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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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欧阳通师

    李钰与贺阳春二人自那日从刑场回到小院后,便开始了几日吃吃喝喝睡睡的节奏。直到金钊汇报,说是门外有一年轻男子扶着一个佝偻的人跪在门外,一直在请殿下出去。还收到一只信鸽,是成国公府的信鸽。

    李钰于是自己出去,便让贺阳春去收拾东西。

    李钰出门就看见两个身穿儒服的人跪在地上。稍年轻的,浓眉小眼,脸型微长,双手扶着身边的年老者。而年老者气若悬丝,面容丑陋,呼吸沉重,带动着嘴上的胡子不停地颤抖,身体无力地靠在年轻人的身上。

    “殿下出来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只见那年轻人冲着李钰重重叩了一头,抬起头说道:“草民欧阳通是潭州人士,此乃家父欧阳询。我父子未经太子殿下允许,草民便携家父前来叩见,草民先请太子殿下恕罪。”

    说完又磕了一个头。

    李钰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欧阳询,唐代大书法家,虽相貌丑陋,却聪慧异常,少年时便通古博今,其楷书法度之严谨,笔力之险峻,世无所匹。初临摹王羲之的书法,后加以改变,自成一体。隋唐之时,欧阳询早就是名誉四方的大家。史集记载,高丽都曾派遣使者前来中原,以求得欧阳询的一幅字帖。可见,欧阳询的名号都已传播海外。

    但如今,看欧阳询面色发黑,沉疾在身,好像一不留神就会咽气一样。历史记载,欧阳询于六四一年去世,假如如今这个世界的时间轴与他所熟知的一样,那么恐怕他还有两年寿命了。这两年估计也是苟延残喘。

    “原来是询公,以及询公的公子,快请进。”李钰让两人将欧阳询抬进去。这可是个宝贝啊。

    “欧阳公子也快请进。”

    “不敢不敢,多谢太子殿下体恤老父有病在身。”欧阳通随即跟上。

    待大家都坐下后,李钰才开口问道:“不知欧阳公子带询公来此,是有什么要紧事么,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还请欧阳公子开口。”

    欧阳通还未开口,人便先跪下了。

    李钰赶忙说道:“公子不必多礼,自古圣贤公子,总是为世人所敬仰的,询公便是世人所敬仰的。”

    “通不敢,请太子殿下,听草民慢慢道来,天下未分时,我父为隋朝所征,任太常博士,那时身体便常有疾病,隋朝灭亡,我父本欲带我回湘潭老家,不料行至定州,我父身体终究支撑不住,病倒了,我虽年幼,却也知道照顾父亲,寻访医生,却效果甚微,就这样拖了些年月。”

    说到此处,一向严谨自持的欧阳通双眼通红:“前年,那礼侯赵式派人来请我父为其新子书一篇字,我父早已握不住笔,那礼侯却威胁我父子性命,无奈之下,我假借我父之名,为其写了一篇,送达当日,我恳请侯爷请宫中太医为我父治病,谁知,谁知。”

    李钰听到此处想起从赵式府中搜出来的高仿欧阳询的字帖,这就说得通了,现在的欧阳通也就二十四岁,还远远达不到欧阳询的境界。

    “谁知那礼侯翻脸竟不承认,无奈之下,只能多次上门恳求,却皆被驱赶,无意中也听得诸多隐秘谈话,可人微言轻,在下自知就算报告刺史,也无可奈何。苍天有眼,前些日太子殿下除了那祸害,所以特地带家父过来,恳请太子,请宫中太医为家父治病,通愿做任何事情以报殿下。”

    “公子大孝,昔日汉时千乘董永,早年丧母,与父董犹如依,以田为生。又遇祸,辗转流离,父病死,永无以葬父,只卖给一家为奴,始得葬其父之费,公子与之俱为孝子,百行孝为先。我素来仰望询公,怎可不从?”

    李钰回到桌前执笔写了一封书信,递给金钊:“速速回京,拿到太医院交给院令。”

    “是,殿下。”金钊出去立刻将书信递给黑甲卫,然后返回屋中站在李钰身后,这种小事不用他亲自返京。

    “公子快请坐。”

    “殿下不用唤草民公子,折煞草民了。草民字通师,殿下如不嫌弃,可如此叫草民。”欧阳通长脸一低说道。

    “来人,扶询公去休息,询公有疾在身,切记小心些。”李钰见欧阳询昏昏沉沉要倒下,赶紧唤人照顾他,这可是国宝级别的,能有幸见到传说中的大小欧,李钰觉得已经比寻常人幸运多了。

    假如太医院有真本事,可以为欧阳询延寿个几年,是不是可以招募他?

