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别太骄傲
同样一份名单，由自己主动读出来，和在遭受了别人的胁迫后再读出来，那感觉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此刻的秦五哥，就正在遭受着这样一种无处诉苦的折磨。
其实姚远本就是他印象中的猎队第一人选，只是出于为了扳倒王德庆的目的，才故意放出了他不收姚远的谣言，以期能够达到挟制王德庆，将他最终排挤出向阳庄斗猎大赛的目的。
现在目的达到了。
只是万没想到，后面的事情发展竟会是这个走向！
正当他得意洋洋于自己的完美计划，准备将姚远的大名喊出口的时候，那些错将他的谣言当成事实的天真队员们，竟然连让他主动喊出姚远的机会都不给，而是选择了用集体退赛的方式来威胁他。
这让他这个为师为尊者的颜面，真是被丢到了姥姥家去。
他已经不敢再去回忆当时的情景，他也实在记不起，自己当时到底是怀着一种怎样悲痛的心情，把那份名单艰难念完的。
现在脑海中唯一留下的清晰印象，就是他在台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昏厥了过去。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谋人一千，自损八百。
而此刻的姚远，也已经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当然，他的感动，并不是因为秦五哥在念他名字的时候，昏厥了过去。而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的人，为了他的事情，作出这样大的努力。
老王叔的黯然退出，也许就是老李头所说的“到时自会有人为你周全”吧？而秦浩等人对秦五哥的以“退”相逼，不也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仗义之举吗？
更何况还有那些许许多多毫无相干的人，自己无非只是为他们表演了一场在后世里可算很普通的滑雪，他们竟然已将自己看作了神一般的存在！
乖乖，这是要成神的节奏啊！
想到此，姚远的脸上开始破涕为笑，进而为大笑、狂笑了。
按照古礼，每当这个时候，也就是在人生得意之时，人是应该越发保持着一种低调的谦虚，和温润如玉的君子之风的。
所以刚才见到姚远泪流满面的时候，程里长以及几位把头们，对他是频频点头、交赞于口。以为他知趣识礼、稳重谦恭，不愧为人中豪杰也！
到如今见他忽然开怀大笑、放浪形骸，得意之情毫无掩饰的溢于言表，又以为他终究是年轻气盛、不知韬晦，开始摇头责怪他有些过分的轻浮了。
于是鼓声再次敲响了起来，隆隆的厚重之音在打谷场上悠扬传开，把大家重新归置到了一片安静的井然有序里。
程里长缓缓起身，向前迈步，朝着人群微一颔首，清咳了两声，用苍老的声音向人群里极力播去。
“乡亲们！明天，就是我向阳庄三年一度的斗猎大赛了！这是我们向阳庄的一件大事呀，因为再过两个月，此次斗猎大赛的魁首，就要代表我们向阳庄，去参加铁岭卫里的斗猎节了。
呵呵，说到这斗猎节呀，不用我多说，相信大家伙都清楚它的意义。自从万历八年以来，辽东大旱，我们向阳庄就更是灾情连连啊。迄今不到四年，我们就有三年都在遭旱。
庄户人家没有别的饭碗，就全靠地里长出的庄稼过活。如今地里的粮食没了，大伙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心里知道。
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老天爷呀，它有时候未必懂的慈悲。它不会因为我们闹饥荒，就可怜我们、照顾我们，也许明年，我们依然会大旱，还会有更多的人，日子过得艰苦！
可老天爷欺负我们，我们就坐着等死吗？
不能！
因为我们向阳庄自一百七十四年前建庄至今，什么天灾人祸没遇过？不也照样一代代传到了今天！
俗话说：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说到底，要战胜这天灾人祸，终究还是个信念的问题！人的信念是不能倒的，只有信念不倒，我们的精神才不会垮掉。我们的未来，才不会被眼前的这些困难所蒙蔽！
呃，这铁岭卫的斗猎节啊，我老了，也记不得咱们向阳庄到底参加了多少回，总之应该是很多回了吧。呵呵。可在我的记忆里呀，咱们向阳庄还一回也没赢过魁首，是不是啊，乡亲们？”
程培贤颤抖着胡须，向人群里扫视了一圈。众乡亲也都低下了头，不忍再看这位长者失望的眼神。
