敌人。又规定了每次的集合地点和夜间活动方向。

    游击队员们在高亮的鼓动下,个个精神抖擞,应对敌人的围剿非常有信心。难办的事情就是王德林的身体状况令人担忧。虽然有高亮和通讯员在照顾他,可是免不了对他的担心。王德林其实也很清楚,自己身体状况,跟随队伍的确有些拖累,会影响突围。想到这里,他又站了起来,往前又走了几步,还蛮有劲儿的。于是跟随队伍向繁茂的丛林中走去。

    走了一段路程,王德林明显觉得吃力,有点儿撑不住。他故意躲开他人的视线,趴在了一处壕沟里,隐藏起来,心想,小鬼子如果搜不到,那就幸运地躲过。如果被鬼子发现,就同归于尽。他手里牢牢地攥紧一颗手榴弹,将手中的盒子枪压满了子弹。天空的飞机又飞了过来,更加接近树梢,王德林深知自己离日本鬼子搜索的队伍离得很近了。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三十多个日伪军和十多个日本宪兵在一名军曹的带领下向这边走来。这名军曹不断地挥舞军刀,像赶羊群般催促日伪军和宪兵向前搜索。

    鬼子带领的队伍个个端着三八大盖,挂上刺刀,贼眉鼠眼地寻找。不知道什么原因,鬼子的队伍竟然没有来到他这里。他琢磨着,或许鬼子们没有发现自己。忽然,在他的不远的右处,射向鬼子一梭子子弹。王德林认定,一定是自己的队伍开得火。接着扔了两颗手榴弹,震得王德林耳鼓“嗡嗡”响。他看到了几名日伪军和那名军曹当场见了阎王。这时谁朝鬼子和日伪军开枪仍手榴弹呢?原来通讯员田畅已经观察到了王德林所藏之处,看到要逼近王德林,为了吸引敌人,率先发出了攻击。在浓密的烟雾下,日伪军和鬼子兵突然被通讯员田畅袭击,趴在地上什么看不见。通讯员打倒了几名敌人后,又协同其他几名战士绕回了敌人的背后,又是一梭子子弹射向了敌人。敌人被他们打得晕头转向,哇里哇地叫喊。几个日本兵虽然看到自己的头儿被打死,但仍没有失去战斗力,凶残地追赶通讯员田畅等几名游击队员。他们沿着游击队员跑的方向“呀呀”地呼叫着,趟开荒草和稠密的树枝,拼命地去追。

    王德林决心与敌人死战的念头没有实现,敌人也没有发现他。他对身边这些游击队员在残酷的斗争中快速成长倍感欣慰,不论能够杀死多少敌人,只要能够打击小鬼子嚣张气焰,就很解恨,不能让这些王八蛋的小鬼子肆无忌惮的疯狂,兔崽子们等着瞧吧!

    王德林静静地听着周围的动静,见无异常,伸开双腿松弛了肌体。眼见几个队员冲出了封锁线,战友们已经无影无踪,自己孤独地呆在这里,时而感觉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仰天看去,光线虽然还很清晰,在丛林的缝隙中,能够看到几朵棉花团般的云飘过。他挪动着身子,又看见树在摇摆,荒草的叶子沙沙地向东南方向晃动,知道已经刮起了西北风。他想站起来,那条受伤的左腿钻心的疼痛。他干咳了一声,诱发伤口胀痛,全身在发抖。他清楚,为了冲出重围,必须坚持站起来,寻机突围,才能与早夕相处的战友们会合,继续打鬼子。现在就是爬也要爬出去,不能在这里束手待毙,那就是便宜了鬼子。他一点点挪动身子,爬到一棵松树旁。树干的鱼鳞片很咬手,划破了手掌,他全然不顾,拽住树一枝干,手臂向上用力,渐渐地将身体站立起来。他又弯腰拾到一支树枝,作为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向南走去。

    这时,夕阳已经落在远处的山尖上,西北风吹得很猛烈,山林被摇动的“哗哗”地响,一处水草充沛的湿地,绿油油的青草也被风吹得掀起了波浪。他沿着山路缓慢地走,抬头向深处看,隐约看到两个人,他躲闪在路旁的林中,只见两个日伪军穿着一系黑衫,头戴礼帽,身背盒子枪,脚踏自行车驶过。看到他们远去,王德林吃力地回到了路上,他相信,周围一定有当地的老乡。如果在老乡家休养几天,自己的伤势会很快好起来。

    天色渐晚,让王德林更加的焦急。巧得是,远处迎头走来一对夫妇在不断地说话声。虽然夜色暗淡看不清楚,但是,王德林仍感觉到声音很熟悉,仔细的想一想,真的想起来了,原来是他们……他的脸上露出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