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奸雄
字体: 16 + -

第四十四章 教头

    余老爷子坐定之后,暗舒口气,今夜多事,谁能想到居然和王庆动起手来,虽然他并没有公开支持谁,可是今夜之后王庆定然将他也视为仇敌不可,况且后来陈道子进入醉仙楼之后,一番敲山震虎,明里呵斥王庆,其实还不是提醒其他几个社魁不要轻举妄动,王庆和陈道子关系莫逆,一下子让他如鲠在喉,那陈道子名望太高,和皇帝陛下都极为亲近,王侯将相的坐上宾,自己是不是要找个机会解释一下,可是若王庆乘机要我地盘,又如何应对?一时间思绪纷飞。

    “咳咳”杨荣见余靖一进入亭子就开始走神,只得咳两声吸引他的注意力:“在下杨荣”,余靖闻言愕然,刚才不是介绍过吗?自己又不是聋子,接着就听杨荣继续道:“其实余老爷子刚进醉仙楼之前,我正和王庆比武”。

    余靖闻言一愣,回想了一下,进门之初确实见着一女子和丰泰对立,双眼一眯直觉告诉他杨荣找他确有深意。

    “王庆邀请我做五河社的拳术教头,余老爷子可知这里面有什么深意吗?”杨荣背着手,凝视这余靖问道。

    余靖面上平静,其实心里已经炸开了锅,王庆这是要组建私兵,说私兵有点过了,可是他积蓄力量要对付谁呢?王庆最想做的是什么,一统五河社,如今又招募杨荣教授拳术,一定是为了对付自己,只是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来,反而错愕地问道:“哦,你认为他有什么目的呢?”。

    他的表情杨荣全都看在眼里,心里鄙视一番:老狐狸,只听他幽幽道:“谁知道呢,或许是为了争夺一些什么东西,毕竟若真是如此,凭他的能力,以及陈道子官面上的力量,东京城内能和他抗衡的人不多”。他说的轻松,可是余靖听得心惊胆战,若是让王庆秘密训练一伙人出来,只为争夺地盘,那么谁是对手?自己将一无所有,到时候以前得罪过得人还不随便拿捏自己?脸色不停变换,越是往深里想越是感觉王庆此举实在是居心不良。

    “你到底想怎么样”余靖面色凝重,语气沉重地道,看的出他的心已经被杨荣搅乱了,实际上杨荣却是没说什么,只是将王庆邀请自己做教头的事在不恰当的地点,用别有深意的语调说了出来而已,若不是今夜余靖先和王庆发生误会,他绝不会轻易就被杨荣引到这条思路上来。

    杨荣心底里一笑,嘴里却死不认账:“余老爷子说笑了,其实我当真只是随便问问,只有生活在东京的人才知道五河社的不容易,一方面要应对朝廷的摊派,另一方面上万张嘴要养活,夹在中间真的是很为难,若想让所有人都满意,只有老成持重的社魁才行”。

    余靖闻言,一脸震惊地望着杨荣,可是杨荣的话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啊只有自己这种老人才知道五河社其实是多么的不容易,上有朝廷盘剥,下有兄弟们的需求,其实自己哪一天不是过的战战兢兢。

    不待他问话,杨荣继续煽动道:“其实虽然王庆邀请了我,我也很感激,可是若正看着五河社起内讧,我也是不乐意的,毕竟五河社都是一些东京的苦哈哈,所以才找到余老爷子”。

    “找我?”这时候余老爷子心里其实非常想听杨荣怎么继续刚才的话,可是对方不说,他脸皮薄又不好问,对方怎么五河社要老成持重的社魁了。只得顺着对方的话继续下去。

    他的表情杨荣尽收眼底,心里耻笑一声,面不改色而是沉吟一下,仿若朋友一般语气柔和地道:“我这里有个不成熟的建议,请老爷子指正一番”。

    余靖一听来了精神:“哦,你说”笑了笑,给对方一鼓励的神色。

    “这样,王庆不是要我做教头吗?我刚好顺水推舟,不过到时候要余老爷子鼎力相助,将五河社的真正精锐的壮汉全交我手,名义上我教授他们功夫,其实却是借故将这些人掌握在自己手里,将来若是有人要竞选社魁,我正好全力帮助”杨荣说的头头是道,余靖却皱起了眉头,斜眼看了杨荣一眼,戒备道:“你倒是打的好算盘,不说事情易不易成,就算真的成了,到时候你架空社魁,尾大不掉,岂不麻烦”。

    杨荣听完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还没怎么样就开始想着以后当社魁之后,真不知说他什么好,心里这么想可是脸上早已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余靖奇怪道。

