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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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盛世京华 第十二章 南疆风云

    三人在东市逛了许久,杨黛儿和莹玉尚还觉得意犹未尽,李玹却已经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天知道陪两个女人逛街是一种什么感受。

    这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李玹扶着墙壁,对二女哀叹道:“两位姑奶奶,你们行行好,咱们去前面吃点东西吧。”

    莹玉赏了他一记白眼:“什么叫行行好,说的跟我们怎么虐待你了一样。”

    李玹欲哭无泪,这一瞬间他宁愿自己依旧是在政事堂里忙碌着,哪怕没有休沐。

    看到他这副模样,杨黛儿不禁莞尔一笑,拉着莹玉的手说道:“好啦,逛也逛的差不多了,今晚咱们就在外面吃吧。”

    莹玉自然点头应允,李玹顿时如蒙大赦,跟在两女后面慢慢悠悠地走进了前面的一家装饰素雅的酒楼。

    酒楼的名字也很雅,就叫做“小雅”。

    甫一进门,李玹便恢复了原本淡然卓雅的面貌,方才装出来的半死不活的模样立马不见踪影。

    三人进了一间上好的雅间,莹玉拿过菜谱,不管吃不吃得下,先把最贵的菜全都点了一遍,看的李玹一阵肉痛。

    李玹将头上幞头取下放在一旁,笑着调侃道:“没想到小丫头竟然这么能吃,三哥以后给你找驸马还得要看看家世如何,稍微穷一点的还真养活不起你。”

    莹玉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说道:“哼!谁要嫁人?我才不嫁呢!”

    李玹微微一笑,伸手将杨黛儿放在案上的折扇拿在手中,侧卧在低矮的几案后面,打量着扇上一行行娟秀的小字。口中还念念有词:“嗯,字很不错。”

    杨黛儿黛眉一横,伸手便要抢回折扇,李玹却是一扬手便躲开。轻笑道:“看看而已。”

    杨黛儿蹙着眉头,说道:“再过几天就要举行冠礼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李玹听到“冠礼”两字,想到几天后就要面对的那些复杂的仪式,就不禁摇头叹息。叹息道:“真不想长大。”

    杨黛儿终于夺回了她的扇子,哼道:“你这幅样子,跟三岁小孩也没什么区别了。”

    莹玉噗嗤一笑,问道:“叔父加冠了,终于可以娶媳妇了,心里有没有什么人选啊?”说着还促狭地看了看一脸淡然的杨黛儿。

    李玹装模作样的笑道:“这个嘛还要什么人选,到时候直接从五姓七望里每家都娶一个漂亮的就行了。”

    杨黛儿忍俊不禁,嘲讽道:“五姓七望那些人一个个眼高于顶,他们最看不起的就是皇室,你竟然还想一家娶一个!”

    李玹不屑的“哼”了一声:“这群自视甚高的所谓世家,当初就像几条忠心的猎犬一样跟着皇家打击关陇集团,关陇式微之后便开始翻脸不认人,一个个给皇室摆起脸色来了。自称看不起大唐皇室,却还待在朝廷里做官,对着皇帝卑躬屈膝,哼哼,世家?”

    杨黛儿不置可否,弘农杨氏也算是关陇士族之一,与以五姓七望为代表的山东士族素来就是面和心不合,但是毕竟都是士族阶层,无论是关陇士族,还是山东士族,在面对许多问题的态度上其实都是一样的。

    李玹却是话锋一转:“不过嘛,五姓七望的女儿不好娶,不是还有杨氏淑女嘛,我可不愁。”

    “啪”的一声,折扇与李玹的额头亲密接触,杨黛儿淡然不染烟火的声音响起:“又在说胡话,没个正经。”

    李玹讪讪一笑,这时菜也逐渐上来了。汁浓如乳的驼蹄羹、纤薄明亮的生鱼脍、红亮鲜香的鹿肉脯……色香味俱全,看起来就让人垂涎三尺。

    李玹不禁食指大动,跪坐起来对二女说道:“菜好了,快吃,吃完拿小侄女儿抵账。”

