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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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漾泉亭上有清谈

    fri mar 13 22:52:04 cst 2015

    周家家主缓步在王府中行走,此时的他一副二世祖纨绔子弟的神情,完完全全瞒骗住了所有的主子下人,公子小姐,毕竟周家老太爷的为老不尊那可是先皇御赐的名号,别的不说,光是这御赐名号每年从户部领来的白花花八万两雪花银,那就够得上去吃些花酒,狎妓云游几日,虽说不多,天下却没有几人可得,而他这个嫡长子更是在年轻时候人称无赖纨绔的家伙,那名声虽无赏银,却不比自己老爷子逊色多少。

    半柱香

    一炷香

    一炷半香

    卫林已经在门口站立了一炷半香的时间,他默默的数着,一点都不肯让它们白白流逝,仿佛是在和自己最亲密的人告别,门前的两个侍卫,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隐隐的让他感觉到了些许不适,便没有答话,细细的数落着光阴从静默中流逝。

    “嘿,你来了。”

    卫林依旧还是盯着地面上的尘埃,静静的算计着什么,突然感觉到肩膀处传来一阵颇有些力度的拍打,抬起头,看见那周家小王爷周章那有过一面之缘的面孔,面上闪过一丝微笑“是啊,我来了。”

    “来了就好,走,去我房间里面坐坐。”周家家主此刻说道:“对了,我看你这身装扮颇有些当年某个隐世不出的家伙的打扮风味,思来想去怕是这种方式,也有六七百年,《天华穹经录》里面说,秦始祖灭南蛮,屠东夷,征西戎,荡北狄,虽说意气风发,天下一统,那些个流传千年的宗派门流想要连根拔除,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特成立师夷长技以制夷之部曲,名曰天机营,此部遍揽九州四海人中龙凤,然而随着秦始祖灭亡,也隐世不出,你这身打扮,和那上面描绘的可真是一个模样。”

    卫林闻言点了点头,《天华穹经录》他也在老家伙的古籍中大致浏览过,说的便是一些俗世奇人,天下怪谈,描绘出许多绘声绘色的民谣风俗,风骚人物,当时他还一脸羡煞的神游其中,老家伙一个白眼撇过,说他是癞蛤蟆也想变天鹅,这上面的人,那都是搬山填海,吞吐日月的人,现在世人修行不易,不应在苦海中过度燃烧业火,他当时就反对了,癞蛤蟆的价值在走方郎中的《神州本草注疏》中有记载,说蟾衣乃其蓄足五脏六腑之精气,吸纳天地阴阳之华宝,如若获之一,一切恶疾,未有不愈。在苦海燃烧业火,须知直心是净土,其性本空,缘何做苦,惹得老东西一阵笑骂,说他是个不懂幽默的木讷孩童。

    “那倒不是,我只是将银两全部换在置换衣服上,适才没有去买双新鞋,这是路边摊上随手弄来的,虽说没有办法入大家之眼,在我的眼中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卫林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周家家主听了这话,更是哈哈一笑,说这小子对他的胃口,便带着卫林将那匹流有黥面马王血脉的混血宝马的事情给快速解决了,随后将其临近了自家庭院中一处雅观小亭,说是雅观,却是只有一古琴一棋盘,三个大儒铭文的石凳款款摆落,这不禁让人有些恶趣味的想到,屁股底下是堂堂大儒的文宝,是不是也会同那些文道有成,周身雾气氤氲,体自生香的文士一样,来个屁股生香。亭子周边碧波缓缓荡漾,水波流转,两三只翠眼白鹭嬉戏玩闹“卫林哪,刚刚看你似乎对相马术颇有些了解,可不可以对我说说看呢?”

    刚刚的卫林给他讲解马儿事情的时候,周家家主便已知晓他的名字,对于这个年纪轻轻却能通读古籍的小子,很是有好感,心想是不是该将这个有些迂腐的半大小子拉拢到自己的阵营,好为将来万一出现变动,覆巢之下无完卵的事情先做好筹算,这取个文雅的说法,叫纵览全局,率先布子。

    卫林早就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周章,至于是谁,他心中倒是有几个人选,虽然面目他是不知道,但是从面前个人的语气、气质、习惯来推测,却也**不离十,明白如今可是个抱着金大腿的绝妙机会,以后不说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但那去往书院入门大比的盘缠路费也能有个着落的他。可是丝毫不敢放松,虽说想立刻跑上去弯下腰板,舌绽莲花的做个堂前客,但也明白现在可不是戳穿面前人拙劣演技的时候,戏还是得接着演,不然被对方闹扭成怒,自己这初出茅庐,还没实现星辰大海征途的小生,怕是难有出头时日了。

