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奸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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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故旧

    林冲骑在高头大马上,感觉脸在发烧,甚至烧透了他的胸膛,握紧兵器的手在微微颤抖,道路两旁伫立的人冲着他指指点点,尽管指指点点的或许并不是他,而是他身后一个囚笼当中个一个身着麻衣的老道,他看上去有些狼狈,脏不兮兮的衣服,有些污垢的脸颊,微闭着双眼,正襟危坐在囚笼当中,显得很是平静、淡然,对于周遭的指点浑不在意,越是如此,林冲越是感觉浑身好像针扎一样的难受,好像此刻囚牢当中的是他,而不是那个道门宗师,陈道子,杀人不过头点地,何苦羞辱与他,内心不忍,可是想想杨荣那张脸,强硬地将心底的想法撇开,拉着缰绳继续前行,他渴望快点将这一段路走完,然后将人交给杨荣,他好自在一些。

    “就是这个老道,招惹了独龙岗强人,所以我等才受此劫难”

    “该刮的老贼,没事招惹那些煞星干嘛,害的我家老三死于非命”

    “打他!”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中立刻将手里的烂菜棒子,扔向陈道子,原本微闭双眼的陈道子终于睁开眼睛,环视四周,一个个对他怒目相向,将所有的劫难归咎在他的头上,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杀人得是杨荣,抢东西的是应伯爵,可是最后背骂名的确实他陈道子,他怒了。

    “啊……”暴跳而起,两手猛地抓住囚笼木桩,用力撕扯,整个囚笼被他摇的不断晃荡,他狰狞的样子让人看了极为害怕,停住手里的动作,战战兢兢地看着他,那眼神有畏惧,有可怜。

    “妈妈,我怕”手里尚攥着一颗鸡蛋的小女孩重要缩进母亲的怀里,陈道子和那畏惧的眼神一对视,立刻所有的愤怒都化为淡淡的烟云,消失不见。

    “他们并没有错啊,这一切确实是我造成的”陈道子有些悲凉认识。

    林冲组织人护卫四周,周围民众一见这货凶神舞刀弄枪的样子,顿时吓得全都散去,马车继续前行,林冲策马一旁,望了陈道子一眼,叹了口气。

    “我认识你父亲,当年铁枪王林教头,可惜去的早”陈道子端坐囚笼里淡淡地道,然后转过头来深深看了林冲一眼,一脸的惋惜:“当初受你父亲所托拜入周老爷子名下,没想到……”,叹了口气。

    林冲一张脸涨得通红,咬了咬牙,使劲咽了口唾沫,终于还是将想说的话咽入喉咙当中,陈道子轻轻叹了口气:“我说这些并非让你放了我,而是希望你即使身在草莽,也勿要忘却当年誓言,为国出力,死而后已”,说完在没看他一眼,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忽然两边房屋之上传来一声暴喝:“麻衣道者再此,尊师休慌”,接着两个身着麻衣的汉子提着钢刀自房顶跳下来,林冲一见两眼一瞪,冲着两个扫了两眼,然后大喝一声:“拿下”接着猛一提手中枪,对准其中一个单手一枪穿过囚笼刺出,一下穿过那麻衣道者肩甲,接着猛一抖手,那枪横地一下弹出,顿时将那麻衣道者朔翻在地,而枪势极猛,一下子将囚笼一侧木桩弹的裂开。

    林冲看了陈道子一眼,然后起身跳出,长枪借机鞭策在那马屁股上,顿时那马吃痛,风一般跑出去,两个麻衣道者互视一眼,跟着跑开。

    兵丁一见,作势要追,林冲抬手阻止:“不要追了,恐有埋伏”,说完深深看了那远去的囚车一眼,暗暗道声保重,转身离开。

    两个麻衣道者功夫极高,驾着马车一溜烟跑出清河县老远,这才下马跪倒在车前:“我等护卫不利,让尊师受苦了”。

    陈道子一脚将囚笼踢飞,跳下马车来到两人跟前,缓缓伸手扶起,其中一个身上被林冲扎了一枪,鲜血直冒,于心不忍:“三通,你怎么样”。原来这两个正是郝三通,旁边宋松原。

    郝三通强硬地咬了咬牙:“没事”。旁边宋松原忽然大哭起来:“恩师,宗师兄他们……”话未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陈道子黯然地道一声:“哎,这次也是我的失误,没想到杨荣居然找来帮手,更没想到他如此大胆”。

    宋松原一把提起地上腰刀,恶狠狠道:“我去为师兄们报仇”,说着作势要走。

    郝三通赶紧一把拦住,牵动伤口有些疼痛,依然硬挺着拦住他,转向陈道子道:“师傅,不可,如今杨荣势大,现在过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陈道子望了望两个徒弟,叹了口气:“松原,三通说的是,你回来,咱们先回东京在做计较”。

    宋松原所做一切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哪里真正回去找杨荣,听了脸上一脸不甘地道:“也罢,听师傅的,我与那杨荣今生势不两立”,说的斩钉截铁。

    跟在陈道子身后,两人互视一眼,暗自点了点头。

    看着台下跪着的林冲,屋内众人都有些于心不忍,要说起来林冲武艺高强,为人又比较谦和,不喜争斗,可是眼下杨荣在上一脸寒霜,林冲在下跪着俯首帖耳,一时间屋内众人反倒为林冲担心起来。

    “陈道子如此人物,你居然看守不利,来人将林冲推出去斩了”猛然杨荣大喝一声,说出的话更是吓了众人一跳。

    “首领不可”

    “杨大哥使不得”