    杨荣止住笑声,面上闪过一丝余靖捕捉到的失望,只听杨荣道:“如今五霸争雄,局面已经失衡,若是谁能让五河一统,必定声望无两,社魁众望所归,谁敢反抗?况且对于五河社来说,我始终是个外人,就算是短期内成为教头,可是资历太浅,就算是轮番推选也未必选在我的头上,余老爷子认为我说的可对?”。

    余靖听杨荣所说,心里已经认可,是啊对方如今在五河社还名声不显,还要仰仗我,才能坐稳教头的职务,待真的将五河精锐归于他处,我暂时先与他虚与委蛇,待真到事成那天,凭自己在五河社的威望,还不是一句话就让他滚蛋?这样一想他看杨荣就变得热情起来。

    “哎呀,杨兄弟真心为五河社谋划,余某佩服,自然全力帮忙”口里称是,心里已经坐着五河社魁的美梦,到时候一声令下,万众云集,场面是何等壮丽呀,想想就让人热血。双眼看杨荣更是无一处不满意,两眼精光闪烁。

    杨荣被他灼热的双目看的吓了一跳,暗道:男人果然是热血的动物啊,看老余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这么热血。

    杨荣乘机道:“至于别的人,还请余老爷子当面说项,毕竟我和他们都不熟悉,另外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有利于将来啊”。

    余靖笑道:“我自晓得”心里还生怕杨荣几个社魁都找一遍,那么自己更不好控制杨荣了,如今密谋,将来就算杨荣有想法,自己大可将事情抖落出去,到时候看杨荣怎么收场,他自以为抓住杨荣痛脚,所以杨荣这么一说,他倒刚好应承下来。

    出了凉亭二人已经勾肩搭背,模样别提多亲热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二人是多年未见的朋友咋一相见,就差泪流满面了,吴常二人及余靖手下都看的莫名其妙。

    杨荣拱了拱手:“既然如此,晚辈告退了”语气显得真诚且恭敬。

    他的恭敬在余靖看起来就是投效,因此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满意道:“嗯,好今日就到这里,来日我们在聚,以后多多来往啊”,真有长者风范了。

    杨荣点了点头,喊了吴常两人,就听余老爷子忽然道:“贤侄且慢,我让人派车送你回去吧”。

    杨荣转过身来,貌似征询地看了吴常一眼,然后对着余靖拱了拱手:“那就麻烦余老爷子了”,酸的他自己的牙都快掉了。

    目送杨荣坐上马车,余靖才满意地笑了笑。这时有人上来询问:“老爷子是回府吗?”。

    余靖咬了咬牙,郑声道:“不,我们去找龚正海”。随从一脸疑问地望向老爷子,不明白此时夜已晚了,为什么不明天再去。

    余靖见说完话,随从居然没动静,还睁着一双奇怪的眼睛望着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是一想到自己应该注意风度,平息下气,解释道:“今夜之事事关重大,我要和龚社魁秘密一叙,你们休要多言”,说完摆了个极为威势的造型。

    “是,属下立刻去办”随从应声道,小跑着离去,余靖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幻想着当上社魁是否应该提拔提拔身边人,还有自己应该怎么说服龚正海。

    马车之中,杨荣端坐靠在马车车厢背后,闭目养神,其实他在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醉仙楼坠楼那一下,实在把他跌惨了,如今整个后背都感觉没有知觉了一般,后来又和余靖聊了半天都是极为耗心力的一件事,如今坐在车里,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一般,让他动都不想在动一下。

    此时杨荣面色极为苍白,吴常二人看的分明,不敢打扰,乘着路途当中,杨荣又在脑海中将今夜整个发生的事过了一遍,自己和余靖说的话有无疏漏,下一步应该怎么打算,脑子里越想越乱。

    “大哥,到了”忽然耳边传来一个轻微的声音,常保保满眼关切地看着杨荣,轻轻地道。

    杨荣睁开眼,愕然道:“哦,这么快就到了吗?那好吧,咱们回家”。刚要起身,可是怎么都站不起来,双手用力一支坐垫,整个人顿时一个踉跄,还好常保保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谢谢”杨荣微笑着道了声谢,然后冲着掀开帘子的吴寒池点了点头,后者携着他落了马车。看得出杨荣举步维艰,站立在那都极为吃力,杨荣抬头看了看天波府三个大字,深吸一口气。迈开大步走了进去。

    吴常紧紧跟随。

    “吴大哥,常姐姐”门口站立着两个青年汉子,一见三人赶紧上前施礼,他们是和吴、常二人一起来的护卫,看上去精明强干,长得都比较忠厚,二护卫一见杨荣口里齐声道:“见过公子”。杨荣极为满意,本想多说两句,可是心力实在坚持不住,就点了点头。吴寒池夸奖了两句,不知说了什么两个青年居然脸红了起来,看来吴寒池远不像平时表面上的那么冷酷。

