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痞子破例被重用
成艳斗酒十八杯,争取了房屋维修费二十万!从打报告到县长签字再到财政拨款下来,足足又跑了一个月,才跑来十万,另外的十万要等年底才能兑现。成艳虽然当天又打吊针又洗胃,但却让她大大地出了一回风头,塑造了她在上江口镇的巾帼形象!不论县里镇里,大家也不再把她当千金小姐来看,而把她当成了有胆有识的女中豪杰!王朝乐对她也另眼相看,觉得这女孩子很有个性!
上江口镇打算把维修镇政府大楼的工程进行公开招标!
这天正开会研究这些事情,组织部来人了。带队的是阳东,以前的干部组一组组长,现在的组织部副部长。南方任组织部部长后,他正好填补了副部长的空缺,也分管干部这一大块。虽然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基本上是水涨船高。赵为民从组织部长到党群副书记,南方从组织部副部长到部长,阳东从干部组组长到副部长,组织部办公室主任高进当了干部组组长,组织部的一个办公室副主任成了办公室主任,一个才来一年多的一般干部当了副主任。光这条线就一下子升了六位同志,组织部的同志们喝喜酒就喝了整整一周!
阳东下车后,高进和焦点也从车里钻出来。
焦点自从副镇长落选后,三个多月了就一直没在镇里上班。他对王朝乐说过,趁着现在人事和工资关系都还没转来,打算回城活动活动,另外换个单位。看样子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然不会来镇里的。
阳东对王朝乐说,趁着你们正在开会,来你们镇里宣布一个任命。
高进宣布之前作了简短解释,说县委这个任命主要是针对前次乡镇班子换届选举结果的一个补充和完善。因为在前一次选举当中,全县有六位象焦点这样的同志落选,经过组织上多方了解和考察,这几位同志除了个别两个确实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以外,其他几位同志表现都是很不错的,有些甚至是因为敢做敢为而得罪了基层的一些群众导致落选的,所以经研究决定,给这几位同志重新任命。你们单位的焦点同志,曾经在这里跌倒过!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所以任命为上江口镇的党委副书记!”
镇里的所有领导班子成员都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
这不是开玩笑吗?但这又确实不是开玩笑!一个连副镇长都选不上的干部,竟然马上被重用为党委副书记了!理由就是焦点看到过几只九头鸟,让焦点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有些干了几届的副镇长副乡长,想当副书记都很难有机会,他这一下子就跳到副书记位置上了,简直让人哭笑不得!看来有了雷达这样的常委舅舅,真的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半天了才有人想起也应该鼓个掌表示表示才对!于是会议室里响起了干巴巴的几下掌声。
焦点忙起身给大家递烟:“多谢关照,多谢关照!”
副镇长张向松接烟在手,看看是三十块钱一盒的“玫瑰王”,便打趣道:“嘿嘿!焦书记好烟啊!混得差‘精红沙’,混得强‘玫瑰王’!”
阳东副部长这时候站起来了:“好吧,你们研究你们的工作吧,我们还要到清水乡去宣布任命!”
王朝乐忙上前拉住阳东副部长的手:“吃了中饭再走吧!”
阳东副部长朝成艳笑笑说:“我是个斯文人,我可不敢在这里被你们的女英雄灌醉我!”
焦点马上讨好成艳说:“成镇长可成大名人了,我舅舅说今后县里要是招待省里来的客人,一定要和你老爸成主任说说,把你请去陪酒!”
成艳不答焦点,上前和阳东副部长握手道别:“还男子汉呢,就这么不打自逃啊!”
阳东副部长嘿嘿一笑:“不要猖狂啊!有机会再和你过招!”
送走阳东副部长,王朝乐刚想回到会议室去,焦点在楼下叫住了他,并递给他一封信。他一看,是常务副县长雷达写给他的。信很简单,就是说焦点还很不懂事,要王朝乐多关照帮助。另外就是希望上江口镇能抓住机会向市里省里争取资金。最后这句话让王朝乐莫明其妙。
焦点看出了王朝乐的疑惑,上前悄悄地说:“王书记,我有话要到你房里向你汇报!”
王朝乐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心里很反感,说:“有事就在这里说吧,大家还要开会!”
