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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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魏齐之谋

    眼见魏齐和魏遐两人百般推脱狡辩,无忌无奈,只得拿出太子令,搬出太子的面子来。魏遐原本敢如此做,便是魏齐跟他讲过,那范雎只是魏无忌的朋友,太子并不待见;而只要没有太子撑腰,魏齐自可应付。此时见到太子令,他便先有些慌,抬眼去看魏齐。

    魏齐也是一怔。他因知道太子和无忌的关系,是以出手之前,就先探过太子的口风。后来事发之后,又仔细打探过太子的动静。听说无忌被太子训斥了一顿,后来再去,干脆连面都没见到,便自放下心来,让魏遐只管定罪。谁料不知无忌因何说动了相国孟尝君,传了令谕驳回重审,此刻又拿了太子令来,难道果然太子要干预了?

    心中念头乱闪,魏齐定了定神,决定不可轻易退步。一来毕竟不是太子亲至,只凭一个太子令,此事还可计较;二来若是此时便退步,更显得自己是有意联合魏遐来陷害。

    想了片刻,魏齐笑道:“竟然不知此人有如此大的本事,还是太子和无忌公子的朋友!只是此事我已与大王提过,大王也是震怒,说道绝不可让人恣意妄为,开了恶例。尤其是涉及择亲大事,此地是择亲别馆建造之地,万一到了各国公子齐聚之时,还有人闹将起来,必定大伤我魏国颜面!”

    无忌听他又搬出大王来压太子,皱眉道:“依宗伯之意,又当如何?还望仔细权衡,也莫伤了太子为国举贤的心意。”

    魏齐却转头问魏遐:“大梁守,据你所说,那持剑伤人者,是学馆之人的朋友?可曾抓捕归案?”

    魏遐忙答道:“还不曾。我已吩咐守城卫士,严查大梁城进出之人,全力缉拿!”

    魏齐点点头,又对无忌道:“此人敢拔剑伤了公人,可见是好勇斗狠之徒。为择亲大事计,务必要拿到,以免留了隐患,将来生事。学馆之人虽然只是口角,却与此人大有关联,需要留下他来引伤人者投案,现在绝不可轻放。待到行凶者归案,那时审问清楚,若太子与无忌公子的朋友确乎情节轻微,大梁守定会从轻处置,放了便是。不过……”

    无忌忙问:“不过如何?”

    魏齐冷笑道:“不过若行凶者迟迟不见,大梁守在大王督责之下,恐怕只能将所有罪名定在学馆之人身上。到时职责所在,只能秉公处置,还望太子和无忌公子心中有数,切莫怪罪!”

    话说到这个地步,用意已是十分显然。魏齐的意思,就是要无忌交出郑安平来扛罪,那时再说放不放范雎;如果郑安平迟迟不出现,就只能把罪名归于范雎一身,届时恐怕凶多吉少。

    无忌心中也是了然,知道多言无益,便道:“如此,我回去先回复了太子,看太子是何意,再来与二位商讨。还望两位先好生照拂学馆之人。无忌先行告辞!”说罢微微施了个礼,转身上马去了。

    魏齐望着无忌远去的背影,心中暗自盘算。

    魏遐看魏齐不言语,轻声问道:“宗伯之意,果真就将那人长关在大梁圄中,等另一人自首?”

    魏齐冷笑道:“若是能自首,恐怕早就现身了!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折了我的面子,又伤了我府中侍卫,定然饶他不得!看这个情形,只怕再过几日,魏无忌真能请动太子亲来,那时若是硬顶,不是上策。”

    想到太子,魏遐心中紧张,有些后悔早早上了魏齐的贼船,忙问道:“那该当如何?”

    魏齐眼中寒芒一闪,道:“那就尽早将抓到的人重新定罪!我倒要看看,那个人出还是不出来!”

    魏遐忧心道:“只是相国孟尝君那里,不知道为何也看重此人。上次将我审的定案驳回,实在大损颜面。若是我还是原案审了过去,再被驳回,是不是显得过于急切要置此人于死地了?”

    魏齐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魏遐,直看得魏遐心中发毛,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却听魏齐盯着他道:“孟尝君垂垂老矣,又不过是个客卿。虽然在魏国身居相位多年,又能如何?大王纵使再敬重于他,还能亲得过你我王室近支血脉?”