而站在前面的少年队伍，却明显都有些激动。他们一个个攥紧了拳头，眼神里弥漫出一种誓要夺魁的气概。
程培贤看着眼前的这群孩子们，欣慰地点了点头。岁月的沧桑早已磨练了他的情感，可到此时，他还是有些难以抑制的悲伤起来。
“我老了，这里长的位置终究是要让给更贤者的。我对这个位置无可留恋，可我对向阳庄的百姓们，却是心中有愧呀！看着大伙的日子过得艰苦，而我却眼睁睁毫无办法，这、这让我心里难受啊！”
说到这里，程培贤撕心裂肺的捶胸悲泣，身后几位把头慌忙上来好言劝慰，却都被他拦了回去。
只见他低眉展眼，对着木亭下新入选的那群少年说道：“所以我就期盼呀！期盼在这最后一任上，能亲眼看到你们这群少年英雄们，在铁岭卫的斗猎节上战胜对手、勇夺魁首！能亲眼看到这么多的父老乡亲们，为你们的胜利凯旋而庆功！
等到你们胜利的那天，你们的父母就可以不再因为粮食匮乏而挨饿。你们的兄弟姐妹，也不会被饥饿夺去生命。而你们，终将成为我们的英雄，你们的名字会被刻在石碑上，被后人永记，与天地长存！
可孩子们，你们能满足我这个老头子的最后一点心愿吗？”
“能！”
这一声几乎是从下面少年的每一张小口里，同时吼出来的。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和荣誉感，充斥着每个少年的心。青春的朝气让他们都跃跃欲试，想要横刀立马，为自己的家乡争光，为自己的亲人战斗。
“呵呵，好，好，勇气可嘉！可你们却都得记住喽，这世上的事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你们既然有此决心，还得要沉下身去，用心实践才行。
今日入围的，别太骄傲，尤其是刚才那个笑得忘乎所以的。后面的路还长着呢，得抓紧点再勤学勤练，别只把眼光放在咱们向阳庄里头。因为你终究要面对的，可是铁岭卫三庄十六堡的精锐！
没有入围的呢，也别气馁。回家后好好想想自己哪不如人，对症下药，三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嘛！呃，呵呵，说的有点多了，不说了。下面就解散吧，赶紧各回各家，回去准备。明日天明，我亲自去赛场上为你们擂鼓助威！”
里长程培贤的动员讲话结束了，人群也开始渐渐恢复了平静，慢慢散去。打谷场上顿时变得空旷与疏朗起来。
姚远送走了众位队友，以及主动向他来打招呼的其他少年。正待要走，回头却见李恒正缓缓向这边走了过来。
姚远冲娘亲姚黄氏和妹妹可儿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先走。
姚黄氏看见那边李恒走向这边，再看看姚远的神情，知道是他们之间有话要说，便带了可儿先行往家的方向慢慢离去。
等到李恒走近，姚远看他脸色沉重，恍惚记起老王叔的事，想要跟他确定，于是问道：“老王叔……是为我吗？”
李恒看了他一眼，随即抬眼望向远处那一片苍白连绵的山峦，仿佛答案就藏在那里似的。许久后才终于点了点头，苦笑了一声：
“我与老王德庆相交二十载，相知不可谓不深，情谊不可谓不厚。可到头来，真正能让他为之放弃此生挚爱，而又无怨无悔的，却是唯你一人耳！但愿你心中能知轻知重，不要辜负了他的厚望，也就不枉他对你知遇一场了。”
说完拍拍他的肩头，口中叨念着“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感慨，仰头大笑着，信步向南投去。
姚远明白他所指，心中也很感念老王叔对自己的这一番厚爱，思想着定要夺魁给他看。
看着李恒的背影渐渐淹没在那一片雪白里时，姚远双手拢在嘴前，冲他背影喊道：“相烦告诉老王叔，姚远一定帮他夺魁回来！”
李恒听到了这句话，背着身冲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姚远一个人站立在空空荡荡的打谷场上，心里也有些空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若按着以前他当导游的时候，是万没有勇气作出这种毫不犹豫的承诺的。如今却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竟让自己对这样一件极为不易的事，轻松就去承诺。
立在雪地里想了半晌，觉得大概是穿越到这里后，自己凭借现代人的优势，发展的过于顺当了，因此才在无形中增了许多的底气出来。而大家对于他的这份殷殷厚爱，也让自己被一份沉甸甸的责任绑架。