焦点只好长话短说了:“我舅舅想给你介绍一个建筑队的人来,这个建筑队的队长有个老兄在省里给副省长开车,听说可以争取不少下拨款项!”
王朝乐一听,心里就冒出火气来:“就这么个屁大的工程,这里已经有好几家在争着承包了!这又不是什么狗骨头!现在你一起去开会,这事你散会后向成镇长汇报去,这些事由她负责牵头!”
在会议室坐了不到五分钟,王朝乐手机就几次响起来。
王朝乐只好出去接电话。
他听出了电话那头的声音,说:“老同学,是你呀何先地?!你在哪里?什么?!快到我镇里了?!好吧,我等你来吃中饭!”
何先地是王朝乐高中时玩得比较好的同学。自己开了台半新旧的桑塔拉,车况不怎么好,但喇叭声音特响亮。所以离镇政府还有半里路,王朝乐就知道是他的车来了。
何先地把车停在了镇政府对面的大酒店。现在专门承包建筑工地,家里也有个百多万块钱的,比起王朝乐来就潇洒多了,油亮亮的头发,亮堂堂的皮鞋,西装革履,走起路来左摇右晃,一副老板模样。
王朝乐看他那样子笑了:“老同学还是你潇洒呀!”
何先地把他迎进酒店,说:“我们是到处讨米呀,现在讨到你门上了,你不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就沾你光了!”
王朝乐说:“是不是也打听到了什么消息,要来我这搞承包了?”
何先地说:“雷副县长没和你打招呼吗?”
王朝乐这才想起来,这何先地是有个哥哥在部队开车:“你哥哥现在还是在部队开车吗?”
何先地说:“早就转业了,现在在省城给陶省长开车呀!”
王朝乐这时明白了,焦点说的也就是这一家。
王朝乐心想,要是就这么答应了人家,肯定不妥当。于是说:“老同学,我这里只有一个屁大的工程,这根狗骨头你是吃不饱的哟!”
何先地给了王朝乐一拳头:“好啊!你把我当狗啊!”
王朝乐笑了:“哈哈!你小名不是叫二狗子吗?”
何先地也乐了:“你还记得呀?我自个都快不记得这小名了!我记得我们叫你叫‘乐胡子’!嘿嘿,乐胡子,我想包你眼面前的镇政府大楼,但你这个工程可给我也可不给我。我要包的是你马上要修的新学校!”
王朝乐说:“修学校八字还没一撇呢!”
何先地笑笑说:“告诉你吧,县里正在布置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迎检工作!明年就要对我们县的普九工作进行验收!”
王朝乐说:“我们这破地方的破学校,没人来看的!”
何先地乐了:“你也知道你们这的学校破了吧?!县里有四个乡镇的学校过不了验收这一关,你们是首当其冲!所以你们一定要修学校!”
王朝乐不得不服了他这位老同学:“你嗅觉好灵啊!”
何先地说:“我们有时也靠吃政策饭啊!不研究时事岂不是老撵人家屁股了!”
王朝乐说:“不管什么工程,我也不能一个人说了算的,我们要集体研究,要公开招标的!”
何先地说:“这个我清楚!我绝对不会让老同学为难,也不会让老同学去听闲话的!你既然招标,我就可以参加竞标嘛!你说是不是!”
王朝乐听了,说:“你这小子还真懂事了,进步不少啊!”
何先地哈哈一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哟!”
王朝乐笑了。他心想,要是能让他老兄给牵牵线,能到省里钓条大鱼,那就太好了!普九验收真要动真格的,这个学校就一定要修,但这修学校动辄百多万,光靠镇里群众集资那是绝对搞不好的,最好是能到省里跑些钱来。但如果招标,他可不一定有胜算。于是对何先地说:“我们招标,你有没有思想准备,要是竞标你输了就不要怪我老同学啊!”
何先地盯着王朝乐,一字一板地说:“我参加竟标是为了给你装门面,但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赢也要承包,输也要承包!”
王朝乐听了他这话,不懂是什么意思:“二狗子你口出狂言,你是吃错药了吧?”
何先地狡诈地朝王朝乐笑笑,说:“到时你会明白的!”
