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军小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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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一夜无眠

    宪兵司令突然针对伪警备团搞检阅,还准备邀请政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事儿摆明就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其内必然是涉及到什么利益纠葛或是阴谋诡计。

    贾先声是管不着那些事情,但王守信摊上麻烦,自己这边的压力却未必就能减轻,反而之前拖延的事情有可能被重新提起。

    更麻烦的还是松本久作,那头曰本种猪从始至终就没露过面。要想对付他,以自身目前情况,只能找对方落单的机会。这也就是说,除了继续在妓院里碰运气蹲守下去,其他可能性几乎为零。

    老实说,贾先声真没那么多耐心。自己大活人一个,总不能在这一棵树上吊着。

    而且突然从李多金那里听来这么一个消息,贾先声突然有种危机感迫近的感觉。王守信那里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就算能拖到成功报仇,以后呢?报完仇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显然,继续留在遵化若是不投靠王守信,自己的生活就没办法维系,生命安全也很难得到保障。可投靠了王守信又必定得当汉奸。

    二者倒也不是非选其一不可,只是不选的话就只能做好流落他乡的准备。

    外头仗打的天翻地覆,即便是选择远走他方,那也未见得就能过上安稳太平的日子。

    在这种情况下怎么选都很难,贾先声唯一能做的,目前也只有尽可能多留条后路。

    躺在床上各种思绪乱飞,什么时候睡着过去都不知道。

    睡着之后,贾先声做了个梦。梦里自己又回到雨花台,密集炮弹从天而降,阵地在一瞬间沦为火海。

    在炮弹的肆虐下,阵地防御被炸穿。那些阵亡的战士遗体来不及掩埋,被炮弹肆虐上天,接着又被弹片撕扯成碎末,混着血和土,拧成一坨坨疙瘩洒落下来,就像一场碎肉雨一样。

    贾先声甚至看到一个排战士进入战壕之后,仅在眨眼的功夫就被炮弹炸成碎片,全排无一幸存。

    那是绞肉机一样的血淋淋战场,即便是九幽炼狱也未必有过之。

    贾先声怕了,怕的亡魂皆冒,但却没有逃,因为旅长带着全旅弟兄立下过誓言,誓与阵地共存亡。

    可是鬼子的坦克又来了,敢死队捆着炸药包争先恐后的匍匐而出,却还是未能阻挡。

    看着那惨烈的一幕,贾先声提着捷克机枪大吼着扫射,似乎唯有那样无所保留,心中源源不断攀升的恐惧方能得以宣泄。

    噗噗两声,血肉被打穿,身体好像在那一瞬间被抽走了灵魂,直挺挺的倒进了战壕。

    睡梦中,贾先声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坐起身大口喘着粗气,全身已是完全湿透。

    咣当一声惊雷炸响,漆黑的窗外突然划过一条雷龙,将夜色撕出一道光芒。紧接着急骤雷雨如瓢泼般倾洒而下,哗啦啦声响不绝于耳。

    贾先声走下床,随手扯过一件外套披上,随后打开门坐在门槛上,整个人就像魔怔了似得。看着院里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的雨水,就好像是看着阵地上的枪林弹雨一般。

    几个月的流浪漂泊,那些被刻意隐藏的记忆,随着这一场梦境重新浮现在脑海中。意识被拉回到战场,那种特殊的情感正从麻木中一点一点的复苏。

    贾先声在这怔怔出神,另一边城西柳家弄堂院子,大雨击穿了房顶瓦硕,雨水如开闸般倘进房内,将众人从睡梦中直接惊醒。

    “找块木板过来,先把窟窿堵上……”

    “拿桶来接水,快快快……”

    “湿都湿喽还折腾什么,都先进来避雨……”

    一众居民忙前忙后,各有各的想法,各忙各的活计,现场乱成了一片。

    谷秋枫拉着小南京躲在一处屋檐下,看着现场乱象,可却一点都帮不上忙。

    咔嚓一声脆响,院房大半边天花板直接塌了下去,好在并没造成人员受伤。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房顶都塌了这还折腾什么?

    “今晚是不用睡了,小妹,你和小南京赶紧收拾一下,先去声子那避一避。”谷存山看了一眼现场情况说道。

    这里一群大老爷们,就谷秋枫和小南京俩妇孺,呆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反而麻烦。

    “这么晚不太好吧?”谷秋枫有些犹豫,实际上心里是担心贾先声那边不肯收留。毕竟这几天贾先声就没给过她好脸。

    “有什么不太好的,这雨但凡一会儿能停,我也不会让你们去麻烦他,可你看这雨有停的迹象吗?行了,别啰嗦了,省的再淋出病来。”谷存山不容分说,扯开嗓门喊道:“栓子,你替我跑一趟,先把他俩送城南去。”

    谷秋枫拗不过,看着身前无精打采一个劲哆嗦的小南京,心中也是不忍。

    这边风风雨雨的朝贾先声那里去,等到了门口,脸色极为难看的小南京却阻止了谷秋枫。

    “汉奸走狗的地方,我不住!”小南京说完脚下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灵杰,灵杰。”谷秋枫手足无措,下意识伸手去探小南京体温,滚烫的温度这下真把她吓坏了,抬手便用力敲门呼救。

    但这雷雨交加本就吵杂,加上贾先声住在后院,根本听不到这敲门声。而住在前院的李多金,那就是个滚刀肉,这会儿睡得鼾声如雷,大半夜的哪还管什么鬼敲门。

    谷秋枫无助的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早已消失在黑暗中的栓子,真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感觉。

    她从行李中拿出厚衣将小南京裹住,两人抱在一起靠在大门边,就这样生生熬了一夜。

    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王守信,他所遭遇的危机比想象中的要大,已经威胁到他的仕途甚至是生死。

    最大劲敌韩德林已经开始对他发力,之前在生意上的勾心斗角无非就是损失点地盘和金钱,对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随时也能翻盘。

    可现在韩德林借用宪兵司令来施压,矛头直指他的警备团,这不仅仅是要对付他一人,更是要重洗已经固化的城内局势。

    时间不等人,本就是内忧外患,现在外患未解内忧又起,贾先声那边还毫无进展。再不想办法遏制内忧,一个月后警备团可就真要易主了。

    王守信被逼到需要取舍的地步,要么放弃名下生意,全心全意打理警备团。要么放弃警备团,集中精力财力在生意上。

    这看似二选一的抉择,实际上选哪个都伴随着巨大风险。

    一个是权一个是钱,在这遵化城里,一旦二者舍其一,之后都必将遭遇独木难支的窘境。

    王守信已经等不及了,他决定天亮后马上去找贾先声,无论如何这次都必须让贾先声给一个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