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神鞭惹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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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逆不道(五)

耿志元两记响亮的耳光,打得刘金妹嘴里鲜血直流。刘金妹握着嘴角流血的脸,怔怔地望着耿志元气急败坏地走出胡同、穿过马路,消失在街上的人流中。她一个转身,禁不住靠在一根水泥电线柱上嘤嘤地哭出声来。但她只让自己哭了一小会,便掏出手帕擦净了嘴角的血迹和脸上的泪水。她也走出了胡同,走到了街上。

刘金妹没想到自己救治女儿琴琴的行动计划会如此激怒耿志元。耿志元的两记耳光打得她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她的脑子一下变成了一片空白。她漫无目的的地在街道上蹓跶了一阵,竟不知不觉又走到医院门口来了。她一看时间还早,便没往医院里走。她想琴琴应该还在午睡。即使琴琴醒了,此刻也不宜去陪伴她。刘金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狼狈,脸上肯定还有耿志元打她巴掌的印痕。琴琴眼睛尖,脑瓜子灵,肯定会看出问题来的。琴琴一旦看出问题,肯定就会“妈妈,妈妈”的要纏着她问个明白。而大人间的许多事,是绝不能让年幼的孩子知道的。

刘金妹能告诉琴琴,她准备去找她原来的爸爸给她生个弟弟或妹妹吗?绝对不能;她能告诉琴琴,她的叔叔就是为这个事狠狠打了她的耳光吗?也绝对不能。如果告诉琴琴,或者不注意,无意中让琴琴知道了,对琴琴幼小的心灵将会造成极大的而且是长久的伤害!所以她与耿志元之间发生了再大的事,也得在琴琴面前捂着,瞒着,要显得轻轻松松,还要装出一副笑脸……

刘金妹一下想起了沈红梅。沈红梅不但是她和耿志元的介绍人,还早成了他们两口子的无话不说的亲密的朋友。她现在心乱如麻,她不找沈红梅说找谁说去?

刘金妹当即掉转头朝前面不远的公交车站走去。

市妇联就在离百花公园两百米远的地方。刘金妹坐25路公交车了到了市妇联。她找到了沈红梅的办公室。

沈红梅一见她,马上从座位上站起来,迎着她笑呵呵地说:

“哟,金妹,好久不见你啦,今天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刘金妹听沈红梅这样一问,眼泪顿时像开了闸似的刷刷流了出来,但她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是两只肩膀在抖动着,像怕冷一般。

沈红梅吓了一跳。她慌忙抱着刘金妹的一只手臂,问:

“怎么啦?金妹,你脸上有巴掌印,是怎么啦?”

刘金妹流着泪,语句断断续续地:

“他,他……他打了我两个耳光……”

“谁打了你耳光?”

“耿志元啊。”

沈红梅心里奇怪,耿志元对刘金妹不是很好嘛,怎么动手打她了?

“金妹,别急,你坐下,喝口水。”沈红梅给刘金妹倒了一杯矿泉水,又给她拉了凳,两人挨着坐下后,问:“你们两口子好好的,也闹起矛盾来啦?你说,耿志元怎么突然会打你?”

“我告诉他,”刘金妹说,“我要和马泰新再生一个小孩。”

“什么什么?”沈红梅睁大了眼睛。

“我要和马泰新去再生一个小孩。”

“马泰新是谁?就是你离婚了的那个前夫不是?”

“是。”

“哟,金妹,你发神经啦,你是开玩笑啊?”

“我不是开玩笑。”

“还不是开玩笑!”沈红梅说,“你与马泰新离婚都三年多了,怎么突然又想起要去与他生小孩?再说,耿志元又不是没有生育能力——我听你们说过,你们是要等琴琴念小学了再考虑生孩子的事呀!”

刘金妹听沈红梅这样一说,这才想起,刚才由于自己太冲动,说话颠三倒四,本该说在前面的话没有说,沈红梅自然不知其首尾,所以会大惑不解,感到非常惊讶了。刘金妹定了定神,说道:

“红梅姐,你不知道,琴琴得了白血病。”

“真的吗?”沈红梅一怔,“什么时候得的?”

“半年多了,一直在住院,作化疗,可就是不见好。”

沈红梅沉默了。好端端的一个小家庭,有人得这样的病,自然如面临着一场大的灾难。

刘金妹接着说:“现在等着作骨髓移植,可已经等了快半年了,一直没有与琴琴的血型能配对的造血干细胞。”

沈红梅说:“我听说过,非亲属间的配对成规率只有十万分之一。”

“有一个最好的办法,”刘金妹说,“是医师亲口告诉我们的!”

“什么好办法?”

“就是用琴琴同胞兄弟姐妹的脐带血来作造血干细胞移植。”

“所以你就想再生一个孩子了?”沈红梅问。

“是的。”刘金妹点点头,“琴琴的病一确诊,主治医师就当着我和耿志元的面说,如果你们能再生一个孩子就好了,用琴琴弟妹的脐带血来做干细胞移植,成功率就非常大……”

沈红梅打断她的话问:“医师说这话的时候,知不知道耿志元不是琴琴的亲生父亲?”

“不知道。”

“问题就在这里啊!”沈红梅说,“医师以为你们是琴琴的亲生父母,才会这样说的啊!你怎么就想到了要去与马泰新生孩子呢?”

“要救琴琴啊!”刘金妹说,“正好马泰新本来就想要孩子,离婚的时候他就想要琴琴,是我不肯。”

“你替琴琴想了,你替马泰新想了,可你替耿志元想了吗?”

“耿志元也很爱琴琴哩!”

“他爱琴琴是一回事,你要与马泰新去睡觉,而且要睡出一个孩子来,又是一回事。”沈红梅顿了顿,“这样的事,过去叫做大逆不道,任何男人都会想不通,都会接受不了,别说打两个耳光,就是打你五个耳光,别人也不会同情你啊!”

刘金妹自然明白,既然已经与马泰新离婚,就不应该再去与他睡觉生孩子了,可这是特殊情况,是为了救她与耿志元都深爱着的琴琴的命啊!再说,她去找马泰新仅仅是睡睡觉,做几回那样的事,她是绝不会爱他的;而且只要一怀上孩子,马泰新就别想再睡她了。

刘金妹心里这样想着,并且把这些意思对沈红梅说了出来。

沈红梅听着,并且听得很认真。只是刘金妹都说完了,她也没点头,没表态。不能怪沈红梅不点头,不表态。作为妇联干部,国家工作人员,她能支持婚外的性行为,能支持刘金妹与她离了婚的前夫再去睡觉生孩子吗?

刘金妹见自己的想法得不到沈红梅的支持,禁不住又落下泪来。

“红梅姐,”她几乎要绝望了,“难道……难道我就眼巴巴地看着琴琴受疾病的折磨,眼巴巴地看着她——看着她死吗?”

沈红梅的鼻子不由得也有点发酸,她沉默了一会,又劝慰着刘金妹:“金妹,你别急。我做做耿志元的工作,要她好好和你商量。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