想到这里，姚远有些笑了起来。原想着这一世要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命运却再次将他送上了风口浪尖。
唉，一切都是命啊……
此刻的秦五哥，就正在遭受着这样一种无处诉苦的折磨。
其实姚远本就是他印象中的猎队第一人选，只是出于为了扳倒王德庆的目的，才故意放出了他不收姚远的谣言，以期能够达到挟制王德庆，将他最终排挤出向阳庄斗猎大赛的目的。
现在目的达到了。
只是万没想到，后面的事情发展竟会是这个走向！
正当他得意洋洋于自己的完美计划，准备将姚远的大名喊出口的时候，那些错将他的谣言当成事实的天真队员们，竟然连让他主动喊出姚远的机会都不给，而是选择了用集体退赛的方式来威胁他。
这让他这个为师为尊者的颜面，真是被丢到了姥姥家去。
他已经不敢再去回忆当时的情景，他也实在记不起，自己当时到底是怀着一种怎样悲痛的心情，把那份名单艰难念完的。
现在脑海中唯一留下的清晰印象，就是他在台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昏厥了过去。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谋人一千，自损八百。
而此刻的姚远，也已经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当然，他的感动，并不是因为秦五哥在念他名字的时候，昏厥了过去。而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的人，为了他的事情，作出这样大的努力。
老王叔的黯然退出，也许就是老李头所说的“到时自会有人为你周全”吧？而秦浩等人对秦五哥的以“退”相逼，不也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仗义之举吗？
更何况还有那些许许多多毫无相干的人，自己无非只是为他们表演了一场在后世里可算很普通的滑雪，他们竟然已将自己看作了神一般的存在！
乖乖，这是要成神的节奏啊！
想到此，姚远的脸上开始破涕为笑，进而为大笑、狂笑了。
按照古礼，每当这个时候，也就是在人生得意之时，人是应该越发保持着一种低调的谦虚，和温润如玉的君子之风的。
所以刚才见到姚远泪流满面的时候，程里长以及几位把头们，对他是频频点头、交赞于口。以为他知趣识礼、稳重谦恭，不愧为人中豪杰也！
到如今见他忽然开怀大笑、放浪形骸，得意之情毫无掩饰的溢于言表，又以为他终究是年轻气盛、不知韬晦，开始摇头责怪他有些过分的轻浮了。
于是鼓声再次敲响了起来，隆隆的厚重之音在打谷场上悠扬传开，把大家重新归置到了一片安静的井然有序里。
程里长缓缓起身，向前迈步，朝着人群微一颔首，清咳了两声，用苍老的声音向人群里极力播去。
“乡亲们！明天，就是我向阳庄三年一度的斗猎大赛了！这是我们向阳庄的一件大事呀，因为再过两个月，此次斗猎大赛的魁首，就要代表我们向阳庄，去参加铁岭卫里的斗猎节了。
呵呵，说到这斗猎节呀，不用我多说，相信大家伙都清楚它的意义。自从万历八年以来，辽东大旱，我们向阳庄就更是灾情连连啊。迄今不到四年，我们就有三年都在遭旱。
庄户人家没有别的饭碗，就全靠地里长出的庄稼过活。如今地里的粮食没了，大伙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心里知道。
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老天爷呀，它有时候未必懂的慈悲。它不会因为我们闹饥荒，就可怜我们、照顾我们，也许明年，我们依然会大旱，还会有更多的人，日子过得艰苦！
可老天爷欺负我们，我们就坐着等死吗？
不能！
因为我们向阳庄自一百七十四年前建庄至今，什么天灾人祸没遇过？不也照样一代代传到了今天！
俗话说：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说到底，要战胜这天灾人祸，终究还是个信念的问题！人的信念是不能倒的，只有信念不倒，我们的精神才不会垮掉。我们的未来，才不会被眼前的这些困难所蒙蔽！
呃，这铁岭卫的斗猎节啊，我老了，也记不得咱们向阳庄到底参加了多少回，总之应该是很多回了吧。呵呵。可在我的记忆里呀，咱们向阳庄还一回也没赢过魁首，是不是啊，乡亲们？”
程培贤颤抖着胡须，向人群里扫视了一圈。众乡亲也都低下了头，不忍再看这位长者失望的眼神。
而站在前面的少年队伍，却明显都有些激动。他们一个个攥紧了拳头，眼神里弥漫出一种誓要夺魁的气概。