    魏遐嗫嚅道:“可他毕竟还是相国……”

    魏齐冷哼一声,道:“他的相国,谁知还能再做到几时?前有芒卯盯着,现在大王又明显更亲近与我。我想他帮魏无忌出手,驳你的定案回来,也不过是看着无忌跟太子交好,想为日后退身留个地步。你且放心,他也必定只敢驳你这一次。人情既然做到,再跟你我硬顶的事情,以他现在的实力,也做不出来。”

    看魏遐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魏齐盯着他道:“大梁守,我知道你一向圆滑,又不大敢惹事生非。不过事到如今,既然已经说破了脸,你却是要立定脚步,与我站在一起。切莫想要见风使舵,两边讨好!”

    魏遐一点小心思被魏齐说穿,脸上大窘,忙道:“魏遐岂是这样的人!定然跟宗伯一条心!”

    魏齐点点头:“这便是了。回去尽快再重审,将那日所有公人、围观百姓都记了证言,做成一个铁案。再给他们添一些狂妄的言语,坐实这谋逆大罪。我就不信孟尝君看了,还敢再行驳回!纵使日后太子真的出面,弄到了大王那里,你我也都不惧!一边是江山社稷,一边是一介草民,大王岂会分不出轻重,来责怪你我?”

    无忌打马入城,回到自己府中,直入后堂。将众人屏退,关了门,吩咐铃铛将郑安平请来。

    从大梁圄探视回来之后,郑安平见范雎在圄中尚好,暂时安了心,就在无忌府中候着。此时见了无忌,忙上前问道:“公子此行如何?”

    无忌将入宫请了太子令,又出城见魏齐、魏遐商谈的经过,与郑安平大致讲了一遍。说到最后魏齐开出的条件,他小心看着郑安平的反应,生怕他一怒之下真的直奔大梁府自首去了。

    不出所料,郑安平激动非常,立马就要动身前去自首,以命换命,救范雎出来。

    无忌忙拦住他,道:“事情方有了一点眉目,郑兄切不可一怒之下乱了阵脚。魏齐说出这话,摆明了是要你自己入坑,省得他费手脚。可即便郑兄束手就擒,也难保他不出尔反尔,将你和范子一起扣住,定下重罪。”

    郑安平又愧又怒,虎目含泪道:“只是范兄因我而身陷虎狼之地,我自己却在这里安坐,如何放心得下!”

    无忌沉吟道:“为今之计,还是继续设法营救。我今日去求太子,虽然没有见到面,却请了他随身的令牌来,说明此前设想的确有效,太子心意已有所松动。只是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他还没下定决心来见我。这两日我再多去太子宫探视一下,定能够将太子请出来。若是太子亲自出来,魏齐和魏遐想必不敢再多做推脱。”

    郑安平却担心道:“依魏齐今日所说,大王也知晓动怒。恐怕即使太子出面,也难再救得范兄!”

    无忌笑道:“郑兄稍安勿躁。魏齐说已告知父王,我料想他不敢真的将前因后果一并禀告我父王知晓。是以我父王所知,大约也只是有人抗迁,有误择亲别馆建造而已。等我请动太子,去当面与魏齐魏遐说话,让他们放了范子。他们答应了便罢,若不答应,太子将他们伪造地契,强逼百姓,锁拿贤才之事,一一与父王说了。父王看在太子的情面,也定不会轻易宽容。到时就算不问他们的罪,也定能将范子放出来。只要范子能平安归来,其他都是小事,学馆择地再建既可。”

    郑安平听他如此说,心中方才稍稍安定。

    无忌怕他多思无益,又拉着他一起谈论起剑法。两人谈了一阵,又动手试练,直到天黑,方才各自收拾安歇。大约也只有此事,能让郑安平暂时忘了范雎被抓之忧。不过不知是无忌近来勤习《剑经》,进展神速,还是郑安平别有思虑,心神不定,今日一番切磋下来,无忌在剑法竟然已稳稳可压过郑安平一头。

    此事让郑安平十分不忿,使出全身本事,要与无忌争个高下。两人在前日被郑安平狠狠摧残过,至今尚未修理的院落中你来我往,狠斗了数百个回合。半日下来,无忌用剑制住郑安平十一次,郑安平却只制住无忌两次。其中一次还是因为无忌一不小心,被地上的一断枯枝绊住,行动不便导致。相差如此悬殊,也大出无忌意外,不料自己竟然已有如此进步。

    最后郑安平怒而弃剑,表示今日不在状态,胜负都不作数,还被在一旁紧张观战的铃铛狠狠取笑了一番。若不是看郑安平面色不善,生怕他急了眼要跟自己比试,铃铛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调笑他的良机。这一场闹将下来,郑安平虽然恼火,却不再心心念念去自首换范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