    “哼,你敢!”莹玉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鄙视。

    李玹大笑,不再逗她,开始专心致志的对付起面前的美食。

    南诏,太和城王宫内。

    一名看起来约有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正大步走向国王寝宫,神色很是焦急。周围侍卫见到他纷纷跪地行礼:“参加大王子。”

    此人便是南诏王皮逻阁的养子,阁罗凤。

    南诏位于洱海之地,毗邻大唐的剑南道,一开始有着六个小王国统治此地。后来,在大唐的支持下,六诏最南端的蒙舍诏之王皮逻阁先后灭掉其他五国,统一了洱海地区,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奴隶制王国,这就是南诏国。皮逻阁也被李隆基封为云南王、越国公,赐汉名蒙归义。

    皮逻阁近年来百病缠身,今年年初开始便逐渐病重不理朝政,大王子阁罗凤和二王子于诚节为此不断斗争,双方已渐成水火之势。

    今日阁罗凤得到消息,皮逻阁已经处于弥留之际,随时有可能死去,故而十分焦急的赶来王宫。

    于诚节远在大唐长安,若是皮逻阁就这样死去,自己固然能在国中占据优势地位,但万一于诚节向大唐皇帝求援,诬告自己为了王位而弑杀养父,那么大唐会不会为此兴师问罪呢?

    答案是肯定的,于诚节此人好色贪婪,目光短浅,与自己算是天壤之别。但他却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边是他是皮逻阁的亲生儿子,而自己却只是个养子。

    再说了,聪明睿智的阁罗凤和目光短浅的于诚节,谁做南诏王对大唐最有利?

    一旦让大唐得到这个可以名正言顺的向洱海扩张势力的机会,他们定然不会放过,到时候就算自己继承了王位,南诏的兵马能挡得住大唐战无不胜的天兵吗?

    而这一切的关键,就在养父皮逻阁身上,若是皮逻阁留下遗诏立自己为王,那一切便都可逢凶化吉,否则的话,南诏危亦!

    天上已经开始乌云密布,天色就像是阁罗凤的脸色。

    大步跑到南诏王寝宫内,阁罗凤焦急地对侍候一旁的太医询问道:“怎么样,父王的病有没有好转?”

    太医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阁罗凤心中焦急,顾不得旁人的阻拦,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帷幔之后的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任谁也想不到,这竟是一统六诏,称霸一方的洱海雄主,皮逻阁!

    因为病痛的折磨,今年方才五十余岁的皮逻阁,看起来就像是已经七八十岁。而且已经瘦的皮包骨头,紧闭着双目,呼吸轻不可闻。

    即使心中挂念着王位的事情,但看到这个一手将自己抚养成人的父亲已经病成了这副模样,阁罗凤的心中还是狠狠地一颤。

    阁罗凤将眼角的泪水抹去,放轻脚步走到床前,近距离看到养父的样子,这个已经留了长长胡须的大汉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床上的老人紧闭的眼皮动了动,阁罗凤连忙用袖子擦干了泪水。只见皮逻阁呼吸有些急促,眼睛缓缓睁开,眼白之上,竟是布满血丝。

    见到床前之人,皮逻阁眼睛眨了眨,对着阁罗凤招了招手,阁罗凤连忙走到床前,双手握住皮逻阁已经瘦弱不堪的手,哽咽道:“阿爹,是我,阿凤啊。”

    皮逻阁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费力的转了转头,看向自己枕后。阁罗凤见状,忙伸手到枕后一探,摸出一个盒子,面带疑问的看向皮逻阁。

    皮逻阁点了点头,示意他打开,阁罗凤打开盒子,拿出一卷丝帛,看到上面写的第一行字的时候,顿时整个人都放下心来。

    “阁罗凤即南诏王之位……”

    阁罗凤放下心来,将丝帛重新收到盒子中,放在一边,看着皮逻阁,一时竟无语凝噎。

    皮逻阁嘴唇动了动,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嗓子中挤出几句话:“振兴……南……诏,善……待汝……弟。”

    阁罗凤眼圈一红,哽咽道:“阿爹,您放心吧。”

    皮逻阁耷拉着眼皮,费力的挤出一个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阴云密布的天空之上忽然响起一道惊雷,震耳欲聋。

    殿内忽然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吼声:“阿爹!”

    一代雄主,南诏王皮逻阁,薨于天宝七年的这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