程培贤看着眼前的这群孩子们，欣慰地点了点头。岁月的沧桑早已磨练了他的情感，可到此时，他还是有些难以抑制的悲伤起来。
“我老了，这里长的位置终究是要让给更贤者的。我对这个位置无可留恋，可我对向阳庄的百姓们，却是心中有愧呀！看着大伙的日子过得艰苦，而我却眼睁睁毫无办法，这、这让我心里难受啊！”
说到这里，程培贤撕心裂肺的捶胸悲泣，身后几位把头慌忙上来好言劝慰，却都被他拦了回去。
只见他低眉展眼，对着木亭下新入选的那群少年说道：“所以我就期盼呀！期盼在这最后一任上，能亲眼看到你们这群少年英雄们，在铁岭卫的斗猎节上战胜对手、勇夺魁首！能亲眼看到这么多的父老乡亲们，为你们的胜利凯旋而庆功！
等到你们胜利的那天，你们的父母就可以不再因为粮食匮乏而挨饿。你们的兄弟姐妹，也不会被饥饿夺去生命。而你们，终将成为我们的英雄，你们的名字会被刻在石碑上，被后人永记，与天地长存！
可孩子们，你们能满足我这个老头子的最后一点心愿吗？”
“能！”
这一声几乎是从下面少年的每一张小口里，同时吼出来的。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和荣誉感，充斥着每个少年的心。青春的朝气让他们都跃跃欲试，想要横刀立马，为自己的家乡争光，为自己的亲人战斗。
“呵呵，好，好，勇气可嘉！可你们却都得记住喽，这世上的事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你们既然有此决心，还得要沉下身去，用心实践才行。
今日入围的，别太骄傲，尤其是刚才那个笑得忘乎所以的。后面的路还长着呢，得抓紧点再勤学勤练，别只把眼光放在咱们向阳庄里头。因为你终究要面对的，可是铁岭卫三庄十六堡的精锐！
没有入围的呢，也别气馁。回家后好好想想自己哪不如人，对症下药，三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嘛！呃，呵呵，说的有点多了，不说了。下面就解散吧，赶紧各回各家，回去准备。明日天明，我亲自去赛场上为你们擂鼓助威！”
里长程培贤的动员讲话结束了，人群也开始渐渐恢复了平静，慢慢散去。打谷场上顿时变得空旷与疏朗起来。
姚远送走了众位队友，以及主动向他来打招呼的其他少年。正待要走，回头却见李恒正缓缓向这边走了过来。
姚远冲娘亲姚黄氏和妹妹可儿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先走。
姚黄氏看见那边李恒走向这边，再看看姚远的神情，知道是他们之间有话要说，便带了可儿先行往家的方向慢慢离去。
等到李恒走近，姚远看他脸色沉重，恍惚记起老王叔的事，想要跟他确定，于是问道：“老王叔……是为我吗？”
李恒看了他一眼，随即抬眼望向远处那一片苍白连绵的山峦，仿佛答案就藏在那里似的。许久后才终于点了点头，苦笑了一声：
“我与老王德庆相交二十载，相知不可谓不深，情谊不可谓不厚。可到头来，真正能让他为之放弃此生挚爱，而又无怨无悔的，却是唯你一人耳！但愿你心中能知轻知重，不要辜负了他的厚望，也就不枉他对你知遇一场了。”
说完拍拍他的肩头，口中叨念着“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感慨，仰头大笑着，信步向南投去。
姚远明白他所指，心中也很感念老王叔对自己的这一番厚爱，思想着定要夺魁给他看。
看着李恒的背影渐渐淹没在那一片雪白里时，姚远双手拢在嘴前，冲他背影喊道：“相烦告诉老王叔，姚远一定帮他夺魁回来！”
李恒听到了这句话，背着身冲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姚远一个人站立在空空荡荡的打谷场上，心里也有些空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若按着以前他当导游的时候，是万没有勇气作出这种毫不犹豫的承诺的。如今却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竟让自己对这样一件极为不易的事，轻松就去承诺。
立在雪地里想了半晌，觉得大概是穿越到这里后，自己凭借现代人的优势，发展的过于顺当了，因此才在无形中增了许多的底气出来。而大家对于他的这份殷殷厚爱，也让自己被一份沉甸甸的责任绑架。
想到这里，姚远有些笑了起来。原想着这一世要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命运却再次将他送上了风口浪尖。
唉，一切都是命啊……