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神鞭惹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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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春寒(一)

洪泰在刚刚复职重新担任了地区农业局局长职务以后的第三天,看到了一份非同一般的报告:“不是大批大斗,争先公社绝不可能在遇到自然灾害的不断袭击下取得大丰收;不是大批大斗,八里冲生产队绝不可能连续五年达到人平均纯收入两百元。事实无可辩驳地表明,资本主义的堡垒要一个一个地攻破,社会主义阵地则半寸也不能退让。”这份报告明显地与中央去年年底发下来的发展农业的两个文件精神相抵触。农办同志告诉他,报告里说的争先公社的事实是真的,而且是该县县委副书记吴凤求同志的点。

“吴——凤求?”洪泰有点吃惊。

面对报告,洪泰百思不解。这十年,是“四人帮”危害最大的十年,争先公社难道就没受一点影响?这个吴凤求,当年他手下的办公室主任,如今有如此能干?嗯,还是先下去看看吧!

这么着,洪泰就到这个县来了。他本想先去看看吴凤求,一打听,吴凤求正在医院割痔疮,只得作罢。便一竿子插到底,来到了争先公社。

公社革委会主任刘子贵,年纪算不上老,却已经发胖,模样儿显得很富泰。他见洪泰并非是什么领导,只不过是从地区下来了解情况的,虽也满脸堆笑,却不冷不热。

洪泰并不理会这些,只是到处看看。在公社礼堂的四面墙上他看到了各式各样的锦旗、奖状,以及在“大批资本主义,大干社会主义”等栏目下,说明本公社历年来粮食产量的图表。倒也真威武、壮观。

春雨仍在沙沙地下着。透过门窗望去,外面的山峦、田野和房屋,仿佛全蒙在一幅宽广无边的ru白色的纱幕里……

忽然一阵激烈的吵嚷声,使洪泰吃了一惊。他走出礼堂,只见门前坪里有好几个人正将一个披蓑衣、戴斗笠的人紧紧围住。

“拦路抢劫,你们还有不有王法?”披蓑衣的**声嚷着。

围着他的人回答:

“谁叫你搞自发?刘主任交代的,搞资本主义,一律没收!”

“搞你娘的资本主义……”

洪泰看不清披蓑衣的人的脸,又没有听到首尾,不知他们在为什么争吵,想到跟前去看个究竟,便跨出门来。可是披蓑衣的人正好冲出人围匆匆而去。那几个围着他的人倒还在坪里说笑,但一见到洪泰,就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等他发问便急忙散去。洪泰满腹狐疑,恰好见公社广播员小梅端着一脸盆衣服,从坪外的水塘边走回来,便向她打听刚才那个披蓑衣的是什么人。

“他呀,老典型了。”

“什么老典型?”

“还会是好典型吗?”

洪泰正要问个明白,可她长辫子一甩,显得不屑多说地进屋去了。

洪泰回到客房不久,厨工同志便来喊他去食堂吃晚饭了。食堂里摆着两张餐桌。洪泰赶到时,有一桌已经坐满了人——除了刘子贵,刚才在坪里的那几个人似乎也在里面。他们边吃边说笑,不但吃得很有口味,谈得也很有趣。洪泰跟厨工同志在另一张桌前坐了下来。除了白菜,每桌还有一大钵子清蒸鲫鱼。洪泰一面吃,一面听刘子贵在那里说道:

“蒸鱼嘛,就少不了姜——”

不料“姜”字还没落音,就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一闪,紧接着“叭”的一声,不偏不斜,一堆牛屎刚好落在桌子中央,把那钵子蒸鲫鱼打得满桌都是。刘子贵和他的同桌一齐惊骇地叫了起来。有一个忽然伸手往窗外一指:“看!”

人们朝窗外望去,一个披蓑衣、戴斗笠的人正迅速离开那里。

“是他,牛肉筋!”好几个人同时喊,有两个撂下碗筷就要去追。

“回来!”刘子贵喝住他们,“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

在这同时,洪泰诧异地问厨工同志:

“牛肉筋是不是叫孔长生?”

“正是。”厨工回答,感到奇怪地问:“同志,你怎么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