    “通师模仿询公的书法,竟可以以假乱真,那通师也算是大家了。”李钰毫不吝啬的夸奖。

    欧阳通马脸一红:“太子谬赞,草民的学业书法,自小便是父亲传授,自是从小都是临摹父亲的字帖,比寻常人写的多了而已,还不算好。”

    “我有一想法,我觉得现在中原五国用的字体笔法不统一,昔日秦皇统一六国,实行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之策,余谓此也,是亦非也。他体不宜为禁止,但宜明定,以一字为主笔体,为一国之笔体。通师以为我东唐如何?”

    李钰说到字体关键部分,话锋一转,问欧阳通对东唐的看法。

    “草民惶恐,草民次之言,若有不是处,仍请太子见宽。正如太子所言,五国诸多地方不同,草民妄言,太子是要统一中原,那么同字,亦必然也。纵观五国,东唐是最强者,然最强者的统一未必是最容易的。”

    “善,通师知我。”李钰很开心,欧阳通果然如书籍中记载一样,字如其人,瘦硬劲挺,笔力浑厚,锋芒毕露。对时事也颇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如今我已上奏父皇,去寻访征辟得才之辈,共同研究我东唐之唐体,不知通师可有兴趣?”李钰兴致勃勃的看着欧阳通。

    欧阳通沉吟了片刻:“那家父?”

    李钰给他一个放心的笑容:“若通师答应,我便不让那太医过来了,明日,通师与询公便与我一道回长安,长安的太医们把握应该更多些,假如长安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想比通师也无路可走了。”

    欧阳通一想,也是这么个情况,带着父亲和太子回京,一方面可以医治父亲,另一方面,自已一直郁郁不得志的愿望,看来有希望了。

    “多谢太子殿下厚爱,通必竭力为用,愿以草民之笔,为太子书东唐之新书。”

    “来人,传令,明日回长安。”李钰欣慰的说道。

    总算不枉此行,收获两枚书法大家,虽然欧阳通还没成长起来,不过没关系,有欧阳询在,有自己这个大杂烩在,欧阳通又那么聪颖,给他时间,他的成长速度很快的,而自己也可以在这方面更精进一些。没道理一国储君,一国太子,写一手似模似样的字,徒增笑谈。

    与李钰一同回京的,有欧阳询父子,和那日赦免的礼侯的小儿子,而贺阳春在收到成国公的传信后,火急火燎的骑快马先走了。

    返程自然不能与来的时候相比,而且还有一个病人,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于是在过了四日,李钰等人的路程走了三分之二的时候,风尘仆仆从长安赶来的两个太医与李钰他们碰面。

    李钰一询问,原来是张院令在收到太子殿下的书信后,都来不及禀告陛下,立刻派了两个可以骑马的太医,前来诊治欧阳询。

    李钰发现,这张院令还挺上道的,办事干净利落,不错!

    欧阳询在两位太医的照料下,病情好转了不少,惹得欧阳通对李钰好一通跪拜。唯一的病人欧阳询身体好转了,自然也就加快了脚步。

    李钰倒是心情很好的在返京的路上,长安里,成国公府,待贺阳春一路快马冲进府中后,便鸡飞狗跳不断,好不热闹。

    “你说你,和太子殿下相处的时候最长,居然没发现那就是太子,你还和殿下拜把子。你个小兔崽子。”成国公撸起袖子就要揍贺阳春。

    “可殿下同意了啊,殿下还说,可以叫他二弟呢。”贺阳春边躲,边狡辩道。

    “嘿,你还有理了,皇上只有太子一个儿子,你叫太子二弟,你不是成了皇上的干儿子了、这是什么,这是罪啊!”成国公累的气喘吁吁,挺住脚,对一旁的少女说道:“无双,帮爷爷,将你哥哥抓住。”

    贺阳春暗道一声不好,只见一道红色身影从眼前飞过,一脚踢出,贺阳春稳稳的摔在成国公面前。砸起好大一股灰尘。

    “妹妹,你怎么还帮爷爷了?”贺阳春委屈的道,揉着被踹疼的肚子,这妹妹下手咋越来越狠了呢?

    “李二哥和你结拜,白瞎了李二哥。等他回来,你俩解约吧,我和他结拜。”贺无双皱着眉头看着被自己一招制服的哥哥说道。

    此时李钰自然不知道成国公府因为他之前隐藏身份,将贺阳春害的挺惨。

    而长安中,鸡飞狗跳的,惴惴不安的又何止成国公府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