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不死心的舒一欣
舒一欣所在的工厂，是一家中外合资的企业。它所生产的产品订单多了，厂方便让工人不分白天黑夜地加班。为了压减成本，厂方不给工人发加班费，而是采用轮休的办法给工人补假。就是在生产任务不紧的时候让一部分工人休假，让另一部分工人一个顶两个那样干。所以舒一欣轮休假期满回厂后，上班便很紧张，连着几个礼拜天都没有休息的时间。这样干了一个月后，他终于迎来了他轮休后的第一个休息日，而这时，碧晓波已经开学两个多星期了。
以往，舒一欣去学校找碧晓波的时间，碧晓波和他约定是每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今天虽然是星期六，可不完全符合“每个月最后一个星期六”的条件。但他顾不了这么多了。都要顾上的话，还不知要等到哪一天才能见上碧晓波呢。早晨起床后，他去食堂买了两个馒头、一碗稀饭吃了，然后抹了抹有些凌乱的头发，略事收拾，便走出厂区，去搭公交车。
这两个月里，舒一欣无时无刻不在懊悔之中。
他懊悔他乘车回湖南去休假的那天，不该在车站稀里糊涂地收下碧晓波塞给他的那两千元钱。尽管当时碧晓波的这一举动是他始料不及的，可他完全可以不接那钱呀！即使已经接到了手里，也完全可以追着退给她嘛。
碧晓波当时曾明确地告诉了舒一欣，这两千元是她还给他的。一个“还”字，已经非常清楚地说明了碧晓波当时的态度，那就是：你死了心吧，我们绝没有好下去的可能了。
可舒欣就是不死心，实际上是不知道应该死心。其实从碧晓波进入大学以后，舒一欣早就应该从她对他的态度的变化中作出“死心”的决定。他作不出这个决定，所以只好在这情感的误区里忍受煎熬。
舒一欣非常后悔有一次拿钱给碧晓波时说过的一句话——“就算是我借给你的好不好？”既然说是“借”，那就表明了要她“还”嘛，真是一句很伤感情的话！舒一欣想，这非得对碧晓波解释清楚不可，向她认错、道歉和陪礼都行。
九点半，舒一欣在距校门大约一百米远的公共车站下了车。如果自己有小车，或者打的，可以穿过校门直奔碧晓波的宿舍。舒一欣当然不会有小车。他也从来没有享受过打的的方便和舒适。这座城市的的士数以万计，可绝不是为工资还不到一千元的人准备的。
舒一欣经过校门，往校园的深处走去。
校园风光如画。在他的路的右边，是一座有百多亩水面的人工湖。学校六层楼高的图书馆和阅览室就建在这人工湖中，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正揹着或提着书包从有护栏的小桥向图书馆走去。荷花盛开的湖面上，不时有鱼刷啦啦地跳跃。在他的路的左边，是大操场。操场里，跑道、球场、沙凼等等应有尽有。操场的尽头，有一个小山坡，山坡上是花圃，繁花似锦的花圃是生物系园林专业学生实习的场所。
舒一欣每次走进这校园，总不免要为无缘进这所大学读书而暗自叹息一番。
中文系的女生集中住在一幢宿舍。碧晓波这个年级的女生都住在四楼。舒一欣记得很清楚，碧晓波她们几个同学的房号是402。
舒一欣每次一走进这幢女生宿舍，首先听到的便是从设在楼层中间的盥洗室传出来的哗哗的水声。女孩子总是离不开水，就如《红楼梦》里所说的，她们真是水做的骨肉。伴随着哗哗啦啦的水声，还总有一股洗发水、沐浴露以及香皂等等相混合的气味。这气味怪怪的，有点刺鼻，却能使每一个走进这女儿国的男子心旌摇荡，冒出“冰清玉洁”之类的浮想。
舒一欣听碧晓波说过，对他经常来宿舍找她，她的同室同学有意见。有意见，当然就是不欢迎他了。前一段，碧晓波只要看见他在402室的门外一露脸，她便会走出寝室，带他到宿舍外的什么地方去说话。现在，他又来到了402的外面，可他不敢贸然往里闯。他装着只是从门外经过，眼睛却睃着门里面。他发现曹多多、柳叶、夏小芸三个都在，唯独不见碧晓波。他走过去又走过来，走过来又走过去，走了三个来回都没看到碧晓波。而他的行动却引起了寝室里面的人的注意。她们以为有人心怀鬼胎，想来偷看她们的什么了。她们分别骂了句什么，柳叶便起身想把寝室门关紧。
柳叶刚走到门口，正碰着舒一欣又一次走了过来。
“呀，还是碧晓波的同学哩。”柳叶说，“走来走去的，我们以为是什么人呢！”
听说是碧晓波的同学，曹多多和夏小芸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我找碧晓波。”舒一欣说。
“你这帅哥，找碧晓波，怎么不进来呀？”曹多多说，“偷偷摸摸的，我们以为是贼，或者是想来打我们什么主意的呢。”
因为舒一欣长得相当帅气，曹多多对他是很有好感的，所以每次见到他都显得很热情。假使舒一欣有钱，她一定会千方百计与他接近，打他的主意的。
舒一欣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心里有几分高兴，这几个同学并不像碧晓波说的那样不欢迎他哩。不过他没进门，只是又说：
“我找碧晓波！”
曹多多争先回答：“碧晓波变阔啦，不屑和我们穷光蛋在一起啦。”
“你说什么？”舒一欣没听懂。
柳叶说：“碧晓波‘走读’了。”
“走读？什么叫走读？”舒一欣问。
“就是只来学校上课，不住校。”
“她住哪里呢？”
“她不是有个姐姐在市里吗？”
“对，是她的亲姐姐。”
“她就住在她姐那儿呀！”
舒一欣“哦”了一声，说：“谢谢你们，我走了。”
舒一欣离开中文系女生宿舍，走出校园，准备去搭开往郊南民乐村的公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