    周围求情的一片,杨荣话出口便悄悄观察,早将众人表情净收眼底,武松、鲁智深脸都红了,看来发自真心,扈三娘更是胸口起伏不定,一脸凤眼圆睁,情绪激动,李忠、周通则一脸冷漠,王汉也一脸焦急的模样,凤仙也是极力求情,整个屋子当中她是知道内情的,可是也是极力配合,表情还真是真切,真看不出这妮子居然有演戏的天赋。

    “林冲,你可有话说?”杨荣不顾一屋子求情的声音,转而问起林冲来,只见林冲缓缓抬起头来,环顾众人抱拳感激道:“林冲感谢诸位相求,只是如今军中便是军令,既是犯了军令,自当受罚,林冲绝无二话”,说完朝着杨荣深深抱拳,显示对于他的惩罚没有丝毫不服,杨荣内心动容,只是他有他的目的,所以硬板着脸冷冷道:“来人!”。

    “慢!”扈三娘挺身拦住,直挺挺立在林冲面前冲着杨荣道:“姓杨的,你用独龙岗的人攻打清河县,我没意见,死伤众多兄弟我也没意见,可是你奖罚不公,我就不服”。

    杨荣两眼一眯,寒光一闪,冷冷望着扈三娘沉声道:“哦,你觉得怎么不公,说出来”。扈三娘被杨荣盯着,顿觉一股寒气袭来,只是为了林冲她依旧挺身道:“因为……因为陈道子本来就是林冲抓住的,不是你抓的,所以抓放全在他,不在你”。

    杨荣振声道:“可是我是上,他是下,我是君……而他,是臣,我的话就是命令”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情绪激动。

    扈三娘身子往后一缩,从未见杨荣发这么大的火,心底里她是有些畏惧的,只是不得不。

    她深深忘了杨荣一眼,憋了很久,终于道:“没有我独龙岗,你什么都不是,如今你奖罚不公,我不服”。

    林冲赶紧将她拉住:“不可胡言”,杨荣性格阴鸷,得罪这样的人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杨荣环视一周,问道:“你们都那么想吗?”,下面没有人回答。

    “好吧”杨荣身上透着极大的无力感,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久久无语。

    “我……”扈三娘于心不忍,欲言又止。

    “好了妹妹”萧凤仙上前来,拉住她的手缓缓摇了摇头,转头冲着林冲道:“林教头,你带着他们先回避一下吧”。

    林冲尴尬地低声道:“好吧”接着冲着屋内众人一拱手,众人缓缓退出。帐内只剩下杨荣、凤仙两个。

    “你没事吧”凤仙一脸担心地问,被曾经的兄弟背叛,如今扈三娘他们又……,杨荣又成了孤家寡人。

    杨荣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女子,强笑了下:“我没事”,然后将桌子上一封书信拿起来,递到凤仙手里,歉意地笑笑:“看来又得麻烦你了”,后者有些诧异地望着他,接过书信,往上一看:“公孙先生启”。

    “我现在就去”萧凤仙没有迟疑,转身出门。

    杨荣背着手望着离去的背影,一脸深沉。

    公孙胜拿着书信,展开来一看先是一惊,接着满脸疑惑,有些不可思议,有些犹豫不定的样子,之后他将信交到蒋敬手里,后者快速拿来一看,惊异地朝着公孙胜看了过去,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惊异和佩服之色来。

    “信里到底说的什么”凤仙迟疑了片刻,问道。

    公孙胜不知如何回答对着蒋敬道:“还是你说吧”。

    蒋敬犹豫了一下道:“首领,精于庙算,我等不及,这封信里说有一只队伍就在清河县外十里处,让夫人前去接收”。

    “什么!”萧凤仙惊呼出来,不明白哪里来的人。

    蒋敬笑道:“原来几年前,首领在东京扶持一只邕州人的军士,这次前来的便是吴寒池、杨志,他们不知何处的到首领消息,所以星夜前来汇合”。

    “哦,原来如此”萧凤仙。

    “不过夫人还是不要大张旗鼓地对外宣称,因为首领对他们早有安排,而夫人也另有要务”公孙胜一旁道。

    萧凤仙这才注意二人始终夫人相称,俏脸一红,连忙拱手:“公孙先生但请吩咐,先生是他的左膀右臂,我自然待先生如师”。

    公孙胜一脸感激,萧凤仙、杨荣的态度让他视为知己,伯乐。因此全身心为杨荣谋划,脸色一正幽幽道:“银子”。

    萧凤仙一点就通:“你的意思是……”。

    公孙胜道:“不错,首领神算,这次出兵清河县,已经天下皆知,朝廷定然兴兵讨伐,因此首领要借机转移”。

    “转移?”

    “不错”蒋敬一边崇拜的口气道:“先避朝廷锋芒,等一切稳妥之后,在做计较”。

    “啊”萧凤仙惊讶,原来杨荣早将一切算计好了,“那……”她想问杨荣为什么安排她去处理那批银子,转而脑海里想起刚才的事情,有些明了,只是杨荣既然这些都想到了,那刚才发生的一切,难道是他有意为之?她恨不得此刻就去问杨荣个明白,只是时间不等人,眼前情形也不等人,只有等以后了。

    萧凤仙出了军帐跨马飞驰而去,帐内公孙胜、蒋敬良久不发一言,心里除了感概之外,也有一种畅快淋漓,智者之间的情谊一下子将他们和杨荣拉近距离。

    “原来首领早算计好了一切”蒋敬语气充满激动地道,此刻在不掩饰内心崇敬。

    “是啊,原本你我二人也是如此想,没想到首领居然早一步就想到此节,实在是……让贫道佩服”。

    “那接下来,你怎么看?”蒋敬忍不住问道。

    公孙胜沉吟一下,郑重地道:“首领如此重用,我愿以性命相付,梁山之行,舍命相随”语气从未有过的坚定。

    蒋敬一愣,随即两眼坚定地道:“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