    “相马一术,为阴阳术数,古传寒风相齿,麻朝相颊,子女厉相目,卫忌相髭,许鄙相尻,投伐褐相胸胁,管青相膹肳。陈悲相股脚,秦牙相前,赞君相后。凡此十人,皆天下之良相者也。亦有赵之王良,秦之伯乐、九方堙,尤尽其妙,而九方更见微便知著,时伯乐言若九方之所观,天机也。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内而忘其外。见其所见,不见其所不见;视其所视,而遗其所不视。若九方之相者,其为马为万里名驹,其为人良将贤相,故事必精细,方为大道。这是古书所言,年代已不可考,我也不知真假,相马之术,说的神乎其神,我也是不太相信,但是对于中州二十八骑的事情,事人谁人不知,但是愿意去细细考据,将所闲余时光用在其上的人,除了被生计所迫者,小子如今倒也没见过几个,我只是个愿意将事情做到微小处的人罢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卫林说着话,目光转而望向石桌上的一小团好似没有风干的墨迹,伸出手掌,覆盖而上:“就如这团墨迹,我的手掌放在这里,以前没有看见的人便不知道手掌底下是什么,大儒没有看见的话不动用自身神通道法也无法得知里面的情况,而知晓这座亭台来历,知晓王府事迹的下人却能说出,此间无二,心到功成。”

    周家家主“哈哈”一笑,看着被卫林手掌覆盖下的墨迹,道:“这团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怕是没有几人知道,不过你说话风格可是和那帮稷下学宫的穷酸夫子一个模样,让人看了就气不打一处来,别跟那帮腐乳学,你听着少年人就应该有少年人应有的朝气,就应该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气就应该有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霸气。”说这话周家家主大手一动,直接将卫林的手掌移开,朗声道:“东西,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管什么看不看见,什么里外,什么粗细,你就算用手盖住了,遮住了我的眼,就算你将我的手臂砍掉,我也会爬过去,用我的身躯附魔,向世人证明那也是我的。”

    霎时间,碧波涌漾,白鹭惊飞。

    霸气流转,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恍若苍穹神明将临凡尘,好似霸王临世现不世辉煌。

    卫林见对方放出气势,便知道他不想和自己再讲这出荒诞三流的情节表演下去,当即说道:“小子听闻三日后,万座学院,诸般宗门大开山门,望王爷念在刚才替您解忧,还请助一臂之力。”

    周家家主周泰山,淡然的望了望卫林,遥望碧波肆意横流的漾泉中那看似单薄却层台累榭的青蓝色铁塔,目光轻柔,和声道:“那倒不是问题,三日后我自然会将你送去,届时我儿周章会和你一同前往,望你对他好生关照。若是能到让那不争气的小子去得个了不起的学院宗门,那便是极好的。”

    周泰山作为弘业王朝炙手可热的当朝忠臣,弄些手段让子女进顶级的学院,宗门虽然不行,一流的层次却也是毫不费力,有时顶级和一流真不是人力可为,纵使是他,想将那逆子周文曲送入空明圣院,也是无功而返,让他这个一生杀伐果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家伙叹息不已。

    “您放心,小子虽才疏学浅,但一定不负王爷所望。”

    卫林有些郑重的回答道,神情肃穆,动作言语中更有着一股让人忍俊不禁的木讷。

    “哦?不负我什么所望?”

    周泰山饶有笑意的看着眼前的小子。

    世人皆知周家泰山喜怒不喜笑,今日却是笑容满面,若让人见了,定会惊为轶事,随手杜撰几个市井大众茶余饭后,聊天扯皮的通俗读物《周家泰山神秘的笑》《为何泰山今日笑》《周家微笑十日谈》...

    “不负王爷所望,狭路相逢,能进上流宗院者,唯我与小王爷二人者耳。”卫林说道。

    “你为什么这么有信心?”周泰山疑惑道。

    “老家伙说我命不凡,一定可以成就伟业。”卫林摸着挂在腰间的古朴铜钱,就那么缠着一丝红线,似乎不担心它随时断掉。

    “呵呵,但愿吧。”周泰山身形有些佝偻,年纪还远远没到孔老夫子所说的知天命的年纪,额头前却依然出现微许痕迹,原本应该满头的乌发,此时其中掺杂着几根不协调的银丝。

    卫林没再说话,他知道周家家主并不信任他,但是他必须那么做,就像他所说的。他一定可以不负所望,如果那周家家主真没有什么期望,那他就是不负自己的野望。

    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他想这样做。

    因为他知道他想这么做,他也只能这么做,才能完成老家伙给他的任务。

    因为那个从没欺骗过他,在其心中足以将李家毒士远远抛之身后的运筹帷幄,妙算神机的人说他不凡,那他便是不凡,无论是与谁去比。

    因为他叫,卫林。

    如此简单,不需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