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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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把酒言欢

    暮色渐渐散去,而夜晚也最终来临,两人也从开始巷子的台阶前,挪步到了小镇桥头下的河边。

    “燕青,你说你怎么进基地门的?”老酒已经有点醉意,两人东拉西扯的从开始的不愉快渐渐唠上了家常,基地后门也是有士兵一直守着的。

    “哈哈,直接走后面大门大摇大摆进来。”燕青倒还清醒的很“那些人,午夜有次轮班,中间五分钟松散的很。”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老酒自然也懂了。中间的一次轮班,自然是各自拖拉,守门的巴不得赶紧回去休息,而在休息的人也是能拖拉一会儿算是一会儿。中间自然就给了点别人趁虚而入的时间,然而他们恐怕也不会想到,有个小偷还真的在那里苦苦守候着吧。

    “行行行,你够聪明。”老酒说罢,又是倒上一杯酒,仿佛还要为他这个聪明劲干上一杯。

    “老头,你来自西京对不?”燕青起身,缓缓端着一杯酒绕着他身边溜达了几下,然后对着坐在地上的老酒说道。

    猛然间他的酒劲退了大半,这里距离西京上千公里,他自己更是从未和人提起自己身份家庭的事。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待在他身边的小乞丐有问题。对,他实在有太多问题了。

    “别紧张”燕青笑了笑看着对面瞬间清醒的老头,面对着他的疑惑,他继续说了下去“我去过西京,你偶尔吐出的词有点那里的味道。你也不是镇上本地人,我就随便说了几句了。”

    老酒没有回应他,但心里的警惕感却依旧保持着。

    “你这个老头啊,想来也是西京犯了什么事,逃到这里而已。”燕青一口得意的说道。他心里并不排斥犯人,那是个人吃人的时代,为了生计人有些时候必须做出点违背官场要求的事,即使情非得已,到总归情有可原。

    燕青说完,继续一口饮下杯中酒,得意洋洋在河边晃荡。老酒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小子压根就对他的身世毫无兴趣,不过是接个茬和他闹着玩而已,而到目前为止,他的神情举止表明自己的确被他玩的团团转。

    似乎是想要扳回一局,老酒并未回答刚刚的问题,而是直接说“那你呢,没有吃过什么苦的模样,说话还伶牙俐齿偶尔能蹦出几个文化词,在镇上也没有亲戚,你又是来自哪里呢?”

    燕青没有做什么回应,老酒继续说到“看来也是个家境中落,情非得已吧。”

    老酒不需要继续说下去,对方的表情同样说明了自己猜测的准确性。

    燕青脸上的无奈和难过不过瞬间的功夫便划过,取而代之的是之前那副继续嬉皮赖脸的模样,转过身继续与老酒畅饮,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忘掉了之前的话题。

    “老酒,你知道燕如风将军吗?”燕青坐在他的身旁,看着眼前夜色下的河水以及河对岸被黑暗笼罩着的杨柳身影。说起这个名字,燕青似乎显得正经了很多,甚至连说出这个名字都带着一丝尊敬之意。

    老酒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当然认识,这天下还有人不知道战神的名字吗?”语气中带着仅有自己能够察觉的嘲讽。

    “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我希望自己未来是那样的模样,天下的第二个,不,又一个独一无二的战神。”他带着少许期许的说道。

    也许对于听到这番话的其他人而言,一个穿着破烂,自己生机都无法解决的人竟然幻想着成为比燕如风更加厉害的战神,这个场景本身就是个笑话。但一旁的老酒没有,他很尊重的听着旁边的这个少年的豪言壮语。

    “很好,你未来可以成为一个新的战神的,陈国一个新的镇国大将军,匡扶社稷。”老酒带着鼓励的语气说道。十七岁的年纪,在其他人都还是懵懵懂懂的时候,眼前的这个少年可以洒脱的说出自己的理想,众人眼中的痴人做梦。就冲这个,他觉得这个少年值得他鼓励。

    然而接下来燕青的话却又如一颗惊雷震撼了老酒的内心。

    “不,陈国的战神,我不稀罕,我要成为的是成就天下大一统的战神,属于这天地的战神。”少年听到老酒的鼓励,站起来伸出双臂望着前方洒脱的说道。

    “天下?燕如风纵横三十载都只能守住陈国疆土,你还想一统天下?”他带着戏谑的说道。

    “对,他心中被忠君思想禁锢,才禁锢了他的格局,所以他能百战百胜,却给不了陈国真正的国泰民安。”此刻这个十七岁的少年说出的话却有些不合他的年龄。

    老酒有些震惊,毕竟这些年他可从来没有听过人对他有过这样的评价,点评他的格局太小,一个心中装着整个陈国子民的人却被人批评格局不够。

    看着眼前震惊无比的老酒,燕青却错把他的震惊当做了迷糊和困惑。

    “哈哈,老酒这些事你不懂,”燕青笑着看着后面的老酒“你就记住,燕如风将军是个了不起的战神就行了。”

    说罢,可能燕青觉得眼前这个老头不过是个逃避官府追捕的家伙,不懂这些事。他倒也及时终止了这方面的话题,而是继续和他饮酒,扯些其他的家常里短。

    他们不知道,若干年后这个地方会成为史书中浓墨重彩的一笔,这场谈话会成为一个时代的代表和另一个时代的代表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思想的碰撞。虽然这场对话很短,甚至很快就被其他的家长里短取代,但它的意义无法取代。

    同样背负着故事的人是可以相互依偎着取暖的,他们不需要过问对方的过去,甚至不要在乎的对方是否能够有未来。他们都是从过去逃出来的人,过一天就是挣一天。即使偶尔喝醉,不经意说起了过去,眼神中偶尔流露出的无助与惘然会被对方看见,但那又如何,之后他们仍然会变成那个嬉皮笑脸的少年和那个碌碌终生的老头。

    老酒和燕青是在第二天上午才醒了的,当时街上已经是人来人往,小贩们买卖东西的声音络绎不绝,而这两人是在这种声音中被吵醒的。

    可能是后半夜气温下降的很厉害,两人又在河边,醒来时两人是拥在一起的,一旁喝的干干净净的大酒坛倒在一边,同时还有一个情况是,河边的蚊子实在是又多又大,把这两个家伙咬的一身是包。

    这可能是老头这几年来唯一一次被记了旷工的一次。竟然是因为和一个乞丐两人在河边把酒言欢。还和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在河边高谈阔论,甚至一起直接睡了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