    杨荣微笑着就在常保保的帮助下来到后院。

    “啊,大哥你回来了”杨荣刚进院子,杨颖、杨倩姐妹两人就站起身来打招呼,杨倩儿更是快步跑过来一下子抱住杨荣口里道:“现在才回来,都等你好长时间了”,杨荣被她一抱,整个人顿时脸扭曲在一起,龇牙咧嘴,常保保刚要上前搭话就见着杨荣冲着她缓缓摇了摇头,常保保看着顿时双眼红了起来,杨倩儿总算是松开了手,可是一双小手,不停在杨荣身上摸,一边还嘟囔道:“快点告诉我,给我带什么礼物回来了”原来他一直惦记着杨荣承诺的送给他礼物呢。

    杨荣闻言也是一惊,今夜发生这么多事,偏偏忘了带给杨倩儿礼物,顿时满脸焦急,这时常保保忽然上前两步从怀中递出一把精致的小刀来,冲着杨倩儿笑了笑然后道:“小姐,这时杨大哥送给你的礼物”。杨倩儿怪异的眼神看了看常保保,疑惑问道:“为什么不在哥哥身上,在你身上”她怪异眼神看的常保保一脸通红,手也定在空中,很是尴尬。杨荣一拍杨倩儿脑袋:“你个小丫头,在想什么呢,还不拿了礼物赶紧睡觉去,这么晚了还不睡,当心明天脸上长痘痘”。

    “啊……”杨倩儿惊叫一声,一把夺过小刀,赶紧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说:“我不要长痘痘”引来众人一阵发笑。杨荣歉意地望向杨颖道:“不好意思,今晚没给你准备礼物”。

    杨颖温和地一笑:“大哥说哪里话,小妹也只是担心你罢了,今夜一直闹着要等你回来才睡,天色已晚,大哥早些休息”。说完冲着常保保点了点头,漫步走开了。

    杨荣看着离去的姐妹两个,一股幸福悠然而生,为了持续拥有这份幸福他愿意放弃所有,也愿意做任何事。

    “大哥,我帮你擦药吧”常保保红着脸道。

    杨荣想着心事,点了点头。二人随即走入杨荣房间之中。拿了药膏,杨荣将上身衣服一脱,顿时看见满背都是乌青,还有一大块斑斑血迹,让看贯伤兵的常保保都一把捂住自己嘴唇生怕哭出来。

    “保保,你怎么了?”杨荣温和的声音传来。

    “没……没事”常保保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柔和,正常一点,手里抹了药膏轻柔地擦在杨荣的背上,她能透过手清晰地感受到杨荣在手触碰脊背时候的不停颤抖,可是他依然一句痛都没有喊出来,她的手更是轻柔,望着那背她的心越来越热,脸越来越红,迷恋地望着背影,摇了摇头将想法甩开,仔细将药膏涂抹在杨荣背上。

    杨荣却一边开起了玩笑,引开她的注意力:“保保怕是没谈过恋爱吧,见人就脸红,这可要不得”。

    常保保被他问的手一顿,脸迅速红了起来,皮肤婴儿一般的细腻,看上去就好似熟透的苹果一般,谁能想到这个看上去娇柔有些腼腆的女子,以战场为生十几年,实在也是奇葩。

    “啊!没有,没有”说着好似触碰到什么心事一般,语气转为平淡地道:“干娘待我们很好,只是太过严厉,女子本来在战场生存不易,所以只有平时更加刻苦才行,我自懂事起,每天就只有训练和训练,有时候甚至连吃饭都忘了,干娘见我很……认真就收为为徒,其实我是太笨了,才勤奋一点”保保好似再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然后继续平淡地叙述道:“我们一起训练的有五百个和我一般大小的女孩,只是后来大半要不坚持不下去,要不就死于战场,剩下来就只有二十个姐妹,彼此感情不错”。杨荣没有说话,甚至呼吸都慢了一些,他在认真地听。

    “直到有一天杨头领,噢对了就是杨温他说干娘死了,我们顿时吓坏了”保保顿了一下,杨荣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呼吸粗厚起来,三息后,呼吸又变得平顺继续讲到:“后来我们就一起离开军营,复仇,找到那个交趾统帅,二十多个姐妹,最后也只剩下我和青青两个人”。她说的平淡可是脸上早已不自觉地泪流满面,杨荣转过身来就见着常保保的思绪好似回到了从前,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定定地看着她。

    而常保保似乎想起了那为她活命而选择死去的姐妹,顿时捂着脸哭着转身跑了出去,直到花园外面,才深深吸了口气,抬头望了今夜圆月,那个曾经一众女孩子最喜欢坐在一起干的事情。如今圆月依旧,可是她却只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