一九九九年的夏天格外炎热。
双江口县人民大会堂里,十多台吊扇在呼呼地喘着粗气。
王朝乐和成艳等人在县城接连参加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迎接全省达标验收动员会。普九迎接验收大会对王朝乐等上江口镇的领导来说,就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没有钱啊,拿什么修学校?只有贷款了。
在竞标的头一天,王朝乐家里来了电话,陈洁在电话你里不安地说:“你们学校工程承包的话,最好按雷达副县长的意思办。你那个同学何先地到这找过你两回没找着,留了封蛮厚的信在这里!他说里头有很多以前用过的漂亮名信片,送给老头子收藏用。”
王朝乐觉得可能有问题。他要她拆开看看到底是什么。
不一会,陈洁回电话了,声音都变了:“不是明信片是钱,两万块啊!”
王朝乐吓了一跳,急忙说:“你赶快退给他!”
陈洁说:“他已经走了,我去哪找他?等你回来再说!”
王朝乐陷入了沉思。
竞标这天,九个建筑队早早来了。
县报记者和电视台的也来了,听说是焦点通过向宣传部汇报后宣传部部长黄彬派来的,说乡镇的工程公开招标也是个新鲜事,得报道报道。
通过看似激烈的竞价,何先地以每平方米四百二十元的最低价夺标。
王朝乐觉得奇怪,镇里的底价是每平方米三百八十元左右,土地是镇里征的,按这个价都有赚头的,为什么另外八个队不再争取呢?让何先地白白捡了个两千多个平方十多万块钱的大便宜!这也就意味着镇里要多付他十多万块钱的冤枉钱!这样,他正常能赚的有十多万元,加上这个格外的宽松竞价,这一个工程下来,他就能赚二十万左右。但是镇里既然招标竞价承包,按事先写好和公布的约定,在多方竞价结束后,已经不能单方再加价了!
何先地得意洋洋地催着成艳在早就拟好了的承包书上签字,然后招呼在场的各位一起到对面的大酒店吃中餐。成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觉得有言在先,招标成功了,面露喜色,快手快脚地把字签了。
何先地生怕人家抢去似地,急忙把这承包书揣进怀里。
王朝乐觉得很不正常,但又觉得不好提出来。他心想,简直糟透了,有这样招标的吗?这一着肯定是被何先地钻了空子了!他越想越气!他妈的!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小子玩了!
九九年秋天,王朝乐收到了省政府来的一个电话,来电者说自己是何先地老兄何先杰,说过段时间回来拜访王书记和县里的领导,因为副省长陶沙过段时间可能也要来这一块视察工作。
王朝乐听了真的又惊又喜,惊的是幸亏没有把招标的事给捅穿弄僵,喜的是还真能依附上省政府的一点关系!他知道,现在官场上,要么就靠钞票大把大把地花,要么就是靠上头有人能多加关照。什么“朝中有人好做官”,以前自己一点不信甚至不屑一顾,认为凭自己的聪明才智和不懈努力,没什么事能难得了自己,但经历了很多事以后,也有点深信不疑了!他马上在电话里和这何先杰套上了近乎,说镇里正想解决电力不足的问题,想办法修电站正没处找资金,表示一定要请何老兄来上江口考察考察!王朝乐放下电话心里就好笑了,一个小司机,犯得着要请他来“考察”吗?如果不是想攀上副省长这棵大树,不想给上江口镇解决些实际困难,见你“大狗子”何先杰的鬼去吧!现在镇里连高压电都没有,就靠一些平水头小型发电厂在发电,镇里的造纸厂已经停工好多年了,现在连照明都成问题,要是能到省里找个靠山搞些资金把电站建成,就真的是造福一方了!
王朝乐马上要办公室拟了一份请求省政府及有关部门解决资金困难的报告。
王朝乐正等着省城那边的好消息,想不到却等来了县委副书记赵为民在电话里的一通指责。
县委副书记赵为民在电话里对王朝乐吼叫道:“你怎么就没一点警惕性?竟然让集体上访的群众跑到市里去了?你不知道现在从上至下都正在强调要减轻农民负担吗?!这个非常时期,你是不是又想犯错误了?!我现在得亲自带信访局的几个人去处理这件事!我们把他们接回县城后,你就从县城带他们回你们镇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